《人间仙路校对版作者何常在》第172/277页


  第五十九章 一死一生一念间
  紫金钹只一收取张翼轸,便左右一合,严密无缝,再无半分光线逸出,犹如寻常的钹器一般无二。
  倾颖对紫金钹之威早有耳闻,见张翼轸心神失守之下,眼见便要捱过一个时辰之际,竟是最后关头被紫金钹收入其内,当场惊吓得肝胆欲裂,直欲晕厥过去。
  却正是张翼轸目睹画儿突生变故,再难稳定心神,一时心态失衡,心神懈怠之下,紫金钹顿生感应,猛然加大吸附之力,张翼轸只觉脑中轰然巨响,神智恍惚之间,便被紫金钹收取。
  一入钹内,张翼轸反倒感到浑身轻松,再无吸附之力,也无束缚之感,竟是格外舒适。再看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天色昏沉却也明亮,无日无月,无草无树,也无一丝声息,却是一处无声无息的世界。
  张翼轸按捺住心中的慌乱之意,随意走动几步,并无一丝异常,心境渐渐恢复平静,不再如初入之时恐惧莫名,缓步走到一处石头之上坐定,神思渺渺,一时发愣出神。
  张翼轸愣神半晌,不想如何出离此地,只是呆呆忆起和画儿自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画儿自画卷之中化形而出,与他相伴小妙境上,其后他又前往东海,不想被罗远公所害,误入未名天死绝地,一年之后才得出离。再后返回三元宫,却意外得知画儿被灵空骗走炼化,不料随后在极真观却是发觉画儿竟被吴沛掠走,险些被此厮炼化。
  待救回画儿,回到龙宫之后,画儿成形而出,从此脱离画卷所制,自由来往于天地之间,随他前往海角天涯、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以及又过南海到南山湖,又经北海而到无天山,一路追随一路相伴,直至再来东海寻找倾颖,却又发觉倾颖被人劫走。
  想到此处,张翼轸怦然心惊,若说倾景尾随他前来是因为在他身上留有红袖牵之故,画儿又是从何得知此地,又如何越过一道道关卡,最终来到咫尺天涯。且方才以画儿只一飞空便近身到常子谨身前之举来看,咫尺天涯的天地神通对画儿全然无用,且画儿星网如此威力非凡,她究竟是何许人也?
  似乎星网之术本是自画儿成形而出之后,便灵犀大开,自行施出。后来大战玄冥和烛龙之时,画儿也是凭借星网之术,一时将玄冥和烛龙也困住片刻,不过当时虽有惊讶,却并未深思,只当是木石化形天生之能。
  谁料不知画儿何故来到此处不说,还以星网之术将飞仙常子谨束缚,这还不算,竟是冷酷无情将常子谨打得魂飞魄散,永世沉沦。星网究竟是何惊天法术,竟有如此之威,生生将万物难伤的飞仙仙体消融殆尽!
  若说灭掉常子谨大大出乎张翼轸意料,随后画儿如同换了一人一般,冷峻如高不可攀的星空,遥远如高居九天的神明,更是说出他与画儿缘份已尽之话,飘然而去,直令张翼轸错愕之余,万分震惊,不知画儿到底是何方神圣,本体又是何人,为何转瞬之间与以前有天壤之别,非但杀伐果断,还冷酷绝情,弹指间便让一名飞仙灰飞烟灭!
  更让张翼轸感到奇怪的是,常子谨似乎不但知道他亲生父母之事,还认出画儿是谁,难道画儿急急杀掉常子谨,竟是为了杀人灭口不成?
  这画儿,与他相识以来,一直当他为至亲之人,一心护他周全,一意追随他左右,却又转眼之间变成形成陌路之人,且高深莫测,怎不让张翼轸心痛难安,既为画儿的离去而心生无奈留恋,又为画儿不知因何变成此等模样而心生后怕,不知画儿在他身边埋藏如此之久,究竟是在助他还是别有用心?
  也不知一人呆坐了多久,张翼轸心思飘摇间,痴想了半晌,却是越想越觉难以弄清其中的来龙去脉,更觉头疼难安,索性停下不想,起身站起,正要舒展一下筋骨,却突然觉得身上一动,有几件事物掉了出来。
  定睛一看,竟是身上所带的无字天书和《金刚经》,还有其他几件零碎物品,以及烛龙临死之时相赠的逆鳞,更有一颗黑红相间的珠子引起张翼轸注意,捡起一看,正是倾景带来的珊瑚珠。
  身上物品怎会掉落?张翼轸低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身上此时却是未着寸缕,他却正赤身裸体站立,身上衣物全数化为缕缕灰尘,飘飘荡荡间洒落一地!
  却原来是时光飞逝,不觉物我两忘,竟是不知不觉中过去不知多少年的光阴,便连身上衣物全数风化成尘!张翼轸一时心生感叹,环顾四周,但见一片苍茫,空无一人,不禁哑然失笑,心道幸亏此地无人,否则如此形象倒还真是不雅。
  俯身将遗落之物一一捡起,书还好拿一些,逆鳞大小如同铜镜,随手便夹在书中,珊瑚珠小得出奇,拿在手中唯恐滚落,想了一想,张翼轸竟是一张口便将珊瑚珠放入口中,含在嘴里。
  做完这一切,猛然间心中一凛,恍然惊醒,自言自语说道:“我如今身处紫金钹之中,也不觉危险,也没有心生害怕,怎地未见天地轮回大阵发作?还有我方才迷糊之间,做事仿佛身不由己,又觉心神不定,难道眼前一切是幻境不成?或是我自心生幻……”
  张翼轸细心一想,却无论如何又无法想起方才所做之事,更觉奇怪,怎地仿佛前念一起,后念即忘,恍恍惚惚,犹如失魂落魄一般。
  一念清醒,一念糊涂,生不知死,死不知生,张翼轸怦然心惊,莫非天地轮回大阵已然发动不成?方才呆坐不过片刻,却不知过了几千几万年,连身边衣物也化为尘埃,不正是时光飞逝,天地轮回演变的迹象么?
  刚想到此处,张翼轸又猛然想起记得罗远公所说,天地轮回大阵发作之前,先是发作一个幻阵。此幻阵变化万千,直指一人一生之中最为难堪最为难忘或是最追悔莫及之事,正是心劫。为何未见直指心劫的幻阵发作,天地轮回大阵已然悄然启动?
  正疑惑时,张翼轸忽见眼前人影一闪,却是一人平空现身,来到眼前,顿时惊了张翼轸一跳。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来人不是别人,竟是青丘!
  张翼轸顿时又惊又喜,忙问:“青丘,你从何而来,莫非也被紫金钹吸入不成?”
  青丘一脸从容之色,肃容说道:“张翼轸,我从该来之处而来,要到该去之处而去,不想正好与你相遇,也算巧合。不知你所提紫金钹为何物,此地乃是海枯石烂之所,哪里有什么紫金钹!”
  海枯石烂?名字怎么这般熟悉?张翼轸静心一想,蓦然想起海枯石烂不正是烛龙藏身之处么,不是刚刚被吸入紫金钹之中,怎地青丘却说是身在海枯石烂?
  当下定睛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四周处处是干裂的土地和风干的石头,地面鸿沟宽约数丈,石头烂如碎泥,不是海枯石烂又是哪里!
  再看身上,完好如初,衣物全在,不再是赤身裸体的尴尬形象,心中稍安,微一愣神,不及思索为何突然之间又置身海枯石烂,又问眼前的青丘说道:“青丘,当日在南山湖一别,甚是担忧你的安危,如今见你安然无事,我也大为心安。不知你可否将化身收服,可是又想起了什么?”
  青丘不冷不热地笑了一笑,说道:“张翼轸,你倒会装腔作势,明明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却还装得如此关心我,也难得你有心,竟还记得我的化身之事……也不怕让你知道,哪里有真身化身的区别,真身便是化身,化身则又是真身,本是一分为二,源自同体,不过是人心之中正面与反面的对照罢了,哈哈,哪里能分得清清楚楚!”
  说完,青丘脸色一冷,却又说道:“还不快快将我神识之中的禁制去除,否则今日我饶你不得,定将你一杖击杀于此。”一扬手,死生绿玉杖拿在手中,不是一端翠绿一端枯死,而是通体漆黑,笼罩一层如黑烟一般的轻雾。
  张翼轸一时震惊,忙后退一步,惊道:“你是化身青丘?”
  青丘听了却大怒,喝道:“早就说了,哪有真身化身之分,你这蠢笨之人,怎么如此呆笨?活在世间也是浪费,不如一死百了的好。”
  紧接着,青丘身形一晃,“呼”的一声绿玉杖便当头打下。
  若无真身化身之分,便无真相幻境之分。方才明明身在紫金钹中,却转瞬之间来到海枯石烂,定是自心生幻。眼前青丘说不得也是虚幻,当不得真。若是与他对打,便是与自己内心争斗,打来打去不管是自己打伤青丘,还是青丘击伤自己,实际上都是伤及自身。
  张翼轸想通此节,见青丘绿玉杖已然离头顶不足一尺之遥,也不躲闪,闭目待死。
  果不出所料,等了半天却也不见绿玉杖落下,正暗自庆幸之时,猛然耳边听得一人狂笑出声:“张翼轸,好手段,竟能识破拟幻大法,了不起。不过你也已经被我困在此地数十年,直到今日才识破眼前幻景,未免也太无能了一些。”
  张翼轸尚未睁开眼睛,却已经听出此人是谁,不由心神大震,几乎要惊叫出声:
  烛龙!


  第六十章 自心生幻心劫现
  烛龙不是已经被他斩杀于海枯石烂之地,全身自起龙火烧得灰飞烟灭了么,怎么可能未死?
  忙睁眼一看,却见眼前亮如白昼,处处闪烁耀眼光芒,竟是置身一处宏伟壮观的宫殿之内,再看宫殿正中坐有一人,正是烛龙!
  张翼轸一愣,正要向前问个明白,却发觉全身被制,低头一看,却原来是数道手臂粗细的铁链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铁链一端牢牢系在地上,不知通向何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烛龙长身而起,一脸得意笑容,说道:“怎么,张翼轸,你却不记得发生何事?……也难怪,你身中我的移情同扉术,被我带入幻境之中,一直到今日才堪破幻境醒来,一时心神恍惚也在所难免。可有兴趣听我细细说来究竟发生何事?”
  张翼轸定神一想,只觉头疼欲裂,确实想不起为何身在此地,被烛龙所困,方才……好象方才明明和青丘相遇,青丘举杖来打……不对,应该是在紫金钹中,为何又到海枯石烂得遇青丘,又怎么转眼间来到烛龙宫殿,被烛龙牢牢绑住?
  幻觉,全是幻觉!
  张翼轸再难心境平和,大喝一声,紧闪双目,喊道:“朗朗风清,我心分明,疾!”
  竟是动念间打出一个清心咒,隐入额头之中,旋即再睁眼一看,却见烛龙一脸促狭笑容站在眼前,得意洋洋地说道:“张翼轸,你在幻境之中停留过久,认幻当真,一时难以接受眼前之事也算正常。不如这样,你先在此清醒一些时日,待回复清明我再来寻你不迟!”
  “且慢!”
  张翼轸急忙唤住烛龙,说道:“烛龙,你但说无妨,我先听了再说。”
  烛龙停住身形,侧身笑道:“你可是想好了……我倒怕你听了实情之后,一时无法接受,会走火入魔。”
  张翼轸缓缓摇头:“如今我被你绑了,生死由你。既然生死也难以做主,其他之事还有何不能接受……但说无妨!”
  烛龙哈哈一笑,赞道:“妙,如此心境,倒也甚合我意……张翼轸,你可记得你与倾颖、画儿和青丘几人一起前来海枯石烂寻我晦气,要救戴婵儿,后来与我大战一场,你凭借声风剑之威将我斩杀,如此等等,可有此事?”
  张翼轸点头说道:“不错!”
  “错了!你几人一来到海枯石烂之地,便被我发觉,随后我便施展天地轮回大阵,将你几人生生困住,然后一个个吞掉。最后正要将你也吞掉之时,忽然突发奇想,如此轻易将你杀死倒也没了乐趣,便心生一计,将你引入你自心所生的幻境之中,然后安坐一旁,好生欣赏你如何在幻境之中编织一段世间历程。”
  “我看你出得海枯石烂之后,又前往西海、沧海桑田、南海以及南山湖,随后又到北海和无天山……不想你自心生幻所编造的经历倒也精彩,令我看得津津有味,一时痴迷其中。再后你又到咫尺天涯,被紫金钹收入其中,我正上愁万一你再心生幻境,被紫金钹炼化之时不堪忍受巨痛,意外死去的话,便再没有了你继续神游世间的精彩好戏了,正要将你强行唤醒之时,不料还是你自心生幻,竟是青丘意外出现,一杖击出将你惊醒,倒也正好省了我再费事了……”
  戴婵儿、倾颖、画儿还有青丘,竟然全都……被烛龙所杀?这怎么可能?随后种种之事,依烛龙所说全是一场梦境,更是让张翼轸匪夷所思,断难生信。
  烛龙也是瞧出张翼轸一脸惊愕之意,不以为然地一笑,说道:“如若不信,你将几人遗物拿出让你一观,一切便知我所说不假。”
  也不管张翼轸是否同意,烛龙转身入内,片刻返回,手中却有青丘的绿玉杖,倾颖的元水剑,戴婵儿的强木发簪,一一呈现在张翼轸眼前,说道:“如何,信不信?”
  张翼轸一时心潮翻滚,不知此情此景是真是假,更不知为何又从紫金钹之中突然来到海枯石烂,至于烛龙所说的戴婵儿等人已然身死之话,张翼轸更是不敢相信,且不说不久之前倾颖还在咫尺天涯之中,伴他左右,但说无天山中,月夜之下,与戴婵儿两情相悦,四季漫步,无不历历分明,怎能是假?
  紫金钹一旦心劫发作,便直指一心之中最为难堪或是追悔莫及之事。烛龙虽无杀戴婵儿之实,却有杀意,不过没有得逞而已。且烛龙叛逃天庭,不为天地所容,杀之也是理所应当,何过之有?不过烛龙总归有赠鳞之谊,倒也不好再怪罪他什么。
  想通此节,张翼轸淡然一笑,却道:“烛龙,我虽杀你,误杀也好,机缘也罢,且不提替天行道的大道理,以你残年余力,苟延残喘活在世间,不时为害一方,还要时时躲避天帝巡查,也是极其难过。你既然身死,便要死得彻底,自此永久消散于天地之间,不再理会天地之间任何纠纷杂乱之事,倒也是永得安宁。且我得你逆鳞,定会记住你的恩惠,或许总有回报的一天……”
  张翼轸一字一句说完,明是对烛龙所说,实则也是对自心所说。随着张翼轸缓缓说完,眼前的烛龙也是一脸满足笑意,身形渐渐化为虚无。
  随着烛龙的身形消失,张翼轸只觉眼前一暗,竟又回到一望无际的戈壁之上。
  好险!
  果然是心劫难度,方才要是相信烛龙所言,再心生悲凉之感,不定会被心劫引向何方,最终恐怕会困在幻境之中,永难出离。
  方才不是天地轮回大阵已然发作,为何不见天地变色,风起云涌,却只是心劫再起?看来罗远公当时所说也并不全对,这紫金钹之内情景,或许并不全然相同,因人而宜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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