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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算是到了南京了。



第40章 肆拾 留不住



小齐如今是把靳云鹤照顾得服服帖帖,不敢有一丝马虎。而靳云鹤病着,总是躺在床上,凡事依赖着他,时间久了以后看到小齐竟也觉得亲切了不少。

他后来记起来自己划伤脸的事,养病的那几天,每天躺着无所事事,就是长久地难受和绝望,但既然现在还没拆绷带,便也还是留了些希望的。

他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是个破烂的人了,他嫌弃自己,但又不甘心自己因为别人的错受惩罚,因此一边想着要好好过下去,一边又难以压制住那些担忧和自卑。

要是连脸都毁了,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一向是个想什么做什么的性子,情绪来得快去得快,但这事不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几天就好了,而像是一根钉子,长死在了身体里,消化不了,拿不出来,更忘不掉。

医生说他身上的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脸上的绷带也快拆了,靳云鹤听闻后自然是高兴的,高兴的同时也很紧张,心跳的极快,害怕拿起镜子的时候自己都不愿看自己。

之前他每天打针,现在觉得身体好了点,也不想再打,只因针打多了以后,每次掀起袖子,他都能看到自己胳膊上大大小小的针孔。

因此这天医生照例过来给他注射的时候,他便说:“我已经觉得好多了,以后能不能只吃药不打针?”

那医生一顿,收起针筒,爽快道:“行。”然后把它收起来放在床头上,让靳云鹤看得清楚,“我就把它放这儿,你够得到。”

靳云鹤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闭上眼想休息一会儿,然而躺了没多久,过了每日注射的时间越长,他便越觉得心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他就摇铃叫来了医生。

那医生很快又回来,麻利地给靳云鹤注射了一剂杜冷丁。

靳云鹤本想不要的,无奈全身上下都难受得要命,还是乖乖伸出了胳膊。没想到注射完以后,不适感就全没了,甚至有一丝前所未有的愉快。

等那阵愉快过去以后,靳云鹤反应过来,突然觉得怕极了,他颤着声问那医生:“你给我注射的什么?”

那医生也不含糊:“杜冷丁,镇痛用的。”

靳云鹤脑袋一懵,觉得自己完了。

他虽然不知道杜冷丁是什么,却也隐隐明白那是和鸦片一样害人的东西。鸦片也能镇痛,鸦片还能害死人呢,那些吸鸦片吸到死的大烟鬼,到最后全都没了人样!

他后悔起来,他后悔自己经过那一晚上没有直接跳进江里死了算了――要是真死了,那就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也没什么好怕。

可他活了下来,活成现在这么一副窝囊模样。

他甚至连当初符小玉为什么突然来找他,又为什么突然把自己扎得满身口子都没弄清楚,就像自己一直都没弄清楚原来自己一来这儿就染上了杜冷丁的瘾一样。

又是战战兢兢极度难捱的一个晚上。

等过了几天靳云鹤稍稍平复了心情,医院又要给他拆脸上的绷带了,薛覃霈听闻赶了过来,余绅也跟着。虽然二人已经常年没有什么交往,但毕竟以后就真的要住在一起了,余绅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无情无义,冷眼旁观。

即便确实如此。

其实说起来拆绷带并不算什么大事,但靳云鹤实在是怕极了,甚至连被绑架那天他都没有这样怕过。他甚至觉得整个心脏就快要跳出胸膛,脑袋里也直发懵。

有一瞬间他的两只眼睛瞥见那二人默契地站在床边的样子,顿时清醒了一下,然后立即收回双眼,只兀自盯着天花板。

余绅一直觉得靳云鹤心里是有薛覃霈的,但这种猜测来得无凭无据,即便是有,他也无可奈何,因此就只把它压在心里。更何况他要是真的追究起来了,薛覃霈身边的人又岂止少数,他们二人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他认了。他认了自己喜欢那人,却始终不改变态度,只因从来没有相信过这份感情能长久下去。

绷带很快就拆完了,靳云鹤先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十分不光滑,手抖了一下,很快拿开了,他直勾勾地看着薛覃霈道:“镜子。”

薛覃霈也这回可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靳云鹤的脸,心里头一惊,差点露出大骇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这张脸是真毁了。

那道伤简直像张大嘴,咧着口子把他的脸分成两半,连护士在拆绷带的时候都是半遮半掩地不敢直面看他。

于是薛覃霈犯难了,到底该不该给他找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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