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然全集》第38/72页


“停、停,停车,快停车。”坐在板车上的田大哥再也看不下去了,大声喊叫着停车。车停住了,后面留下一道长长的、深深的车辙印。

“下车,我要下车。”

“田大哥,你怎么了,好好的下什么车呀。田家坪就要到了,你再坚持一会儿。”伊然赶紧扶住拖着一条伤腿,已经开始往车下蹭的田吟耕,奇怪地说。

牧哥回头看他哥,发现哥的眼里含着泪花儿,再看伊然满身满脸的汗水,知道了哥的心思。“哥,不要下了。你就是下了车,拄着拐也回不了家。不如咱们先休息会儿,等汗散散再走,好吗?”牧哥的话起了作用,他哥停止了挪动,低着头呆呆地坐在车上。

终于看到了隐现在绿树浓阴下的田家坪了。白天里看它自有一份与夜晚不相同的感受。大约有两平方公里的小块平地,三面环山。山很近,站在坪里能看得清山上的树木;村庄不大,四面被高大翠绿的扬树和槐树围绕着;村庄四周是农田,种植着一垄沟到头的高梁和玉米,期间还种着土豆和地瓜秧,也有一丛丛长着一串串豆夹的豆子稞。田地被收拾得很齐整,规划得体,地里只有庄稼没有荒草。看着这个处处弥漫着自然气息的村落,伊然突然有了“人在画中游”的感觉。

村口站着许多人,看见他们都跑了过来。

“村长,有病咋也不喊俺一声呢?这要是出点啥事可咋弄。”

“俺早就说你那腿得去看看,你就是不听,咋样,这不是大发了。”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最后,他们都把目光集中在身穿大红运动服,脚蹬白色运动鞋的伊然身上。特别是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凑在一起把个伊然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这是哪儿来的闺女,真俊呀。”

“是村长家亲戚?难道是牧哥那小子领回来的对象?没听说过呀?”叽叽喳喳的声音让伊然听得个一清二楚。

田吟耕被众人抬到屋里炕上。“噢,我还没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来我们这儿旅游的伊然姑娘。是苗苗在火车上认识的。”田村长敢紧将伊然介绍给大家。

“大家坐,坐呀。”伊然热情地招呼着这些人,俨然主人。

“闺女,听说你跟着忙乎了一夜呀。”一位老者看着伊然感慨道:“难得呀,真是难得。”

“唉,真亏了她了,要不是她坚持送我上医院,我这会儿还不知是个啥模样呢。”田吟耕感激地看着伊然。

伊然的心里涌起一阵阵感激。她感激上苍在她最悲苦、最无助、最沮丧的时候,给了她一个能够帮助别人的机会,使得自己从中获得自信与幸福。她从来都认为,帮助他人即是美德也是一种享受。从别人赞许的目光里得到的“爱”,就是她为之付出的最好回报。

她双眼蓄满了感激的泪,白晰的脸庞泛起阵阵红晕,柔软而红润的嘴微微抿着,呆在那儿什么话儿都说不出来了。

她的美震撼了所有在场的人,其中也包括田家兄弟。尤其是田牧哥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他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看过如此美丽而动人的姑娘。他躲在人群中专注而凝神地看着她,就好像在欣赏着一件稀世之宝。

第八章

伊然与苗苗躺在屋里的土炕上,田家兄弟俩睡在右边那间兼做仓库的房间里。

苗苗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早早进入了梦乡。伊然睡不着,在这种没有车声、人声和夜生活等各种嘈杂之声的小山村里,她被寂静弄得非常清醒。她躺在炕上大瞪着双眼,借着清辉的月光盯着年代久远的房梁。碗口粗的橼木裸露地穿房而过,没有天花板的屋顶被烟火熏得黑黝黝的。一只硕大的蜘蛛在墙角结着网,嗡嗡叫的细腿蚊子在网中挣扎着,最后被缠成了一个茧。

四周静悄悄的,连猫儿狗儿都睡着了。远处,偶而传来几声蛙鸣。她披上那件自己缝制的白底蓝格的夏季睡衣起来,悄悄来到院子里。

像雾霭一样轻薄透明的月光浸润着院子,浓绿茂密的葡萄藤在柔柔的夜风中不停地摇曳着丰腻的果实,在茅屋的墙壁上映下了它们纤弱的影子;一丛丛攀爬在院墙上的牵牛花,吐出一阵阵美妙的幽香,一种沉醉了的情感在这温和明朗的夜空里飘浮着。

她轻轻推开毛坯墙正当中的木头院门,走了出来。不远处传来“哗啦、哗啦”的溪流声。门前的几株高大的洋槐摆动着枝叶“沙沙”地叫着,仿佛之中还能听得见庄稼微微的拔节声。她刚一迈步,脚下“呱”的一声蹦走一只巴掌大的蟾蜍,无数的莹火虫通体透明地飞舞着,真像夏夜里扬起的雪花……

夜,并不平静。如果说白日是生物的世界,那么夜就是万物的世界。

她微闭双目,昂头向着那轮温情脉脉的玉盘,心里在问:“亦鸣,你在干什么?你在想我吗?你在仰望明月吗?马仁花、白灵灵,你们都在干什么呢,一定是在骂我吧。唉,不要骂我、怨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呀。”

风儿撩起她的长发,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一丝丝的甜蜜涌上心头……她感觉到亦鸣就在身旁,亲吻着她,搂着她的肩膀与她一起望月……

一缕缕棉絮状的乌云飘过来,把明月撒扯成碎片,霎时间天地变得暗淡无光。

半明半暗的薄雾凝结成寒露洒了下来,夏夜被侵袭得凉嗖嗖的。

“玉田金界夜如年,

大地人间事几千,

万簌萧萧微不辨,

露繁霜重月盈天。”

她吟起了明朝诗人祝允明的《皓月》诗,紧抱着臂膀。忽然,她觉着身上多了件衣服,回头一看,田牧哥笑吟吟地站在她身后。

“你怎么也起来了?”她问。

“睡不着。”他穿着那件绿色带有汗渍的背心站在寒气很重的夜里,结实的就像一根栓马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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