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金屋可藏娇》第94/189页


  “是,娘娘。”杨得意躬身应道,自然悄悄将这一切看在了眼中。
  ……
  “殿下,没事吧?”卫青一直在外面等着刘据出来,再送他回未央宫,却不曾想迎接到了一个黑着脸的皇太子。
  一坐上马车,刘据就开始发飚了!他狠狠地甩开卫青的手,喊道:“他到底是不是卫家人?”
  “他?”卫青一愣!
  “我说霍去病!”刘据喊道,语气中的愤恨显而易见,“他根本是个叛徒!”
  卫青听到霍去病的名字,微微一愣,随即明白刘据定然是在陈娇住处遇到霍去病了。
  “殿下,去病那边,臣会去劝他。”卫青忙安抚道,他自然明白在卫家下一辈的子侄中,霍去病是最有能耐的,如果太子在恼恨之下从此记仇,那对卫家和太子来说都不是好事情。
  “殿下,无论如何,他总是你的亲表哥,定然不会向着外人的,放心吧。”卫青将刘据送到宫门口,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但刘据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自顾自走了进去,徒留下卫青一人忧心不已。
  詹事府。
  “你回来了?”当霍去病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房中时,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他随即点亮了蜜烛,看到跪坐在席前的卫青。
  “舅舅!”无奈的声音。
  “你今天到鼎湖宫了?”卫青问道。
  “舅舅不是都知道了吗,还问什么。”霍去病说道。从刘据那不满的眼神中,他就知道,今晚肯定不能平静了。
  “我再说一次,他们是敌人!我告诉过你,在战场上该怎么对付敌人的。”卫青说道。
  “……”
  “去病,舅舅手把手教你武艺,看着你长大,就算对自己的儿子,我也不曾花过这么多心思,你不要让舅舅失望!”
  “不是因为我,只是因为,无论是公孙敬声还是卫伉表弟三人,都比不上我。所以,舅舅才会对我另眼相看的。”霍去病淡淡地说道。
  “舅舅,你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卫家。对我的好,对太子的好,都是。”
  卫青听到霍去病此言,心中不觉有种悲凉,他说道:“为了卫家,难道不对吗?你我的身上都留着卫家人的血啊!我维护的不是卫家今日的荣华,我只是不希望我们卫家人回到从前那个为奴为婢的过去。”卫青沉声说道,“去病,你出生之后,皇后娘娘就进宫了,从你懂事起,她就已经得宠于后宫,所以你不会明白,做人下人的那种屈辱。”
  “……舅舅觉得,一个顶着私生子头衔的人,会不知道为人下人的屈辱吗?尤其他还生长在一个开国功臣的家族中!”霍去病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
  私生子!这三个字是他们甥舅二人一致的心病!卫家的女人很美,所以卫家也特别容易出私生子!当初卫青就是因为受不了生父家的虐待才回到卫家的,而霍去病则是从小就没有见过生父的面。卫青对霍去病的特别怜惜固然是因为霍去病才华出众,却也未尝不是因为那一点同病相怜的情愫。
  “舅舅,你重情重义,你要卫家的每个人都好好的,却让自己太累了!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来就不想做卫家的保护者!”霍去病对着卫青摇了摇头,说道,“舅舅可以为卫家做任何的牺牲,但是我却不想被任何东西束缚。”
  “去病,无论你是怎么想,但是对外人来说,你就是属于卫家的一分子。”卫青似是了解了外甥的想法,起身走到霍去病身边,说道,“不要再和纪稹来往了,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不要拿你的期望来约束我。我们不一样,舅舅!”霍去病正视着前方,眼神清澄,“舅舅,你可以为了卫家去向平阳主求亲,但是我却不能为卫家牺牲到这个地步。”
  卫青的身子一僵,望着霍去病说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这个家里,只要我想,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瞒过我的。”霍去病撇了撇嘴,说道。
  卫青沉默了许久,说道:“对卫家来说,有平阳主的,是件好事。”
  “舅舅,当你驰骋沙场、对战匈奴的时候,也是这样谨小慎微的吗?”
  甥舅二人擦肩而过,就好像和过去曾有的亲密无间道别。
  阳光下,两个少年背靠着背,休息着。
  “纪稹!”霍去病仰望着天空,说道,“有一个手足至亲真的很好啊!”
  “怎么忽然这么说?”纪稹问道。
  “没认识你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志向就是成为一个像我舅舅那样的人。”
  “卫将军那样很好啊。他是我们大汉最强的将军,而且马上又要出征了。”
  “不,我不想像舅舅那样活着。”霍去病说道,神态是那样的孤傲。
  上林苑,御宿苑。
  傍晚的风徐徐吹着,将丝丝凉意吹到了鼎湖宫中,陈娇斜靠在躺椅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口中发出轻轻的叹息。
  刘彻走到殿中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美人斜卧图,他饶有兴味地看了一会儿,才走到她身边,低下身子,轻声问道:“李敢来报说,去病向他报了轮休,似乎是打算离开长安一段时间。”
  陈娇听到刘彻脚步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听到这个询问,立刻惊讶地睁开眼睛,望着自己上方的男子说道:“他要离开长安?”
  彻伸手将陈娇揽到怀中,自然地坐到躺椅上,让陈娇坐在自己的膝上,从陈娇的反应来看,她是不知道原因了。
  “你怀疑是我对他说了些什么?”陈娇眼波微动,立刻猜到了刘彻的心意。
  刘彻笑了笑,“我想,你还没有那个影响力。去病年纪虽小,却很有主见。”
  看着刘彻的笑容,陈娇开口问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宠爱霍去病?”
  “去病,是个很真的孩子。”刘彻看着陈娇,伸出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摸着,说道,“那是坐在帝位上的朕很难见到的真。就像从前的你。”
  “从前的我?”陈娇听到这句话,觉得心中有些堵,望向刘彻的眼神也不觉变得复杂了起来。
  在这对视中,他们彼此都明白,过去的早已经回不来了。只是……
  “娘娘,公主来了!”
  飘儿的声音打破了一切的迷障,还只四个月大的小刘葭看到眼前的父母,立刻整个人扑了上去,圆滚滚的小身子立刻落在了陈娇的怀中。
  陈娇一时有些不稳,幸而刘彻在后面扶了她一把,坐稳之后,陈娇不禁开口抱怨了一句:“这孩子……”却看到刘葭像是偷袭得逞了一般的笑容,看得她又将后半句吞了回去,谁舍得对一个小天使抱怨呢。
  “葭儿很可爱。”刘彻将她们母女都揽在怀中,笑着说道。
  “嗯!”陈娇点了点头,她尚未从刚才的情境中解脱出来,仍然觉得有些尴尬。
  刘彻叹了口气,伸出手为她顺了顺垂下的发丝,说道:“阿娇,我们还有下半辈子要过。”
  语中有无奈,有伤感,有着悠长的未尽之意,陈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了落泪的冲动。
  这一年多来,他们之间彼此试探、互相猜疑地相处着,对于陈娇来说,实在是一种过于沉重的负担。而对于刘彻来说,和阿娇之间的这种生活,却也不见得是他所想要的,带阿娇回宫或者只是一时的冲动,但是之后的相处是真的令他心软了,尤其每每看到陈娇刻意压抑自己感情的时候。
  “打算什么时候回昭阳殿?”刘彻似乎也有些感伤,微微转过脸去,问道。
  “过几日吧。”陈娇开口说道。李茜前些日子已经搬回了增成殿,她再继续这样留在上林苑,总是让人看了不大好。她微微抬头看着刘彻的侧脸,其实有时候,她也希望自己能够不想那么多,安心地接受刘彻的好,可是,却总是不能真的放开心防。他毕竟是汉武帝啊。
  “出征的事情定了吗?”沉默了一阵后,陈娇问道。
  “嗯!只是……”刘彻点了点头,说道。
  “军费开支不足吗?”陈娇对此事隐约有些耳闻,便开口问道。
  “是啊。朕打算以私府的收入补助军费,来年宫中须损膳彻说道,“只是,这样总不是办法。匈奴不是这一两年就可以打完的,长此以往……”
  陈娇从刘彻语气中听出他似乎已经有办法了,便不插话,静静地听他说。
  “前日,太仆桑弘羊和议郎李希向朕提出了盐铁官卖、均输令、平淮令、算缗令、统一钱币等五项建议。朕以为,这或者是个解决之法。”刘彻淡淡地说道,还伸手逗了逗陈娇怀中的女儿。
  陈娇听到这几项建议的名称,心中一沉,这几个名词都是她所熟悉的,这些都是过去桑弘羊呈现给汉武帝的经济策略,只是今天,还多了一个倡议人李希。
  桑弘羊何许人也?他是汉武一朝最著名的兴利之臣,他要求对农业采取轻徭薄赋的同时,也十分重视商业的作用,提出“国富何必用本农”。王安石说,摧抑兼并,均济贫乏,变通天下之财,后世惟桑弘羊、刘晏粗合此意。但是,桑弘羊所采取的一系列政策在满足了汉武帝的对外征战的需求的同时,也对商业产生了巨大的破坏,史书上说,中家以上的商人大多因为算缗令而告破产,盐铁官卖之后,以盐铁业为主要产业的大商家受到打击,而专营的官家所产之盐铁确实物次价高,均输令在实行时也容易产生均输官贱买贵卖、勒索平民的弊端。
  陈娇从前看书时,就很不明白,桑弘羊既然重视商业的作用,那为何他所提出的政策却处处针对商贾。而且她也不明白,既然李希也参与了其中,为什么他也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从她和李家人的相处来看,李家并不鄙薄商贾啊!她心中并不很希望这种严重破坏商业活动的政策施行,因为中国后来就是因为过分重视农业,压抑商业才导致没能发展出资本主义的。
  “你不赞同?”刘彻敏锐地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不对。
  陈娇点了点头,老实地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打压商贾,商虽在士、农、工、商四民之末,但是于国却有莫大的好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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