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气凛然作者天子》第156/212页


  何玉蘅看了一遍电文便匆匆出去,登上庙前的石岗,将电文递给胡子拉碴的袁崇熙:“总部复电,要求我们占而据之,严格整训,静候命令。”
  袁崇熙看完咧嘴一笑,露出满口被烟渍熏黄的牙齿,深凹的眼里露出无奈之色:“看样子我们不需要南下广东了。”
  何玉蘅点点头:“我们在大冶悄悄换装完毕,立刻南下,一路都是昼伏夜行,七拐八弯的,好不容易才摆脱鄂军一个团的跟踪和李纯部一个旅的截击,到了萍乡没弄出什么名堂,却在南下的路上突然接到潜行北上夺取上栗的命令……”
  “想象看,这中间总部的命令竟然更改了三次之多,我认为如果不是刘子承长官那里出了问题,就是湖南局势有变,估计我们去不成广东,也不用当革命党了。”
  “这样不是更好吗?本来所有弟兄就不愿南下广东支援革命党,要不是看在刘子承长官的面子上,你我也不会答应总司令率部南下,现在这样,不正合我们的意吗?估计下一步总司令会把我们这支孤军调进湖南战场。”
  说完,袁崇熙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何玉蘅指向前方的入城路口:“快看,地头蛇终于低头了。”
  袁崇熙望向前方被押解而来的十余名乡绅和数名身穿蓝色军装的本地军官,眉开眼笑,跳下石岗:
  “这样不是挺好吗?省得我们攻城浪费子弹,看来今晚弟兄们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半小时后,已经扩大到七个营的川军教导团,全面接手了上栗防务。
  城中百余名地方民团尽数缴械,三大矿务公司被查封,县长和七名乡绅的院子也被封锁,风餐露宿二十多天的教导团官兵,兵不血刃便占领上栗,不但获得大量军饷和粮食,也终于有了落脚之地。
  更为重要的是,这支隐藏在北洋军张敬尧部背后的孤军,不但行踪飘忽,而且总兵力和武器装备远远超出周边各军的了解,战斗力也被严重低估,可一旦上栗被占领的消息传开来,恐怕岳州的张敬尧和南昌的李纯都要睡不着了,谁敢保证这支如同流寇似的川军小部队不会在自己侧后捅上一刀?
  ……
  三日后,离开大冶的千余川军占领上栗的消息,终于传到李纯手中,惊愕万分的李纯对着地图查看良久,在师爷和副官的建议下,反复权衡利弊,最后果断将情报发给统制湖南诸军的张敬尧,并将情况向北京的段祺瑞汇报,然后电令进驻萍乡平乱的赣军第三旅,只需严密监视上栗方向,封锁上栗至万载、宜春交通要道即可,切勿主动攻击占领上栗的川军。
  张敬尧正在为率部赶到岳州的曹锟等人接风洗尘,接到李纯的通报,大吃一惊,再也没有心情喝酒吃肉。
  曹锟看完电文也不敢托大,毕竟上栗北面七十里就是兵力空虚的浏阳,西南八十里则是已经落到谭延闿湘军第三师手中的醴陵,这股川军的突然出现,一下就让整个湖南局势充满变数。
  联想到离开武汉率部入湘之前川军总司令萧益民的严厉警告,曹锟和张敬尧开始头疼了,李纯在来电中特别提醒:
  该部川军以突然袭击的方式,收缴了萍乡守备团的所有武器,并将数目不详的武器发给受到乱党蛊惑的萍乡矿工,挑动罢工,劫掠公库,在赣军平叛大军到达之前带着人数不清的叛乱矿工扬长而去,直到上栗被占领,仍然无法弄清楚该部具体人数和武器装备情况。
  月色下清幽苍茫的洞庭景色再也没有吸引力,曹锟和张敬尧略作商议便结束酒宴,一同返回城中衙门紧急商议。
  仔细查看完地图,确认川军的方位和可能行军的线路,张敬尧郑重地询问曹锟的意见:“怎么办?总不能把这颗钉子留在那儿不管不顾吧?”
  曹锟仍然没有想清楚,在张敬尧和满堂将领的注视下,只好说出自己的看法:
  “肯定不能留,可是要打的话又很麻烦,派谁去打合适些?去多少人才有把握?我们对这股突然出现的川军一无所知,可这股川军却了解我们,而且我敢肯定,这一定是萧益民蓄意而为的一着棋。”
  说到这里,曹锟心头忽然敞亮起来,一把拉过桌面上的地图,伸出粗大的手指,敲了敲醴陵:
  “诸位请看,驻守醴陵的是湘军新组建的李仲麟第三师,这股川军进可攻打我军驻守的浏阳,退可龟缩醴陵,与李仲麟合兵一处再做图谋,可是,只要他们一天赖着不走,就时刻威胁我东面战场。”
  “但是,仅凭我们自己,却很难消灭这股神出鬼没的川军,我们甚至不敢保证这股川军此刻还留在上栗,只有请南昌的李秀山配合才行,毕竟这股川军盘踞在李秀山的防区,他再怎么不愿意出兵,也推不掉身上的责任。”
  张敬尧心里直打鼓。
  曹锟与李纯关系很好,二人均为直系大将,如今曹锟率领两个主力师浩浩荡荡开来,却把消灭这股川军的责任推到自己和李纯身上,最后几句话摆明了袖手旁观的态度,这一反常举动,不得不令眼看军权不保的张敬尧有所警惕。
  再一个,李纯率先发现这股川军,他自己不予理会,反而致电给皖系老长官段祺瑞决断,这里面会不会存在什么阴谋?
  脑子飞速转动的张敬尧愁眉苦脸地盯着地图,就是不说一句话,曹锟与自己的参谋长熊炳琦对视一眼,只能无奈摇头。
  最后,张敬尧也来了个太极推手,借口需要派遣人员前往侦查,以确认这股川军的行踪和人数再做决定,便结束了与曹锟的首次会面。
  返回府邸的张敬尧,悄悄下了一道命令,让本部驻守浏阳的一个团悄然北撤,以避免川军随时可能的偷袭。
  然而,这道命令终归还是下得晚了,就在张敬尧口授电令的时候,三千余川军已经悄然抵达浏阳城外。


第226章 艰难的抉择
  深夜十一点,利用尖兵解决了城东白沙洲渡口的川军袁崇熙教导团,刚要渡河,就听到西面五里县城方向传来一阵枪声,吓得袁崇熙和全团官兵惊慌失措,要不是各级军官训练有素,弹压得力,恐怕深恐行踪暴露招来打击的麾下官兵,已经胡乱鸣枪壮胆了。
  “全体肃静,原地趴下!”
  “停止渡河,准备反击……”
  一道道命令,伴随着“哗哗”流淌的河水声,逐级下达,率先过河的侦察连已经冷静下来,摆开防守阵型,全团官兵迅速找到射击位置,一面大口呼吸,一面把枪口对准枪声传来的方向。
  可是,这个时候西面城里的枪声却突然停止了,五里外只有几点灯光闪烁的老城传来阵阵混乱的叫骂声,不知是城中守军点燃了篝火还是众多的火把使然,夜幕下灰暗的老城逐渐变亮,城南庙宇的高耸轮廓和七层佛塔,在亮光中恍恍惚惚,若隐若现,如同一幅悠远飘渺的幻景。
  团副何玉蘅和几位营长先后聚集到袁崇熙周围,很想询问团长袁崇熙怎么办?是按计划进攻,还是暂时撤退,总得尽快给句话,可是袁崇熙还在举着望远镜细细观察,丝毫不理会身边众人发出的急促呼吸声。
  “怪了,又安静下来了,就那么几声枪响,不像是内讧火拼啊,难道是守城的孙子喝多了……”
  袁崇熙似是自言自语,望远镜仍旧稳稳地举着。
  浑身被露水湿透的何玉蘅有点儿沉不住气了,浏阳河边的中秋季节非常湿冷,让他觉得自己的腮帮微微发僵:
  “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照目前的情形看,守敌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们,不过要是十二点之前我们不断然采取行动的话,敌人换防的哨兵就要到来了。”
  袁崇熙放下望远镜,擦擦不知何时流淌到肮脏胡子上的清鼻涕,重重吸了吸高挺的鹰钩鼻子,借着河面反射的星光,不屑地扫一眼众弟兄:
  “慌什么?既然敌人没发现我们,那就继续在这儿等着,哨兵换防怕什么?对河李老栓的侦察连是吃屎的?换上敌人哨兵的衣服,守株待兔不就行了吗……二营长!”
  “到!”
  四川军官学校一期毕业的二营长一跃上前,半跪着等待命令。
  袁崇熙指向西面黑沉沉的方向:“带上你的二营和迫击炮连,顺着河岸悄悄摸过去,然后埋伏在城南渡口对面的岔河口附近,别惊动码头上放哨的敌军,等我们这边枪声一响,就给老子拿下渡口和所有船只,二营全体渡河发起攻击,炮连用最快速度架好迫击炮,对准城北的公路要道羊角湾,匀速开炮,以炮火的威慑来截断城中敌人的逃路,为其他各营的合击争取时间。”
  “是!”
  瘦高的二营长一溜烟不见人影了。
  袁崇熙转向众人:“还愣着干什么?按原计划行动。”
  一群营长快速离开,何玉蘅四处看看,最后望向对岸:“老袁,会不会仓促了点……打住!把烟收起来!”
  袁崇熙不舍地收起香烟,吧嗒几下嘴巴,懒洋洋地说道:“既然你都认为敌人没有发现我们,还担忧什么?以我们的行军速度,以及一路上的严密警戒和封锁,敌人如何能发现我们?”
  “不管城里的敌人发生了什么状况,只要没有发现我们,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更何况城里的敌人仅有个不到一千二百人的所谓步兵团,剩下两百多民团的乌合之众,根本不用考虑,哪怕敌人发现了我们又能怎么样?只要一个冲锋就能解决问题。”
  何玉蘅望着牛逼哄哄的袁崇熙,想了想却的确实如此。
  从抓回羁押的商人和侦察连反复核实的结果分析,浏阳守敌根本不知道本部占领上栗的情况,更没能力对本部构成威胁,原以为张敬尧麾下的这个三十九团怎么也是北洋正规军,多少有点儿战斗力才是,谁能想到满编为一千六百人的步兵团,竟然有三分之一的空缺,吃空饷吃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桩奇闻,在川军中这样的长官不知道要拉出来枪毙多少次。
  这还不算,守军的一个连,长期布置在城西的要道口麒麟坡,用以警戒谭延闿湘军占领的长沙方向,城中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千五百人,就算已经做好防备负隅顽抗,顶多也就坚持个几十分钟。
  再三权衡之后,何玉蘅再没有任何犹豫,望着带上两名侍卫大咧咧走向河边的团长袁崇熙,何玉蘅心里不由得有些赞赏,也有些惭愧。何玉蘅这时才发现,尽管自己深受官兵爱戴,在川军年青一代军官中素有足智多谋的赞誉,但是在勇于担当和坚韧果断方面,还是输给老同学袁崇熙不少,恐怕也正是这个原因,萧总司令才从一百多名候选的军校教官中,把自己挑出来配合袁崇熙。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前来换防的四名敌军哨兵来不及打招呼就被放倒,教导团三个营在团长袁崇熙的指挥下,快速发动。
  何玉蘅率领的两个营预备队,缓缓跟随在后,三千余人的疾步前进,竟然没有发出多少声音,更没有半点儿呼唤声和吆喝声,各部表现出来的严密军纪和敏捷的行动,让走在后面的何玉蘅非常的安慰和自豪,他知道自己的这支教导队终于磨练成型了。
  随着袁崇熙的三声枪响,三千余人的喊杀声突然爆发,黑压压的官兵一往无前地冲进了没有城墙的浏阳县城。
  手枪和轻机枪的连续开火声,迫击炮的爆炸声随即响起,一连串的强烈火光在城北方向乍亮,没等何玉蘅率领的两个营开到城东,整个战斗已经结束,浏阳城毫无悬念地落到了教导团手中。
  没能参战的两个营长跑到何玉蘅面前,指向火把熊熊的城中一队队俘虏,向何玉蘅大声抱怨,何玉蘅安抚几句,见两个营长还在啰嗦,忍不住大声呵斥道:“闹什么闹?打这种仗也值得你们眼红?没见过世面!”
  何玉蘅发泄完,叫上通信连长,抬着电台扬长而去,穿过狭窄的石板街道,很快进入重兵守卫的县衙,经过院子看都不看蹲成一大堆的北洋军俘虏军官,便大声下令竖起天线,打开电台准备发报。
  二十分钟后,巡城一圈的袁崇熙匆匆回来,几乎在大堂门口与何玉蘅撞在一起,明亮的马灯下,袁崇熙一把拉住激动万分的何玉蘅,疑惑地上下打量:“发财了?”
  何玉蘅哈哈一笑,突然挥出一拳,打在袁崇熙结实的胸口上:“说对了,袁师长!哈哈哈——”
  袁崇熙惊愕半响,忽然抓住何玉蘅的双臂,双唇发抖,说话都不利索了:“玉衡,你是说,司令他……我们受重奖了?”
  何玉蘅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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