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延安全集》第56/122页
周大勇和王成德尽力向正前方和左右翼看。左边兄弟部队正攻敌人碉堡;右边百十公尺的地方是一条沟,沟那面,有军号声,有自己部队冲锋的喊声。
周大勇脑子急速地转圈;汗水把脸上的沙土划成一道一道的渠渠。他像那些有胆量有经验的指挥员一样,虽然焦急可是头脑却很清醒。他非常精明地找寻敌人弱点。猛然,脑子里闪出一个计划。他说:“老王,派一个班拖两挺机枪到右边去佯攻,吸引住敌人火力,正面就好进行爆破:让敌人'坐飞机'升天。好,这里交给你,我到右前方去了。”
王成德用手死劲地压住周大勇的腰,说:“你在正面,我到侧翼去。”他弯下腰,像飞一样跑去。
王成德指挥两挺机枪向敌人射击,吸引住了敌人的注意力跟火力。
这时周大勇指挥正面的战士们,正在炮弹爆炸的火光中,在风沙中,准备爆炸敌人的高碉堡。
马长胜拿起第一包炸药,对爆炸组的战士们说:“同志们,跟我来!”
李江国扑过去推开他,说:“撒手,撒手!第一包炸药是我的。”
两个人你推我拉,谁也不肯让谁。
马长胜是越急越说不出话的人。他跺着脚,说:“李江国,你--”周大勇喊:“不准争夺!李江国带第一组去!”他的声音这样严厉,连脾气执拗的马长胜也不敢吭气。
李江国抓住二十五斤重的炸药包,向他身后的战士们喊:
“跟我来!”
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几个矫健的影子,在炮火、烟雾和风沙中前进了!敌人工事中吐着火舌,炮弹爆炸的黑烟柱一直顶住了天,爆炸手们前进的道路又被封锁得风雨不透。……
李江国带领爆炸小组,跑到离敌人碉堡四五十公尺的地方,他让敌人的手榴弹震得跌倒在地,昏过去了!一个战士的炸药包被子弹击中爆炸了……其他两个战士被敌人的火力按倒在地下,头也不能抬。
一股冰冷的感觉,一直透进周大勇的心脏。他很想把自己的全部力量,都添给爬在敌人火力下的爆破手们。
周大勇猛地回过头来,正要喊第二爆炸组上去,马长胜一步抢前,喊:“连长!”他那执拗的脸上,出现了严肃果断的神情。这神情是那准备以生命去换取胜利的神情。
马长胜带领第二爆炸组的四个战士,一口气跑到李江国跟前。李江国在地下一动也不动。马长胜像每个在激烈战斗中的人一样,这一刻没有一点心疼李江国的情绪。他向前跑去。前边是火,是烟,是下雹子一样的手榴弹,是打飞了的铁丝网……爆炸手们跑到离敌人工事的外壕三十公尺的地方,突然,马长胜被爆炸了的地雷震得掼倒在地。
马长胜从地上蹦起来,喊:“前进!”他没有感到疼痛,只觉得浑身麻木,头昏眼花。他什么也听不见,记不得别的任何东西,只记得“爆破”。他跑着,对身后的战士喊:“爆破!”
马长胜鼓起全身力气一纵身,向敌人碉堡扑去,他身后的两个战士没上来,--他们永远上不来了!
他周围有成百颗手榴弹在爆炸,他的衣服被炸成了絮絮。
他在危险包围中,安上炸药,拉响雷管,往后滚了两滚;一片飞红的火光一闪,轰隆一声,烟雾冲天,碉堡垮下了一大片。
“不行,不行,还得一包炸药。”马长胜躺在地上想。他眼里直冒火星,浑身盖满沙土、石块;烟雾罩着他。是活是死他不管,只固执地想:“一包炸药,再来一包炸药!”
突然,浓烟烈火中喷出来一个人。那人一阵旋风似的,弯下腰抱着一包炸药,贴在敌人碉堡上,拉响雷管,往后一滚,正压在马长胜身上。马长胜一看是李江国。他一转身抱定李江国--这世上最亲的人,正要喊什么,轰隆一声巨响,一切都从记忆中消失了……
周大勇举起驳壳枪,身子往后一仰,伸展左臂用力向前一挥,喊:“上呀!”他跳起来,飞一样地率领战士们扑上去。……
敌人放弃了高碉堡,乱得像一窝蜂一样朝后跑。周大勇知道建制被打乱的敌人,就失去了战斗力量。他率领战士们猛追敌人。……八
各兄弟部队紧密地配合起来把敌人从三岔湾四面的沙梁上,压缩到三岔湾村里。我军四面猛攻三岔湾,不到半小时敌人就被全部消灭。
赵劲跟李诚从沙梁上往下走。赵劲手里提着皮带,一边走一边用皮带打着身上的沙土。李诚走在赵劲后边,不停地呐喊,向打扫战场的人员吩咐什么。
周大勇、王成德和第一连的战士,带着八九十个俘虏从战场上走下来。
王成德指着后边沙梁上一个残破的碉堡,说:“团长!攻那个碉堡可费了点周折!”
周大勇说:“拿下那个碉堡,李江国、马长胜可真是加了一把劲啊!”
站在一旁的马长胜一心一意地抽着个烟头。李江国筋疲力竭,满脸沙土,可是他还在咕咕地笑着。
赵劲正回头望那个碉堡,卫生员三牛带领一副担架走过来。
赵劲问:“抬的谁?”
“一营刘营长!”
赵劲、李诚、周大勇、王成德连忙走近担架。李诚弯下腰叫:“刘元兴!怎么,不要紧吧?”
刘元兴脸色蜡黄,半闭着眼,不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