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医古墓全集.com》第144/346页


他喜欢方姐,在最近的一次浴血突围中,为她挡了三刀,每一道伤痕都入肉半寸,血如泉涌。只有在生与死的交界间隙,像他那样彪悍的男人才会表露出对心上人的刻骨爱意,可以为她赴死。

“你不死,我就不会死,一直陪着你厮杀下去。”关伯的话简单粗粝,但是完全的真情流露,在刀刃翻转时的光芒里,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方姐是当年江湖上风头最盛、艳名最炽的三大美人之一,即使是在凄惶的潜逃途中无法梳洗打扮,仅仅一个忧伤的侧影也足以令关伯心荡神驰。

“好,我永远不死,你也不要死。”方姐转过身来,目光深邃如暗夜里的明星,熠熠生辉。

在她的注视下,关伯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只想痴望着她,一直到老,直到方姐靠过来,身上残余的脂粉香气灌入他的鼻腔里,并且温柔地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问:“小关,你后不后悔跟着我?”

她是“七大旋风社”的大姐,跟随在她身后的六个男人从没后悔过,也包括关伯在内。

“我不后悔,永远都不后悔,就算是死――”关伯斩钉截铁地回答。

雨滴持续跌落着,在水洼里形成叮叮咚咚的琴声。

草棚隔着村子还有一段距离,无尽的黑夜更是天然的帷幕屏障,遮住了天地间的一切视线。在这里,濒临崩溃的一对江湖男女完全可以演绎一场疯狂尽情的欢爱,因为明天他们就会倒在仇家的刀枪之下,如花似玉的容颜转眼变成无人问津的尸骨,这已经是他们最后一夜。

“你可以做任何事,在我身上,索取你想要的一切……”方姐说出了关伯预想中的那句话。

他的确很想,就像沙漠里焦渴到极点的旅人,突然见到碧波荡漾的绿洲水源,有一种抑制不住地跳进去畅泳一番的激越冲动。也许在潜意识里,他为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

这是一个有关江湖情仇的老套桥段,在很多武侠肥皂剧里看到过,男女主人公在幽深的暗夜里情感爆发,然后藉着爱情的力量杀出一条血路,重塑自己的未来。

我喝完了那杯咖啡,关伯沉浸在自己的悲壮往事里,依旧不能自拔。

“关伯,无论做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不必太自责了,是不是?”我怀疑,他和方姐只是一夕缱绻,而方姐的屈身奉献只是对自己死难兄弟的一种愧疚表达。她已经一无所有,这大概是她最后的一捧筹码了。

“小哥,你想错了,我们并没有――”关伯转过身来,两颊已经被往事烧红,双眉痛苦地纠结在一起,眼珠上更是缠满了恐怖的血丝,“我们并没有在一起过,因为方姐接下来还有半句话,如同三九天的迎头一盆冷水,让我所有的激情一瞬间都化为乌有了。”

我冷静地望着他:“关伯,别激动,无论什么事,早都已经过去了。”

爱情这东西的魔力,不因历史先后而有分别,虽然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关伯肯定也是记忆犹新。

“她说,我将是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关伯苦笑起来,右手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

我无言以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我放弃了,因为自从认识她以来,我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当然也包括这一句。假如这是她生命里的第一次,绝不应该发生在这时候。我提起自己的刀,赤着上身走出草棚,一直到了一百步外的水洼边上,把全身浸泡在水里。那时候,我唯一的信念就是带她杀出去,明媒正娶,要她做我关镇南的女人。”

他已经很久没提到自己的本名了,“关镇南”三个字像是一针强劲的兴奋剂,让他在刹那间容光焕发。二十年前,在江湖上一提到“刀拳双杀关镇南”的大名,黑道上的各路高手都要心悦诚服地给几分面子,那是他一拳一脚为自己闯出的世界,更是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亮点。

“很好,关伯,这一节真的……真的是出乎我的预料。”现实生活永远比编剧们的创造更精彩多变,关伯的话又一次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在他的叙述中,始终没有方星要出现的迹象,令我有点莫名其妙。

我又听到了方星睡梦中的咳嗽声,声音轻而短促,这一次只咳了三声。

关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哥,别笑我说起过去的事,因为没有这一段长长的铺垫,你就无法弄明白方星到底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出现的。当时的困境只能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八个字来形容,当我浸在冷冰冰的水里时,细密的雨丝一直罩在我头上,像一张无法撕破的大网,让我不止一次地想起偷偷迫近的追兵。就在此时,我看到一道尖锐绝伦的光从天而降,直射到草棚的顶上――”

“光?是闪电吗?”在他停嘴喘息的空当,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在那段冗长的江湖追杀故事之后,我终于听到了让人感兴趣的内容。如果是闪电,一旦击中草棚,方老太太绝没有生还的道理。

“不是闪电,闪电通常是之字形击落下来的,而那道光却像是流星滑落时拖着的尾巴,笔直坠落下来。再者,灿烂的闪电总是伴着沉雷,我只看到了光,耳朵里却只听到细雨落在水面上的‘唰唰’声,一点打雷的迹象都没有。我愣在那里,足足僵硬了半分钟,才发疯一样地跳到岸上,套好裤子,向草棚飞奔。”

雨越来越大,书房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压抑。

“从看到电光到我满身泥水地跑到草棚近处,间隔大概有三四分钟的样子。草棚里突然有了亮光,不是蜡烛或者电筒的光,而是一种柔和弥漫的白光,就像我们现在用的白色磨砂灯泡通电后发出的光。”

我起身关掉大灯,开了角落里的壁灯,那个灯座上装的就是磨砂灯泡,散发着幽深静谧的白光。

关伯盯着那团光喃喃自语:“对,就是那样的光。可是,草棚里没有电源,隔得最近的小渔村也没有,那里的人通常是用油灯和蜡烛照明的。所以,我无法断定那些光是怎么出现的,而且光影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我,正在与方姐交谈。”

“光?突然出现的男人?”我不知不觉也跟着皱紧了眉。

“小哥,当时我的思想突然变得迷迷糊糊的,双腿僵直,像是被噩梦魇住了一样。我想大吼、想冲进去保护方姐、想一刀向那男人背后砍下去,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点真是奇怪,他穿的是藏族人的厚重皮袍,领子上更衬着一条雪白的上等狐尾,脚上则是齐膝的黑色长靴,这种装束,应该是藏族人寒冬腊月里才穿的衣服。当时的天气大约在摄氏二十五度以上,大家应该穿单衣才对。”

关伯挠了挠自己的头皮,露出一个恍恍惚惚的微笑:“小哥,多年以后,我始终没想明白,草棚里怎么会突然出现那样一个古怪的男人?你能做出合理解释吗?”

我坦率地摇头:“不能,事情的答案都在方老太太那里,难道你没有问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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