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轻若尘埃全集Zei8.com》第100/110页


搬家,再加上越洋旅行,仅仅是想一想就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此时的她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什么都做不了的,想得却又太多。面对这样的局面,她终于有点明白,过去的几年时间里,自己为什么那样拼命的工作――像她这样的人,在工作之外其实也不剩下什么了,倒是美国这里的工作签证还有半年才到期,就算待到那个时候再走也不是不行。

于是,她决定去旅行,因为太久没有休假过了,她不知道上哪儿去,也不太会计划,只能在脸书上找许捷讨教,本以为他又去出差了,或者正在什么地方耍,却没想到他很快回复,说就要去意大利,邀她同行。

“什么时候出发?”她只好这样问。

“你来得正巧,”许捷回答,“后天就走,我刚刚打过航空公司的电话,那个航班还有空位子剩下。”

人家真的提出来,林薇又觉得仓促了,刚刚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复,那边干脆就打电话过来,开门见山的问她:“你怎么说?去,还是不去?”

“去。”她回答,想也不曾想。她喜欢这样的非黑即白的问答,让她想起自己是个颇具赌性的人。如若回到最初,陈效身上最吸引她的也就是这种赌性,正像现在,他极其利落的与她分手,没有一丁点拖泥带水。也要做到这样,她这样对自己讲。

许捷很快就把行程安排发来了,大方向列的相当清楚,什么时候,去哪儿,却也不是没有自由发挥的空间,两个人兴致勃勃的就乘坐什么交通工具,住哪家旅馆,花多少钱等等,做了好一番讨论,好几次差一点就要吵起来,其热烈程度,甚至让林薇暂时忘记了其他,整个脑子像是被清水涤荡过一样。

就这样,到最后也没商量出个结果,只是握手言欢,说是到时候再走着瞧,也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意思了。机票由许捷去订,两个人越好了在机场碰面。出发之前,林薇跑了不少地方买旅行用品,她还是从前的老习惯,用得着用不着的,宁可都带着以防万一。

待到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她却又觉得自己还是得回公司一趟,跟同事打声招呼,还有放在那里的东西也要拿回来。其实,她到美国的时间并不长,办公室里也没有多少私人物品,没必要特地开车去取,到了那里才觉得根本没有什么非带走不可的东西,那些杂七杂八的书和文具,就好像许捷说的,哪怕立马扔进河里也不可惜。而且,本地的办公室也没有人事部,离职手续尽可以等以后去香港再慢慢办理也未尝不可,潜意识里,她其实并不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这一趟,她在电梯厅里遇到市场部经理,那人刚刚从西海岸出差回来,看见她就偷偷说:“听人家讲你前几天去了纽约吃喜酒,知道宋缤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她突然说要结婚,我礼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又说婚礼取消了,这叫我怎么办,我今年也要结婚,到底请她还是不请她?……”

林薇愣在那里,有些话似乎不方便说,比如她没能从头至尾的履行自己的使命,当天夜里就逃回来了。她不搭话,却不妨碍别人继续八卦,市场部经理本就与宋缤相熟,宋缤的朋友也认识几个,就算本人并不在场,也多少知道一些内情。

“……听说是她自己出来讲,婚不结了,但是喜酒照请,她这方面的朋友有很多到了那个时候才知道新郎是何齐,也不知道是谁临时变了主意……”碎嘴的男人叨叨叨的说下去。

林薇并不想听,但这番话本身还是让她颇为震动,换了别人或许会觉得宋缤这样突然的嫁入豪门是天大的幸运,只可惜欠缺了临门一脚的运气,男方在婚礼之前变了主意,可她是听到过宋缤在派对上说的那几句话的,大概从那个时候起,那场婚礼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进到办公室已是傍晚,本地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平常没有什么紧要任务的日子,这个钟点,大多数人提早走了,可这一天却是全部满员,除了她刚刚到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她去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一路走进去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跟同事道别,所有人手上似乎都有事情在做,有人走过她身边,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其他表示。离她发出辞职信不过四十八小时,同事们并不知道她要走,只当她前几天没来是因为休假去了纽约,但这时候公司里还有这么多人,而且还是一副人人自危的样子,不能不说有些奇怪。

过去的两天,她闲下来只看侦探小说,再没有关注过新闻,电视不开,报纸也不看,黑莓早已经没电关机,公司的邮箱更加不曾查收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她的房间还是离开时的样子,一干资料,以及桌上的电脑尚未被收走,她拿了一些文件塞进碎纸机销毁,御寒的披肩、喝水用的保温杯和盘头发的簪子装进背包里带走。似乎也就是这些了,她站在桌子前面,看着这一方不大的空间,曾经的归属感算是没有了。

林薇,你该走了,她对自己说,可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坐下来,伸手打开电脑。

这是要做什么?她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重复着一连串烂熟的动作。她的用户名和密码还能正常登录,并未被废止,一打开信箱,新邮件便如潮水般的涌进来。未及细看,她便有强烈的预感,真的发生了,彼时或许只能说是山雨欲来,现在才是动真格的了。

第十五章 (5)

集团内部时局动荡,老练些的人都知道要先看清楚风向,再动手做事,所以,大家看起来都很忙,但除去日常工作不说,几乎所有正在进行的计划都能拖则拖,进展缓慢。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林薇收到的那些信里面,真正与业务有关的其实很少,绝大多是关于临时股东大会的。

这次会议的议题倒是单刀直入的,就是要投票罢免数位董事,并撤换部分高管。数十个名字排了长长的几行,陈效当仁不让的位列其中,其余的名字也都属于他的拥趸者。会议的发起人当中不出意料就有何齐,林薇并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起事,拉他来做个幌子。但不管怎么说,在这种混乱的时刻,很多人都希望看到他站出来,不管是何氏的亲眷,旧时华善堂的老臣,还是那些特别标榜社会责任感的“好人”,又或者可以说得更直接一些――陈效的反对派们。而且,就算是对这场争端的中立方来说,何齐也有着相当的号召力。虽然多年以来,他始终与集团的主营业务保持着疏离的关系,但他再怎么说也是嫡系的何氏传人,而且不光有名气,也有实力,不管是在医学专业领域,还是在媒体大众眼睛里,甚至都不用为自己说什么,就已经在这场较量中占尽了上风。

林薇找来本地办公室一个消息灵通的人打听香港那边的情况,发现陈效这方面似乎已经有点听任事态发展的意思,在旁人看来仿佛态度消极,除了到处争取中立派,根本没有做出什么足以扭转局面的举动。听那人说,他已经找过几个大股东,现在又飞去找度假中的赖sir帮忙,但赖志成跟着何家的人混了多年,多半还是会站在何齐这边,所以希望也不大。

这都是跟我没关系的事情了,林薇这样提醒自己,却还是放不下心来。总算公关部还在正常运作当中,她虽然已经离职,这几天抄送给她的信也没人再看,那些在七杂八的事情应该都是丁丁在主持。也不知陈效给了他多少指点,单就现在的状态来看,他做的算是相当不错了。香港和大陆的主流大报上几乎没有什么过分的报道,要存心去挖才能找到一些乱七八糟的说法,也都是出自于几家比较偏门的互联网媒体,口径倒也挺统一的,说是华善堂经营遇到困境,异母兄弟剑拔弩张,上演董事会夺权大戏,乍一听就如同武侠小说一般。

在那些不免有些夸张地故事里,何齐无一例外的被当成是正面角色,而陈效总是大反派。旁人读来大约不会反驳,这两个人的角色好像天生就是这么分好了的,但林薇是最知道内情的人,她不禁觉得讽刺,不为别的,只因为何齐这些年的声名和成就其实也是陈效给的,现在却又凭借这名声和成就与陈效对抗。

虽然时隔数年,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是陈效提出要成立慈善基金,并坚持由何齐亲自管理的。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如果陈效撒手不管,只做壁上观,并不会有其他人站出来,为何齐着想。那一年,陈效尚在中国区任职,无端提出这样一个赔钱的计划,要得到集团董事会的同意,再硬生生地找出那一大笔钱来使之成真,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之后的每一年,无论年景好坏,他也一直优先保证对基金会的拨款。由此而来的名声都是何齐的,但钱却是他挣来的,可外面的人只看到何齐,他所做的一切就算告诉别人,大多也会被当作是纯粹的商业行为,就好像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何齐若是圣母,他就只能做做□。

林薇有点意外,在这种时候,自己竟然还会这样想。她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场争斗,也已经决定要做一个局外的人。但争斗真的开始,她却还是不自觉地站到了陈效这一边。哪怕两天之前,他刚刚干脆的与她分手,又把她朝何齐那里去推,大方的拿她去做人情,就好像她只是他拥有的一件物品,容易上手,简单便利,维护成本低,甚至比他泊在楼下车库里的跑车还要省事。

她出身甚微,一向不怎么看重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觉得自尊并不值几个钱,甚至觉得一个人身处于这个世界,跟灰尘或者草芥也差不了多少。别人可以看不起她,把她踩在脚底下践踏,她并不会因此受伤,所有人都可以,但只有陈效不行,她要他捧着她,奉她若珍宝,就像他们曾经的每一次一样。

毫无预兆的,这样的念头出现在她脑子里,让她整个人怔忪,泪水充盈。她又一次那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有多看重这个人,他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想法。

有人过来敲门,对她说,“法律顾问找过你……”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在抽屉里找东西,伸手抹掉泪水。那个人没有发觉异样,走进来把一张便笺放在她桌上:“昨天就打过电话找你,我给他你的手机号码,但他说已经试过,一直打不通。今天一早又打来一次,大概有什么急事,就是这个号码。”

从纽约回来的那天夜里,她的手机就摔坏了,昨天刚刚换了新的,之后一直在跟许捷通电话。人家大约就是那个时候找她,不是无人应答,就是正在通话。林薇接过便笺看了看,纸上写的是一个中国的手机号码,数字下面还有一个姓氏――庄。庄伯宁?

华善堂集团法务部的法律顾问简直可以说是多如牛毛,又分成许多级,初级的,高级的,资深的,还有特别顾问。庄伯宁便是特别顾问,如果是别的什么律师找她,还有可能是小事,但是庄伯宁寻上门来,十有八九就是跟陈效切身相关的事情。等传话的人走掉,她立刻拨过去,电话接通之前,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响,她静默的听着,心跳却越来越快,脑子里闪过各种可能,一种更比一种坏,陈效大约是出了什么事了。又或者正是因为身陷在什么麻烦里,那天夜里才会对她说那样的话,她灵光一现,这样告诉自己。

“结束了,林薇。”她记起他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反反复复,此刻回想起来,却似有更深的意义。

不多时,电话接通了。

“庄律师?”林薇道。

“林小姐。”那边立时回答。

口音语调她都不陌生,听起来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不过,当年陈效在广州面临非法持枪防卫过当的指控的时候,庄伯宁也是一幅不咸不淡的样子,由此判断事态,根本不能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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