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长恨复相思全集》第114/127页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扶沐止薰在屋内坐下,给他泡了一杯茶水喝。
他边喝边问我:“怕了?”
我伏到他膝头上去,叹道:“不怕。我只怕你丢下我一个人独自去面对。二哥,你要答应我,无论什么情况,我们总是在一处的。”
他摸摸我的头,颔首道:“好,我答应你。”我这才略略觉着了一些欢欣。
我本以为我这一夜睡觉一定是风声鹤唳,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的,没想到我却睡得极熟。半夜梦醒时,迷糊中听到有谁在交谈的声音,似乎还有打斗声,我心一凛,挣扎着正要醒来时,谁在我颈后轻轻一拂,带过一阵药草味儿,我便又十分不济地深睡了。
这一觉睡得极?\甜,早上我是被烟柴头滑不溜丢的舌头舔醒的。它在我身旁上蹿下跳龇牙咧嘴,一副恨不得挠死我的样子。我虽然听不懂狐狸们的交流语言,然而看它这副样子,我立刻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我一轱辘翻身坐起来,喊沐止薰:“二哥!”没有人回答。
我心里咯噔一下,屋前屋后地四处寻他,待我翻遍了床底米缸,连马桶盖也掀了开来,才是真正地确定,沐止薰不见了。言犹在耳,说好要一同面对的,可是如今,他抛下我走了。
81扑朔
我的心里瓦凉瓦凉的,只觉得堵得慌。然而冥冥中还是有一线希望,也许沐止薰如同往常那般,正在白河镇上的学堂教课呢。
我揣着这么唯一一线希望直奔白河书院而去,没见到沐止薰,倒是见到一群仰着头的娃儿,个个跟嗷嗷待哺的雏鸟似的,我和颜悦色地问他们:“你们夫子呢?”
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来!”
童声清脆好听,可是一听在我耳里,却只觉得心如同秤砣一般直直往下沉。
我就这么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在门口将将撞到了一个人,这人惊叫一声,这特有的颤抖的尾音十分熟悉,我抬头一看,正是李荷花!
这姑娘惊恐万状地看着我,又开始抖索了:“沐、沐先生今天没有来,你这个悍妇,你把他怎么了?”
娘哎,我从未像此刻般这么庆幸看到她过,我已经顾不得什么了,把怀里一直随身带着的百里安寂的玉佩掏出来塞到她手上:“你爹不是县令吗?快,拿着这块玉佩,让你爹赶紧找他上头的官,直报到你们皇宫里去!”
李荷花傻乎乎地看了看那玉佩,看到上面那条腾云的龙时,眼直了。我在心里默念,娘哎,您老可别在这关键时刻两眼一白,咕咚一下栽到地上去。
李荷花却突然回过神来,将脸色一整,肃然对我说:“我立刻就回去找我爹,你……你一定要找到沐先生。”
那一瞬间我从她坚韧的神色上悟出了许多,其实李荷花也是明白我们俩一定不是普通人的吧,她这样的小家碧玉,碰上沐止薰的事情,却立刻坚强起来,委实令我唏嘘不已。
我掉头就走,其实心里却空落落地没有底,天下这么大,却要叫我往何处去寻沐止薰?
“等等!”李荷花却突然叫住我,她低低地说:“白河镇三十里地外有一片荒地,昨天夜里来了好几队人马驻扎下来,爹说听他们口音,不像是西夜国的人,倒像是琉璃国的。”
我心里几乎是立刻亮堂了起来,蓦然觉得李荷花那张脸也变得倾国倾城起来,感激涕零得直想握住她的手叫一声“好姐妹”,可是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寻到沐止薰,是以我只朝她点了点头,便去镇上驿站处买了一匹马来,朝着李荷花所指的荒地方向策马狂奔。
我以往虽在李大佛和赵兰因的教导下学会了骑马,然而真正独个儿驾驭一匹不熟悉的马,且速度又极快,却是从未体验过的。我在马背上被颠得死去活来,差点儿把肺都从嘴巴里颠出来,迎面而来的狂风又不知吹了什么东西到我鼻孔里去,痒痒得十分难受。
我一边策马一边想,如果真的是琉璃国的人马,那么他们在百里安寂眼皮底下潜入西夜国,百里安寂一定是有所消息的。我只要撑住这几天,撑到百里安寂来救我们,我便算是成功了。
我这么跑了几十里地,终于瞧见前方灰扑扑的苍穹下,立着几个行辕。我将将迈前了几步,便有护卫模样的人把我拦住了。
这护卫大约是得了上头的指令,显然就是等着我落网,十分恭敬地叫了我一声“永仁公主”,把我“请”下了马,带到了一处房内,然后便无声无息地遁了,连一句话都不撂下。
我在这过去的一年多里,见了许多大风大浪大世面,是以如今反而淡定了,摸了房中桌上一壶凉茶灌了几口,把指甲里的黄泥洗了去,估摸着等到晚饭时间便能见着送饭的人了,我便可以想法子从那人嘴里套出话来。
等到了黄昏的时候,果然有人送饭到我房中了。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来送饭的不是小厮不是婢女,一来便来了一个最大的官儿,来的人是琉璃国的老头子。
我乍一见到他,反射性地就要双膝一软跪下去喊他父皇,幸而我膝头才将将一弯,便想起了我与他之间的深仇大恨,立刻板起腰来,站得笔挺笔挺。
一年未见,他的一双眼睛因为纵欲过度而更加浑浊,笨重的身躯轰隆隆地朝房里轧过来,最后在一张椅子上坐了,眯着眼睛问我:“见了朕为何不下跪?”
老头子虽然昏庸,毕竟还是帝王,这话一说出来,颇有那么些气势,我很没骨气地一哆嗦,腿一软,差点儿就要跪下去,最后愣是被我挺住了。
我与他静默地对峙良久,他突然站起来朝我逼近了几步,我被吓得心惊肉跳,眼见着他眯起眼睛冷飕飕地在我脸孔上逡巡了几圈,又坐了回去,冷笑道:“性子同她这么像,可是这张脸,却委实与她没有一丝相同。”
他嘴里的“她”,大约指的就是我娘。我一想起我娘因他而死,愈发愤怒起来,紧紧闭着嘴不搭理他。
老头子却自言自语起来:“朕这么爱她,便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也摘下来捧到她面前去。她却不屑一顾,满心满眼都是西夜国那个老匹夫,朕,便一丝一毫也比不过那人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在心里还真拿他和百里东胤比了比,最后没有比出优劣来,倒是觉得这俩人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啥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