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解忧思全集Zei8.net》第59/71页


  “我的英雄,终有一日会让你们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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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边的证据显然不可能俱真,臣有一推测,就是两边的证据俱假。”
  这推测与众不同,皇帝道:“说下去。”
  “武成宽是相王的人,这事众人心知肚明,辛抚悠说的有道理——他不是去帮忙找人,他就是冲着信去的,所以这书信做不得真;辛抚悠是岐王的人,这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现在所有人证,不论是丹阳的周渤溢与其亲信,还是他们自己的人,盗取书信的高行云、连松竹都下落不明,这书信也委实可疑。‘夫河冰结合,非一日之寒’。相王嫉妒岐王非一日两日,而岐王手下谋士众多、消息灵通,与其坐以待毙,自然会出主意让岐王先发制人,而他们做的这个局也确实精妙,相比之下,相王的局就太粗糙。”
  “精在哪里?妙在哪里?”皇帝问。
  “精在环环相扣,妙在出人意料。首先他们以脍手之死这个不起眼的点为突破就很容易让人觉得是偶然发现而非刻意为之,接着引出了一个无人知晓也无法查证的兰娘子,最后连他们自己的人都因为一钞风浪’失踪,少了几张嘴就少了几条事泄的途径,看似事事被动,实则步步为营,而相王就做得太主动了。”
  “事事被动也许真的就是没有谋划。”
  “那是别人。”李宗长不以为然,“岐王何时让自己事事被动过?脍手之死看似被动,却是他们主动出击的绝好借口,沉船看似被动,却偏有一个水性极佳的人救了最重要的人,保护了最重要的证据——岐王令辛抚悠出使,竟然还带了木匠漆匠,陛下觉得这是没有谋划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吗?被动的背后,是他们主动杀死脍手,主动让船沉没,陛下还记得辛抚悠方才之言吗?她说‘恐怕消息走漏,燕子就飞了’,其实也许他们已经让燕子飞了。至于周渤溢,若不是他恰巧此时谋反,臣相信,岐王也会让他‘主动’消失。陛下想,这是没有谋划,还是‘谋定而后动’?《孙武兵书》,二弟可是八岁就倒背如流。”
  “陆佩呢?”皇帝问,“他已招认,如何解释?”
  太子道:“这就是为何臣觉得相王的局做得粗糙,不但太过直接主动,并且留下人证,物证无法翻供,人却可以。陆佩指认岐王谋反,洗脱了自己的罪名,变成了知情不报,孰利孰弊,还用选吗?况且,如果陆佩所说是实,李靖远韩黎阳出兵丹阳如何解释?他二人可确确实实立了功,比起陆佩一面之词,岂非后者更加可信?”“不会是事情败露,岐王令李韩二人灭口吗?”皇帝问。太子道:“不会,若是岐王、周渤溢与谢煜明勾结,事情败露周渤溢完全可以投奔谢煜明,他不必造反顽抗,岐王也不必冒险灭口。”
  皇帝颔首,太子给出最后的结论:“所以臣以为,此事当真不复杂,相王早知陛下有心除去陆佩,情理之中周渤溢在惊惧之下极有可能谋反,故而谋划了这一计策,后来,果然陆佩被抓,果然丹阳造反,他的计划便顺利地一一展开;而此事又当真复杂,因为早在四月初,岐王即派出一路人马,目的却是为了给相王做局。他二人从小就不同心,不料却在算计彼此上‘同心同德’了。正因如此,才使整件事格外扑朔迷离。萧相慧眼慧心,他不说不是因为明哲保身,而是因为,这确实是陛下的家事。”
  皇帝听罢太子的分析,将事情前前后后细想几遍,越发觉得太子所言有理,可也越发心寒,忍不住老眼浑浊:“难道他兄弟二人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你才是太子,他们争什么、抢什么!”
  太子苦笑:“大约臣这久病之躯不值得他们放在心上吧,也幸而如此,不然此次被诬陷的,可能就是臣了。”他又转换了称呼道:“不过父亲也不要太过伤心,二弟与三弟也未必已就水火不容。《兵书》云‘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二弟不会只知半句,所以如果三弟不挑衅他,他未必会冒险以假证控告三弟,只是手中须捏着一柄足够反击的利器。而三弟,儿说实话,对付二弟,他当真没有这个能耐。”
  皇帝手指按了按眼角的泪,心情略略平复,叹道:“我知你仁孝,你这是安慰阿耶啊!”又道:“你说这事该如何处置?此等丑事不宜外扬,但总要给世人一个说法。”
  太子道:“这不难,依儿看,杀一个陆佩足矣。”皇帝抛来疑惑的眼神:“这就够了?”太子解释道:“相王之事,除今日在场之人,外人皆不知晓,可就此而止,不予追查。岐王一案,对外称信是周渤溢勾结谢煜明刻意为之,企图构陷忠良以达到使国朝不能顺利南征之目的,而陆佩所为皆因与岐王有怨。相王挑唆陆佩作伪证一事可不公开惩处,但也要众人心中有数,并以此为由施以惩戒,毕竟此事岐王受了天大委屈,若相王毫发无损,他那脾气可不会善罢甘休。”
  皇帝想了想,此计可行,点了点头。又问:“陆佩与岐王有怨?”
  太子笑着摇头:“大亦不大,小亦不小,是因为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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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忧离受召而来,却迟迟未得接见,反而是内侍先端上饭来,饿了许久,本来看见美食佳肴都该高兴,可众人知道,这说明八成是皇帝和太子的商议已经有了结果,还能不能有胃口,也是因人而异了。
  摆在李忧离面前的是蒸熊掌、炙鹿尾、烹肥牛、炙羊肉、琼英藕片、碧玉笋六色,鹧鸪八珍羹一盅,金乳酥、玉露团、七返膏、梅花饼餤各一碟,并乳酪浇桑葚一碗、稻米饭一碗。李忧离瞥了一眼,问:“都一样吗?”内侍道:“岐王与相王同,诸宰辅减蒸熊掌、碧玉笋、点心二碟,两位将军再减炙鹿尾。”“辛娘子呢?”内侍愣了下,道:“是……是葵菜、芦菔、糙米饭……”说罢察言观色——他亦知岐王与这辛家娘子关系非凡,怕他听了不悦,却见李忧离举起筷子,在几道菜上指戳一番后蹙眉按箸:“太腻。”
  这如何是好?就在内侍为难之际,李忧离道:“葵菜芦菔听来素淡,合我胃口,你予我二人换了。”内侍吃惊地望着他,众人也是震惊:男尊女卑天经地义,再怎么宠爱也不能公然降贵至此,实在有失身份、有悖纲常,古代如夏桀之于喜妹,商纣之于妲己才会如此,这辛氏,也是个妖女!
  内侍怔愣,李忧离斜他一眼,“嗯”一声拖了长长尾音。内侍不敢违逆,赶忙将两人饭菜对换。抚悠饿得不行,饭菜端上来其他人察言观色谦来让去,她可不客气地先下箸了,听李忧离如此说,不自觉舔了舔唇上汤水,仿佛这样别人就看不出她已经吃过一样。李忧离借回头看“合他胃口的菜”端过来的功夫,朝抚悠眨了眨眼,笑了一笑。虽只是短暂的眉目传情,二人心里却都觉得好似说了一夜情话那么满足。
  太子与皇帝共进午膳,又服侍皇帝小憩片刻,皇帝醒来洗了脸,吃了碗蒸梨,这才好整以暇准备上殿。“那辛女如何处置?”皇帝忽然问。太子试探着道:“依律没入掖庭?”“嗯。”皇帝颔首。
  “武成宽所获书信,疑点颇多,辛女所供证物,亦待详查。岐王忧离,相王君儒,天子爱子,国之栋梁,位望既重,海内威服,不可以系风捕景之事轻加论罪。然二王身处嫌疑,自今而后,切需谨言慎行,为诸王群臣表率。”事情虽然有了决定,却不能立即公布,表面文章总还要做一做,只是先解了岐王的监|禁,并敲打相王。宣罢对二王的决定,太子又道:“辛黯通敌叛国,依律,辛女没入掖庭,为官奴婢。”抚悠认命:该来的总还要来,只望李忧离能按住性子,不要此时为她再顶撞皇帝。
  对三人的处置全部宣罢,太子的目光扫过众人,并特意在岐王脸上多停留了片刻:他倒是一张无喜无怒脸,难得安静,还以为只要动了辛抚悠就是戳了他的心尖、拂了他的逆鳞,看来岐王也并非不识时务,一味莽撞。“如此处置,诸位可有疑议?”太子扬声道。
  这一问,只是公事公言罢了,谁也不会在此种情形下公然反对皇帝的决定。于是众人齐齐俯首,口称“圣明”,唯独岐王端坐不动,好似“鹤立鸡群”。太子冷道:“岐王?”
  李忧离起身,“唰”地抖了下衣摆,阔步走至殿中:“陛下,臣有疑议。”
  太子见皇帝以手支额,闭目养神,不欲发话,便代为问道:“岐王有何疑议?”
  李忧离道:“辛女抚悠乃母亲生前为我聘下的王妃,父亲已经知晓,并也应允,此事太子不应忘记,如果太子忘记,可以去问安阳公主,我的乳母陇西夫人,甚至当日服侍母亲的奴婢也都知情,皆可为证。且我二人婚事并非口头之约,有母亲亲赐聘定之物,聘定之物等同纳征,依律,女子纳征之后,父兄犯法与女子无关。抚悠是我李家妇,而非辛家女,何以要以娘家之罪将我李家媳妇没为奴婢?”
  听罢岐王之言,殿上之人不由感叹:今日真可谓一波三折、峰回路转,直看得人目不暇接、心潮跌宕。连抚悠也是惊讶,想不到李忧离会这样救她。
  岐王所说之事太子自然知情,母亲曾在一次家宴上提及,虽然她一直热衷于此,但那年国朝头等的大事却不是岐王的婚事而是东征。后来,母亲去世,辛家母女远走塞外,这事便不了了之了。今日李忧离旧事重提无非是为了给辛女脱罪。太子哂道:“岐王如此说,是将亲王纳妃视同儿戏,简直荒谬!”
  李忧离缓缓垂下眼睑,又缓缓扬起,却没有完全睁开,凤眼狭长,眼尾飞翘,一双黑瞳微微上翻露了一点眼白,充满挑衅与讽刺:“太子之意,母亲既薨,她说过的话,立过的信,可守可不守了?”
  国朝以孝治天下,身为太子,自然不能否认生母,何况母亲在父亲心中地位,更不容人丝毫亵渎。太子知这是岐王下套坑他,白眼道:“我并无此意!”
  “那太子……”
  “皇后赠你何物?”皇帝开口打断李忧离的话。
  抚悠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皇帝是在问她,忙顿首道:“皇后所赐乃鸿雁衔海棠缠枝宝钿梳背金梳,内镌一行钟体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抚悠故将细节说得十分清楚,因为她曾从刘娘子那里听过这金梳的故事:金梳原是皇帝送予皇后之物,昔年皇帝每次出征,皇后都要将梳子并缕青丝放入皇帝行囊,令他能在清冷战场以解相思,皇帝班师,再将这梳子插于皇后发髻之上,内里的字,是皇帝亲手镌刻,钟体字是皇后所爱,而“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更是夫妻间的誓言——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昔日夫妻间的温存历历在目,可她离开他,已快二十年了——皇帝仰起头,逼着已经夺眶而出的眼泪逆流回去。“拿来我看。”皇帝道。皇帝身边内侍小跑下阶,岐王却阻拦道:“此物经过陛下与皇后之手,寡人与王妃之手,却未经过他人之手。让我亲手交给陛下吧。”又转头对抚悠道:“你过来。”
  这梳子自然还经过抚悠母亲,甚至舅父之手,李忧离这样说,无非是刻意郑重其事而已。抚悠将梳子自怀中摸出,双手捧了,起身上前,可才走出两步便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心中暗道不妙,身体已不由自主地倒下去,好在李忧离及时冲过来抱住了她。她银牙紧咬,嘴唇煞白,额上冷汗不止。李忧离吓得不轻,在她耳边急呼:“阿璃!阿璃!”她真想安慰他:“别着急,我只是起猛了头晕。”可却虚弱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忽然跳得很慢,外界的声音被拉得很长,人好似陷入了天地初开的混沌……
作者有话要说:  岐王自有妙计233

☆、尾生信

  “别不理人啊,我什么都没做。”两人并排躺着,李忧离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侧头去看身旁的抚悠,抚悠只给他个后背。“总该告诉我‘阿罗罗’是什么吧!”李忧离鼓着腮,模样甚是无辜,抚悠却死了心当他这个人不存在。李忧离努努嘴,无趣地转头望着帐顶发呆,突然又高兴起来:“明年春天,我们一起躺在树下看杏花、桃花、梨花可好?”“梨花……”抚悠心中吭噔一下:为什么她听到梨花会有这种反应?李忧离仍没得到回应,瘪了气,长吁短叹一会儿,便没了动静。是的,梨花——如此重要的事她怎么忘了!猛地翻身过来,却见李忧离已经微微翘着嘴角,傻笑着睡熟。抚悠轻轻叹气,给他盖了被子:也是,她昏睡一日,他守了一日,怎么能不累呢?蹑手蹑脚地下了榻,移去西阁休息。
  那一阵幽幽梨花香似乎萦绕于室。太子其人淡如梨花,可如果亭亭如盖的满树梨花纷扬飘落,其场景也震撼到妖冶——李宗长苍白的脸色被一树梨落映衬,露出高深莫名的笑……
  “大王。”“大王!”“大——王——”……
  “谁叫你们进来的,给寡人滚出去!”李忧离迷迷糊糊吼了一嗓子——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之一,莫过于酣睡之际被人惊扰。可被吼的人非但不害怕,反而聚在床边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李忧离打算坐起来骂人,揉了揉眼却看清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婢子不是别人,正是穆晚、薛霁几个。薛霁掩口笑道:“大王当真不羞,说是来照顾辛娘子,自己高床软枕睡得舒服,倒把娘子挤到西边小阁去了。”
  李忧离鲤鱼打挺似得猛地翻过身去,“啊呀”一声——果真人不见了。“你晚上没吃东西就睡了,我怕你饿,正巧阿春她们赶来,就让她们准备了宵夜菓子,起来吃吧。”抚悠从屏风后绕过来,身后跟着冯春和手捧葵花螺钿宵夜菓子盒,抱乐舞胡人银执壶的几个小婢,李忧离抓了抓头,“嘿嘿”道:“倒真饿了。”
  冯春忙命人布置,李忧离一边问道:“家中安好?”冯春道:“一切安好,大王放心。”“阿嬭是不是病了?”“没……”瞥见李忧离扫过来的眼风,冯春连忙改口:“夫人上了年纪,难免有时身体不适,她听说大王安阳无恙,心下高兴,想不几日病就好了,大王不必担心。”李忧离叹气:“是我让阿嬭担心了。”
  见婢女将宵夜分两案摆布,李忧离道:“不必如此,摆在一处。”于是婢女撤掉一案。李忧离又问:“乔景、杜仲等人呢?”阿春道:“有人想把乔记室等调离岐王府,但听说安阳公主去圣人面前哭了一场,说有传言要将驸马都尉调任外州刺史,圣人便下旨事情查清之前,所有相关人员不得调动。”李忧离点头,心想这一定是姊夫和乔杜的计策,谋划了一出苦肉计让阿姊去唱,皇帝老而不昏,意识到岐王对家下手之快之狠连贵为驸马,且是皇帝最宠爱的安阳公主的驸马都不放过,便起了戒备之心。
  抚悠夹了香粳白玉粽沾了金稠如油的蜂蜜,放在李忧离面前碗内:“先吃,吃完有事与你说。”李忧离歪头眯眼看着抚悠,不由脱口吟出一句“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抚悠白他一眼,顺势将才放进他碗里的香粽夹起来自己吃了。李忧离一头栽倒床上笑得缩成团:“哪有你这么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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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晖和殿。
  贺十三郎在侍女的引导下来到太子宗长榻前。李宗长缓缓睁开浮肿的眼皮,道:“本来昨日就想见你,结果与陛下议至深夜,回来便歇下了,方才睡醒,才觉清醒些,这么晚,扰你清梦了吧。”
  “殿下若是病了,应该让我知道,若是病得凶险,更该让我知道。”贺倾杯脸色异常严肃。太子轻轻嗅了嗅,道:“不过吃些补药。”贺倾杯叹气:“殿下不必瞒我,来时我见侍女收拾药具,其中有长流匜。”长流匜是专为昏迷中的病人灌药使用。太子失笑:“也不是有意瞒你,昨日甚至惊动了父亲,我以为外间多少有些动静,看来是父亲有意把我生病的事压下了。”皇帝的心思贺倾杯倒是理解:“二王如今便争得你死我活,有太子,陛下还能保全两个,要是没有太子,恐怕只能舍弃其一了。”
  “我没想到……”李宗长微微蹙眉,“他倒也十分在意与阿杨生的孩子。”贺倾杯分析道:“一则,杨后毕竟是跟了陛下三十年的旧人,又只有这一个儿子,陛下重情,就算喜爱相王远不及岐王,也没理由盼着他死;二则,显隆十七年以来,岐王常在外,而相王常处内,岐王恃宠而骄,而相王小心侍奉,岐王独断专行尝有违圣意,相王事亲事君以孝为先,人心同理,陛下也喜欢被人哄着;三则,皇权面前无父子,岐王功高至此,实在岌岌可危。相比而言,陛下开始偏喜相王,也并非不可理解。”
  “今后不会了,陛下已经知道,相王的野心,可也不比岐王小。”李宗长将昨日辛抚悠拿出证物反证相王通敌谋反,皇帝最终决定双方暂皆不追究但又对双方都十分失望之事告知贺倾杯。
  贺倾杯没想到外甥女把绝杀的利器藏得那么严,以至于这突然出现的证物打乱了太子的计划。皇帝年老,却不糊涂,可以想象,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充分考虑各方反应,迅速分析各种结果,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判断,字斟句酌揣摩召对之策,既让皇帝接受建议,又使皇帝不觉察受到了影响,太子必定是耗竭心力,也难怪昨日一回来便病倒了。他本是个久病之人,最不该的,就是劳心。
  “是我失察才令殿下如此被动,请殿下……”贺倾杯自请责罚,却被李宗长打断,他道:“说说你此次江浦之行吧,见到少陵公子了吗?说了什么?”
  贺倾杯看了眼太子,垂首道:“适无能,还是未见到少陵公子本人,只见了兰娘子……”“启禀太子,相王来问殿下安。”侍女突然报说相王来访,太子与贺倾杯交换了下眼色,道:“你先回避。”
  贺倾杯藏身在寝殿屏风之后,李宗长令侍女挑亮灯烛,扶他坐起。李君儒快步入内,深深看了太子一眼才跪下行礼。“听说兄长身体不适,理应早来探望,但因昨日之事,白日静坐思过,不曾出门。想到兄长病情,心不能安,夜不能寐,便过来问问,听婢女说兄长方才醒了,精神正好,才冒昧搅扰。”
  李宗长虽一脸病容,却笑容温和:“你我兄弟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不过……你有何过可思?”
  李君儒怔楞一瞬,引身而起,激动道:“兄长信我?兄长相信是二兄栽赃陷害于我?”李宗长压手示意他冷静:“我若不信你,怎会在父亲面前拆穿岐王阴谋?”李君儒顿首:“原来是兄长替我说话!弟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兄长!”李宗长吃力地坐起来伸手扶他,李君儒起身,又扶李宗长靠在迎枕上。李宗长道:“早说过兄弟之间不必见外,你能想着来看我,我便没白为你说话,二弟与我一母同胞,却也没有你这份心思。”
  “岐王想必还不知道兄长生病的事,他与辛女久别重逢,恐怕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了,男人嘛,也是常情。”李君儒表面为岐王说话,实际却夹带贬损。李宗长自然知道岐王不知情,因为皇帝下令封锁了消息,那相王又是如何知道的?可见他这位弟弟,对兄长确实十分“上心”。
  “你也不必替他说好话,他心里惦记什么,我能不清楚?不就是我若死了,太子之位就归他了吗?!”说到激愤处,李宗长猛地提高了嗓门。“兄长切勿动怒,身体要紧。”李君儒连忙劝说,顿了顿,又道,“弟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唉,还是不讲吧。”他愈是如此欲言又止,李宗长愈是来气:“有什么不当讲?讲!”
  “兄长想听,弟便直言。”李君儒叹道,“不是弟挑拨,兄长康健,太子之位就一定是兄长的吗?太子之位也未必不是岐王的呀!”见李宗长眉头紧皱,李君儒解释道:“前有陆佩指认岐王谋反通敌,后有武成宽搜出岐王与周渤溢往来书信,人证物证铁证如山;更何况早前他就与辛黯、与突厥有秘密往来,如今辛黯虽死,那辛女却是西突厥大可汗的总角之交,岐王借此女向北可借助突厥之力,又与谢玉明结盟,向南可借助赵国之势,形势如此,这些父亲都不知道?可他还是放任岐王,这是何等的偏爱呀?!”
  太子听罢,沉默良久,末了缓缓坐起来,拉起相王的手:“你说的,不错。”
  李君儒向前挪动,继续道:“兄长,弟实话说了吧。弟与岐王自小不和,此次更是险些害他栽了跟头,若老天无眼,有朝一日果真岐王登基,弟死不足惜,可怜我慈母爱妻都要受到牵连,弟实在舍不下她们……”说着举袖拭泪,“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朝中能救弟的,唯有兄长,唯有太子了!”
  李宗长喟然长叹:“我的处境又何曾好过你?我虚长几岁,忝居太子之位,便成‘怀璧之罪’。就你方才所论南北内外之局势,一旦他们联起手来,莫说你我,就连父亲也危在旦夕啊!”他紧握相王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他,道:“事到如今,你我兄弟,也唯有同舟共济了!”
  “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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