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色之城全集》第71/951页


我微微点头。虽然并未好转多少,但我不想让他过于担心。他已经尽了力。

太阳无情地照在我们身上,我感觉自己下一秒就可能支撑不下去。

大街上的行人远远地避让卡车,有几个行人脚步格外匆匆,好像在寻人。我的眼睛被汗水腌渍得涩痛着,但我认出了他们,正是尔忠国府里的仆人。

他们顶着烈日,神色焦虑地四下寻找我的踪迹。其中一个人不经意地往卡车上看了一眼,惊讶地张开嘴。他看到我了,我也认出了他,正是被我誉为“沉默是金”的那个年轻仆人。

从一车土黄色的日本兵中看到身穿素花旗袍的我并不太难。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卡车后面。我苦涩地笑了一下。

我挺背运,为了自由,却又付出了自由的代价。

我该后悔吗?不!因为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我也不后悔离开尔忠国,就算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不后悔。

卡车终于停下来,日本兵们一个一个跳下车去。

“拾伊,”池春树贴近我耳边轻轻呼唤着,“你还好吗?”他柔声问道。

“我可能……中暑了。”晕乎乎的我虚弱地告诉他,随即瘫倒下来。

 33 中暑

“拾伊,拾伊!”耳旁依旧是池春树轻柔的呼唤声,但他的声音显得缥缈而空旷。

一个湿湿的微凉的东西游走在我的额头和脖颈里。我记得有人给我吞了一些非常小的药丸,凉飕飕的有薄荷的味道。手臂和腿上也湿漉漉的,好像被凉水浇过。

“春树,”我伸出手臂在空中寻找着,很快,被一只细滑的手握住。“是你吗?”我感觉是他,但是不敢确定。

“是我。”他答道,抚摸了一下我的脸。他的声音近了。

我的眼睛好像被眼屎护住了,睁不开。他拿了棉球沾着水轻轻旋转在我的眼睛上。“别急,慢慢睁开。你的眼睛很红,我给你涂抹了眼药膏。”

眼药膏?哪来的眼药膏?我疑惑着,记起来我们被日本人抓走了。

“我们在哪里?”

“医疗室。”他答道。

“医疗室?不是拘留室?”我问道,慢慢张开眼睛。

“还想喝水吗?”他问道,手里端着一个带红十字的搪瓷杯。

我们的手脚目前都是自由的,这让我感觉有点意外。

没感觉到口渴,于是我摇摇头。隐约记得有人喂我喝过水,水里有股淡淡的盐味。

池春树明亮而澄澈的眼睛温柔地凝视着我,让我不那么心慌了。我环顾周围,这是一间小小的屋子,有消毒药水的气味。虽然有一些医疗物品,但十分简易,跟我印象中的医疗室差远了。我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躺在一副担架上。

“鬼子的人性”――我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概念。他们大发慈悲让我这个中暑的“奸细”享受人道主义待遇?

我撑起上身,朝屋外看去,门口有日本宪兵把守着。不远处停放着几辆三轮摩托车,七、八个日本兵正敞开怀蹲在树荫下啃西瓜,边吃边笑着。地上还躺着几只没被开膛破肚的大西瓜。很多苍蝇围绕在一堆西瓜皮上嗡嗡地叫个不停。更远处,是一排新建的营房,营房前拉起的几根晾晒绳上挂满了白色衬衫、黄色军服以及像婴儿布尿片般的长布条,看着约有一米长。上面缝有密密匝匝的红色针线。“成人纸尿片”这个词汇又钻入我的脑海,随即否定,是千人针。

我在历史资料上看过,日本发动侵华战争时,日本男子参军前都会让家中的女性为其缝制一种腰带,围在腰上,或者带在头上保佑平安,免于被枪炮击中。他们相信即使在战场上战死,带了这种“千人针”也能转世再生。据说缝制一条这样的千人针很辛苦,妇女们要在街头积极收集一千个人的针线,拿红线一针针缝在白布条上才起到护佑作用。

我正要跟池春树说话,突然看见几个鬼子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从一栋楼里出来。那人低低地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

“他们为什么不把我们关起来?”我问池春树,目光仍跟随着那帮人。眼见着那个人被一路拖走,身后留下一道道断断续续的血痕。

“我们是普通老百姓。他们没理由关我们。”池春树答道。

“日本人这么好说话?不恫吓一番或打个皮开肉绽,会轻易放过我们?”我觉得他太乐观,说不定日本人做出此番伪善之举是出于什么阴谋,只是目前我们尚不知道。

“没事就好。拾伊,我去给你要几片西瓜来充饥,我刚才听到你肚子在叫唤。”

“别去!怎么能跟鬼子要东西吃?”我立即表示反对。

“拾伊!”池春树显然对我的犯倔感到为难,“你就这么想好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的,跟他们要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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