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然全集》第54/72页


牧哥拉亮灯,下地从外衣口袋里掏出那份‘寻人启事’递给早就坐起来的哥哥,“你看吧,”他轻叹一口气,“可是究竟为了什么事她离家出走,她的朋友没说清楚,据我看是不愿意让我知道。”

哥哥迅速地看了一遍‘寻人启事’,“怎么,你见到她的朋友了?”他问弟弟。

“嗯,她们相当关心伊然,听说伊然来过我们家,都激动的快哭了。”

“你告诉她们伊然在这儿了?”

“只对她们说伊然曾经来过我们家,早就离开了。我也没说家住哪儿,只给她们留了单位的电话,估计她们也找不到这儿来。”

哥哥又重新躺进了被窝。

“这些天我就一直在琢磨,伊然总这么无偿地教书也不是个办法,过了春节我就去乡里给她弄个代课教师的名额,等有机会就设法给她转正,成为我们田家坪名符其实的教师。”

“哥,……”

“什么?”

“算了,不说了。”

“臭小子,总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他逗着自己的弟弟。

“我,……”

他探起身望着躺在身边的牧哥,“是不是恋爱了?”

“哥,”牧哥烦躁地翻了个身,给哥哥一个赤裸的后背,“人家心都乱透了,你还成心取笑。”

“牧哥,你说实话,是不是对伊然有意思?”哥哥问的很正式。

“唉,不瞒你说,从在独木桥上看到她开始,心里就一直放不下她,后来就越发地喜欢她。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曾经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我在城里半年多不敢回家,就是想试着忘掉她,可是心里就是……”牧哥猛地转过身来,“我、我可该怎么办呀,哥,你一定要帮我啊。”他用力抓住哥哥的手,眼睛里充满了乞求之情。

村长望着比自己小十二岁,他最钟爱的弟弟那痛苦的眼神,心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海绵,将早就吸满了的爱,慢慢地释放着。“牧哥,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爱她。爱是没有配与不配之说的。不错,伊然是个出色的好姑娘,她美丽、高雅、聪明、诚实。正因为她如此优秀,我们才爱她、敬重她。牧哥,爱,本身就是一种最美好的情感,把最美好的东西用在你最爱的人身上是最正当不过的事情。哥没什么文化,可是哥知道勤劳、朴实、善良是世上最美的东西,这些你都具备,在哥哥眼里你也是最优秀的,你就大胆地追她吧,哥永远都会帮你,作你的后盾。”

北地苦寒,悄然而至的年三十也未能逃脱掉大风雪的纠缠。料峭的北风像一头性格乖张的怪物,从四面八方窜出来,毫不留情地狂扫着一切。屋檐下的冰凌被齐刷刷斩断,圈里的猪和羊瑟瑟地抖着,路上的行人蜷缩成一团,千方百计地躲避着刀割般的抽打,天与地混沌成一体笼罩在狂舞的雪尘之中,大有“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之势。

当夜幕撕破了云雪,将宁静的湛蓝,广袤的天宇展现给大地的时候,村里的人们在门前点起了红灯笼,无数个随风摆动的红灯与天上闪闪的寒星相互辉映着,将这银装素裹的冬夜装扮的星星点灯奇妙无比。

心急的孩童们已经点燃了爆竹,绚丽的色彩在空中炸响,节日的喜庆气氛像一杯杯溢出的浓酒陶醉了人们的心,幸福之神终于莅临于座落在冰雪之中的田家坪。

学校教室的天花板上挂满了鲜艳的彩色拉花。讲台那块地儿被腾空了,留作演出的场地。先来的人们早就坐在了摆好的椅子上,嘴里磕着瓜子,唠着家常嗑等在那儿。后来的人越聚越多,最后院子里也站满了人。

村民们穿戴一新,聚集到一起。终日劳做的疲惫被飞出胸腔的高兴一扫而光,挡不住的欢乐将常年尘封在墙上和梁上的土震得直往下掉渣渣。

“大家静静、大家静静。”村长看时候不早了,人们也来的差不多了,站了起来大声吆喝着让兴奋的人们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乡亲们,今夜是今年最后的一个夜晚,午夜的钟声一过,2001年可就是历史了。”

渐渐静下来的人们注视着村长,他穿着弟弟从城里买来的新棉皮鞋,脖子上围了条伊然才给织的深灰色毛围脖,与身上的深色行空棉服很配。新刮的下巴上泛着青色与喜气洋洋的脸相互照应着,在灯光下发出一种复杂的色彩,逗的人们直想笑。

“唉,我这个当村长的想起来就惭愧,都什么年代了,山外人都奔了小康了,可我们连温饱还没混上……往年,每逢过年大家就发愁,没的吃没的穿,自家躲在自家的破炕头上凑合着过个年,穷的连年都拜不起,连挂鞭都放不起,我对不起大家呀。”

“村长别自责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村长,往后看吧,你领着咱们搞大棚有了收益,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村民们在下面七嘴八舌地安慰着村长。

村长抹了把脸,重新提高了嗓音,“如今有望了,这不,年前大家伙把出棚的蘑菇、木耳、草莓卖了,手里有了俩钱了,就有了过年的本钱了,对不对呀?”

“对”

“就想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了。”

“对,村长说的没错,咱村有盼头了。往后哇,村长你说往东咱们就去东,你说向西咱就跟着去西。”

“对,村长你说乍办咱就乍办。”“

“咱村有起色都是村长的功劳,多谢了。”

“唉,你们感谢错人了,”村长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这半年来,咱村的孩子们能上学,而且考出了好成绩;大家伙种植上冬季大棚赚了钱,这都亏了伊然呀。伊然总不让我说,咱村搞大棚的钱都是她拿的,她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我们……”村长很激动,说话的声音有点发颤,脸也涨的通红,“要谢就谢她吧。”

伊然还在家里磨蹭着。晚饭过后,村长就带着小苗苗去了小学校。今夜,伊然没能逃出“每缝佳节倍思亲”这种情感上的折磨,自以为麻木了的思念在这一刻萌发了。尽管无痕的岁月已经让她的心磨蚀出一层厚厚的茧,可是,她还是想起了失散在天国里的父母,尤其是对钟亦鸣的那份深藏于心的牵挂与思念,就像是浮出了水面的荷花,将晨曦中凝聚成的露珠,滴落在花瓣的暗影之下,荡起了一池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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