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长恨复相思全集》第112/127页
我喃喃诅咒一句,真他娘的想脱下鞋底抽死他,在发生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以后,他居然问得出口这句话,这简直就和黄鼠狼吃了呱呱的两条肥鸡腿以后,嘴巴上还粘着几根鸡毛,却假惺惺地问:“你血流得多吗?”一模一样――好吧,他的背叛其实没给我这么大伤害,要说起来顶多也只是折了我一只鸡翅膀吃,可是我依然觉得他那脸孔虚伪得叫人恶心作呕。
这当儿沐止薰安抚似的捏了捏我的小指,微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锦瑟国大殿下,请里面坐。”
苏夏很厚颜无耻地进来了,我扒到门外面去探头探脑,沐止薰回头:“薏仁,你做什么?”
我说:“我瞧瞧我那可亲可爱的四妹沐凌霄有没有来,她可是大殿下的妻子,现在应该是王妃了吧?是吧苏夏?”
我分明瞧见了苏夏的背影僵了一僵,半晌说:“不,她没有来,只有我一个。”
我松了口气,幸好沐凌霄没有来,要知道,我们四个的关系那简直是错综复杂得要叫天地为之变色草木为之含悲,真要说起来,从前的四妹如今成了我的小姑子,从前的爱人如今成了我的妹夫,这活脱脱就是一出皇室混乱血统记!
沐止薰挺有涵养,待苏夏如同座上宾,我眼瞧着苏夏要坐到屋内唯一一个铺了垫子的椅子上,连忙冲过去拦住他:“等下!这椅子是专门给二哥坐的!他身体弱,全身上下又没多少肉,做木头椅子会被骨头硌得痛。你,坐到那边去。”
苏夏的脸色冷得如同寒冰腊月,默默地站了起来,默默地挑了一处角落椅子坐下。
沐止薰轻咳一声:“薏仁,来者是客。你去泡杯茶给大殿下,就泡槐花茶吧。”
我撇了撇嘴,蹩到厨房去泡茶,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吐几口口水下去。要说我对苏夏其实也没那么大恨意,云尚宫说过,爱得深才恨得浓,我自认我那场情伤已到头,对苏夏的感情就是天边一朵灰不溜秋的乌云,风一吹,落了几滴雨,就悄无声息地散了。然而要我端起笑脸来待见他,我却也委实是小肚鸡肠地做不到。
想到这里,我就往苏夏那杯茶里吐了口口水,又另外泡了一杯茶给沐止薰。
然而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我的现世报立刻就来了。我本来是把两杯茶托在一个托盘上端出去的,经过沐止薰的时候,还没等我把那杯正常的茶端给他,他居然自己动手端了茶,还是那盏口水茶!
我魂飞魄散,哆嗦着嘴皮子说不出话来,沐止薰奇怪地看我:“薏仁,怎么了?把茶端给大殿下吧。”
众目睽睽之下我只能把茶端给苏夏,咬牙切齿字字血泪:“请用茶。”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好像想说些什么,我却没这光景理他,我抽动面皮,眼见着沐止薰低头掀开茶盖,划了划浮沫,凑到唇边去,完了,他要喝了!
我一个抽搐,失声叫道:“二哥别喝!”
苏夏闻言立刻像是明白了什么,震惊得万分不可思议:“薏仁!你在茶里下毒?你本来预备毒死我?”
啥?!我忽然觉得深深的悲哀,我知道岁月时光会改变一个人,却不知道它竟然会将一个人改变得几乎叫我认不出他来。我几乎要悲凉地笑出来,当初那个爽朗利落、心胸阔达的苏夏,他此刻去了哪里?而我眼前这个披着苏夏面皮的人,他在说什么?他怀疑我下毒害他!我心凉彻底,爱的时候,胖是妖娆瘦是娇,可是不爱的时候,连空气仿佛都淬了毒,呼吸都成了错。
我唏嘘万分,沐止薰浅浅一笑:“薏仁,过来,跟二哥说说,这杯茶怎么了?”
我肉颤了一下,差点扑过去痛哭流涕地忏悔,然而苏夏在场,我这么做委实丢了脸面,是以我撇了撇嘴,说:“二哥,那茶被我吐了口水,啊,只有一口,真的,很小的一口。”
苏夏愣在一旁,沐止薰却眉眼舒展开来,复又低下头去,自然地、淡定地、冷静地喝了一口茶。我震惊得连鼻孔都撑大了,他喝喝喝、喝了!
沐止薰气定神闲地喝完我的口水茶,朝苏夏笑了一笑:“大殿下莫见怪,薏仁平日里胡闹惯了,可是心却是极善良的,下毒这种事,她本就不会做,更何况是对你。”
苏夏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神黯了下去。
沐止薰又说:“薏仁,平日里我吻你时,吃得还不够多么?非要在茶里再吐一口,是不是嫌我吻你太少?”他说这话时脸不红气不喘,嘴角似笑非笑,调戏得如此顺理成章!
我哆嗦了又哆嗦,完了,沐止薰被惹毛了,他只有炸毛时才会不顾自己平日里高贵清冷的形象,说些轻薄的荤段子来捅一捅我脆弱的小心肝儿。
我五脏六腑都在颤抖,蹩摸到他身边去同他腻歪。
苏夏一张脸雪白雪白,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们:“你们……你们……”
我鄙视他,他既然都找上门来了,显然是投石车图纸的消息被他得知了,那么他一定也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此刻居然摆出这么一副被雷劈了天灵盖的吃惊样,当我是傻子呢!
他终于说出口来:“你们不是兄妹吗?”
我同他大眼瞪小眼,他最后低下头去,补充了一句:“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啊!薏仁,你就不怕天下人的唾沫吗?”
我冷笑一声,亲昵地挽起沐止薰的胳膊,大声说:“是名义上的兄妹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既下决心同他在一处,便不会在乎这虚名。人生短短数十载,能找到一件让人欢喜的事已是不易,若还要顾及周围人的眼光嘴巴,还有什么活头!我同他不杀人不放火,碍着你们什么了?说到底,我沐薏仁是为自己而活,不是为周围人而活。”
他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我继续说:“苏夏,你也一样。我们当初,就不说你为旁人的闲言碎语而活,也不说为了我沐薏仁而活,你单单只凭你自己的责任心,便不会弃下我而爱上沐凌霄,说到底,你爱我是遵从了自己的心意,不爱我也是遵从了自己的心意,你从头到尾都在为自己而活,你有什么资格立场来说我?”
我忽然觉得畅快无比,当我今日疾言厉色对他说出这番话来时,我终是可以忘却掉当初追他追到锦瑟国皇宫,只为了要问个清楚,却得了他那样的回答,最终只得孤身一人在除夕夜里买醉时的委屈。人人都只说我没心没肺脸皮厚,受再大打击也是会命贱得继续活下来,可是我胸腔肚皮里装的到底也是血肉做的肺腑脏器,便是轻轻划道小口子,也是要独个儿舔舐伤口,慢慢等它血不流了伤结疤了,好预备来接受下一次的痛。
我说:“苏夏,我已不识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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