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情箭全集》第53/62页


有人在唱一首歌,一首词句短促却音韵悠长亢烈的歌,歌声自黑暗的旷野传来,又似响在酒铺的四周。

“黄沙漫,湖水清,莹莹碧眸天蝎星……”

范苦竹没有移功,没有探视,他仰起脖子,干了杯中酒。

那个黄瘦有若挂吊风鸡般的酒铺主人,站在门前横砌的灶台之后发愣,他迷惘不安的朝黝暗中张望,偶尔也偷窥着范苦竹的反应。

当然,范苦竹知道是谁来了,他一点也不意外,该来的总归要来,而在经过这几个月连串的奇突变异之后,恁是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歌声重复了三遍,悠然而止,外面,又只剩下晚风在打着呼哨。

范苦竹站起身来,丢了一块碎银在桌上,缓步走出外。

店老板原想依例道一声谢,却不知为什么喉咙似被卡住了一样,张开口却噎窒着不能出声,仿佛突兀间遭到了魇制……

其实,店老板不明白,这不是遭到了魇制,这仅是一股杀气,一股无形中凝聚在人们心里的杀气,将人们感染得连意识都显露僵硬了。

范苦竹没有走出多远,在一排并植于堤岸的树木阴影下,他已发现了两个人站在那里,其中一个,他认出是柴甲,“天蝎星”柴甲。

柴甲气宇沉稳,碧瞳闪闪生光。

立于柴甲身边的一位,身材高瘦,大概比寻常人超出一头,也和柴甲一样穿着黑袍,这人五官平凡,并不起眼,除了身材高之外,唯一的特征就是他的耳朵,又肥又大,几近垂肩的耳朵,这双耳朵,与他的身形可不大相称。

站住脚步,范苦竹目注柴甲,微笑颔首。

柴甲也十分礼貌的欠身回敬,蜡黄的面庞上却神情严酷:“范苦竹,我们又见面了,你当然会明白这次见面不是凑巧。”

范苦竹平静的道:“我知道不是凑巧,事实上比我预计的时间还要稍迟,我原以为在隔着这里更远的地方就将与各位碰头。”

柴甲冷漠的道:“不必那么急迫,范苦竹,我们都清楚你一定会到‘大鹏楼’,而到大鹏楼的途径没有几条,每条道路我都派人日夜监视,你才一出视,我已经得到传报――坦白说,这个差使是我自己愿替童立效劳,并非他的要求或指派;

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只有我个人才能决定我要做的事。“

范苦竹道:“不错,你是这样说过。”

柴甲又道:“我还曾告诉你,范苦竹,我所丧失的必须寻找回来,不惜一切手段的寻找回来。”

范苦竹淡淡一笑:“有关你的颜面及自尊?”

碧瞳中闪过一抹赤蹈般的光芒,柴甲的声音重了:“范苦竹,这绝不是一桩可笑之事;你觉得无关痛痒,只是因为你不曾失去过这些,一旦你也遭至如此屈辱,你亦将永难安宁!”

摇摇头,范苦竹悲哀的道:“我所失去的已经不仅是颜面及自尊了,柴甲,我比你更一无所有,要是我能有个理由,我甚至不想再活下去;柴甲,你又如何明白什么叫灰心,什么叫绝望?”

怔了怔,柴甲诧异的道:“日前见你,犹是斗志昂扬,英锐不减,怎的才几天光景,你却颓丧至此?范苦竹,你不是一个看不开的人,这段时间里,可是又遇上一些伤怀之事?”

范苦竹形色落寞的道:“生之痛苦无穷尽,生之欢愉仅片刻,活得乏味,如此而已。”

柴甲犹豫了,他喃喃的道:

“对这样一个心境凄绝的人,我该如何是好?”

范苦竹艰涩的一笑,道:“无须顾虑我的心境,你原先打算怎么办,仍请照样施为;柴甲,我的伤痛由我自己承担,与你不相牵连,再说,我仍将抗拮来自身外的压力,我仍将奋战到底,生死操之在我,不受任何怜悯!”

站在柴甲身边,一直沉默无语的那位高个子,此时忽然频频点头:“好,果是一条汉子!”

柴甲指了指说话的同伴,道:“范苦竹,容我替你引见本教大师兄‘龙马星’罕单橹。”

范苦竹抱拳道:“幸会了。”

罕单橹十分从容的道:“辰光不早,我们就在这里做一了断吧。”

柴甲道:“尚烦师兄代为掠阵,让我再领教一次范苦竹的高招!”

罕单橹没有多说,向一侧走出几步,负手昂首,状至悠闲自若,要叫不知情的人看到他这模样,还以为是月夜观天,吟风赏月呢。

在气势的对比上,柴甲尚未动手业已逊了一截,他审慎的目注对方,不忘再问一句:“这一次,你可带了兵器?”

范苦竹原地未动,他站在那儿有如岩石孤立,自然流露着一种冷傲坚强的意味,仿佛根深蒂固,永难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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