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劫全集zei8.com》第215/222页


谷大有一直守在成郢的床头,许是因为太久不曾歇息,他满脸憔悴。听到成郢的问话,他哑声答道:“回皇上,皇后和太子以及诸位皇子、公主,都跪了快两个时辰了。”

成郢呵呵笑了一声,闭上眼睛,淡淡地道:“朕一时半会儿的还死不了呢,皇后带着孩子们先回去吧。”

锦段一言不发,站起身对太子道:“太子带着弟弟妹妹们先回去吧,母后在这里照顾你父皇。”

太子担心地看了看成郢,又望了望锦段,沉默地点了点头,躬身告退。

程玉姝见锦段不走,自己便也不肯走。太子去拉她的时候,她反倒拽着太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脆声道:“哥哥,母后不走,我也不走,你也不要走!”

太子沉下了脸,小声道:“妹妹,你要听话。父皇病了,母后要侍疾。你跟哥哥回坤德宫,哥哥陪你玩。”

程玉姝便偷眼瞧着躺在床上闭目不动的成郢,又看了看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锦段,慢慢地垂下了头,向锦段道:“母后,你要早些回去呀。”

锦段笑着点头,“你先跟哥哥回去,一会儿母后就回去了。”

程玉姝用力地点头,牵着太子的手走了出去。

殿内的所有人都避了出去,很快便只余下锦段和成郢两人。

“皇后特地留下,是有话要与朕说吗?”

锦段因为跪得太久,膝盖早已失去知觉,方才强忍着站了一会儿,此刻忍不住,便扶着床沿坐了下来,轻轻地揉着膝盖,叹息了一声。

“臣妾进宫有十多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臣妾都老了。”

也许是成郢没有想到锦段会说这样的话,他沉默了许久,也叹息了一声,“是啊,朕也快要死了。”

接着两人陷入了沉默。锦段看着殿内那些小儿臂粗的描金红烛,又道:“方才臣妾看着皇上沉沉地睡着,忽然想起了皇上还是太子时,臣妾做您的宫女,为您翻书磨墨,听您谈书论政;闲暇时,夜茗就会跑来撒娇痴缠一番,臣妾有时还会有些不耐烦。”她长长地出了口气,垂下头去,“那个时候尚不觉得,如今想来,那些年,却是我这一生中最难得的幸福时光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锦段第一次主动与他说起李夜茗,她的声音平静,无一丝一毫的怨怼,只是简单的怀念。

“朕记得有一年,也是冬日,她从外头摘了几枝红梅回来,放在朕的暖阁里。她那时笑得极干净,我一生都不曾见过那样干净的笑容。那几枝红梅,让朕的暖阁在整个冬日里都绵延着幽冷的香,不曾消散。”成郢仍旧闭着眼睛,唇畔却绽开怀念的微笑,“朕还记得,她那时与朕说,红梅的冷香自然是要先给姐姐嗅……呵呵,她总是那般大胆,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真。”这十余年来,他是头一回笑得如此的……真。

这件事,锦段也记得。她记得他在看向李夜茗时,不经意露出纵容与宠溺的柔软神情;她记得他为夜茗执笔作画,画她如春山一般明媚的容颜,画尽她眼睛里的那一抹青涩的风情;她亦记得自己当时的柔肠百结、心酸心痛和无辜无奈。

那时她想,那是刻在她心底的男子和她最疼爱的妹妹啊。那时的她年纪尚轻,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安顿自己的悲伤与无奈。她想,就这样吧,就装作不知道,装作一切仍旧是初时明媚鲜妍的样子。于是,她将自己包裹隐藏,极少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可是她不曾想到,在她以为此生就会这样过去的时候,一夕之间,天地巨变,成郢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成郢,李夜茗向来无忧的眸子竟也染了轻愁。然后,一切都变得不可控制,直到那一日,她在暴室里看到了李夜茗的尸体。

她与他,走向了反目的第一步。

“皇上,您后悔过吗?”锦段忽然轻声问。

“后悔?”成郢微微笑了笑,静静地答,“朕从不曾后悔。”

锦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是失望,还是早已猜到。她轻轻地笑,“果然,女人于皇上,从来不重要。”她想了想,又道:“也许,就连孩子于皇上,也都是不重要的。”

成郢嘘了一口气,似在叹息,“朕这些年都在尽力弥补你的无子之痛,没想到你的怨气仍旧这般重。”

“怨气?”锦段皱了皱眉峰,失笑,“皇上以为这只是怨气吗?您不是女人,永远都无法理解孩子对于女人【1文】有多重要!您在我的膳【2人】食里放的是什么,您应该最【3书】清楚啊!那是牵【4屋】机毒,这样的毒有多可怕,臣妾不相信太医不曾与您说过。可是,您仍旧做得出来啊!”说到最后,她压在心底的那些怨气又冒出了头,“您竟做得出这样残酷的事情,您竟狠得下心!在那之前,臣妾一直以为,与您多年相伴,您对臣妾多少还是有些情意的。可自那以后,臣妾便彻底明白了,‘情意’二字,在您心中,真的是一文不值!”

成郢低叹,“你究竟有多恨朕……”

锦段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她泪流满面,猛地站起来,指着成郢恶狠狠地道:“您对臣妾有多无情,臣妾便有多恨您!”

成郢叹了口气,抬眼看着她,问:“你今日留在这里,便是为了与朕算这些陈年旧账吗?”

锦段深吸一口气,收回指向他的手,紧握着裙裾,颤声道:“不,臣妾留下来,原是想着,皇上会有话与臣妾说。”她重重地喘息着,这是她这一生最后一次对成郢有所期待。

最后一次。

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成郢已近力竭。他闭上了眼睛,吃力地答:“朕与你无话可说,你回去吧。”

眼泪不停地往下落,锦段抽噎着,全身都在发抖。她咬紧了牙关,再问:“听闻皇上写了遗诏,臣妾想问,皇上可有什么话留给臣妾?”

“朕,无话留给你。”

啪,锦段心中的那根弦绷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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