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寄余生全集Zei8.net》第25/140页



唱这句――”

说罢竟是自己先唱了起来,声音低沉沙哑,一丝没有那戏中婉转多情的味道,然而却唱得靳云鹤心中一沉。

“原来这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靳云鹤颇有耐心地听完了这几句,少见的没有尖酸刻薄一下,也只是笑道:“我唱这句――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唱着将手指灵巧地从薛文锡的锁骨一路向下划去。

一个小戏子,来了薛家多年,终于是唱出了第一句,唱得是平平的,然而又有那么一丝妩媚在。

薛文锡却是也笑了,他安静地转头将唇覆上靳云鹤的眼,停住了,几近无声地说了句――

“唱得好。”

心中想起那牡丹亭的题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

怀里搂了靳云鹤,往事一一划过时便也异常地平静下来,生死也都没了意义。可偏生这没意义的东西,人人都要将它视作奇珍,一辈子啊,不过是渡过这一个没意义的劫。

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

可是不自觉就又要入梦了?无奈至深,也只能由它去。

然后这一句唱得好,便随着唇边的震颤传到了靳云鹤的睫毛上,颤到了靳云鹤的心里。

靳云鹤的眼是闭着,满目黑暗,却并不慌张,他知道薛文锡也是闭着眼的――他看不到,然而他知道。

心中莫名地平静下来,嘴上却轻声说一句――

“老家伙,装什么多情。”

二人就这么着在浴池里搂抱着睡了,第二天却是被薛文锡一个喷嚏惊醒。

上帝十分公平地――让两人都生病了,并且同样的重,不公平的是靳云鹤可以躺在床上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薛文锡却不得不一早就出门。

对于他来说,家是不得久待的,这可不是待一晚上就待出了毛病?

他揉搓着鼻子一大清早就出了门,衣服是穿得比往常厚,靳云鹤还给他围了条围巾,他起初不愿戴,嫌那围巾太过花哨,然而靳云鹤坚持让他戴,他还是假装十分快乐地戴着出门了。

靳云鹤在窗边立了一会儿,看到薛文锡出门后便一把扯下围巾的样子,有些快活地笑道:“这老家伙。”

虽然觉得十分头疼,他还是让小齐从家里找出了一条黑色的围巾,让人给薛文锡送去了。

后来他听人说,薛文锡那天正和某大人物侃侃而谈,时不时打几个喷嚏,然而一见到那条围巾立即脸就变了,具体怎么变脸倒是不得而知,只知道局里的人好几天提心吊胆地过,有运气实在太好的死囚犯,甚至提前几天投了胎。

靳云鹤后来知道了原因,可他不后悔,一点也不。

那时他心中已经隐隐地开始明白,老家伙,也是有心的,而有心,是会痛的。这种痛虽人各不同,然而却有迹可循,找得到那伤痛的来源。既然有迹可循,便也能知道――虽然伤痛各有不同,就像人有各种死法,死法不同却总归一死,可他既死过一回痛过一回,自然而然地也就能够感同身受了。



第14章 拾肆 从前



这年的秋天确实有些冷,仿佛是把冬天提前预支了。

在这样一个奇特的入秋时节,大小两薛也同时奇特地陷入了回忆。

薛文锡并不算老,而今他儿子都快二十了,自己也还没到四十。只是很多人都不记得了,在他曾经像他儿子一般大的时候,他也确实风流倜傥过。

后来一些事情发生了,他依旧风流倜傥。外表风流,内心涕淌。

假的。

那也是一个秋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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