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劫全集zei8.com》第57/222页


“哼,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他程洛山不去做那‘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富贵闲散公子,偏要领兵西北,饮马黄河。谁知道此去等着他的是封官加爵,还是埋骨荒野。” 林安澜那尖锐的声音虽中气不足,却不掩其中的讥讽之意。

“可是……”林安宓的声音里带着迟疑,渐渐低了下去,“我却听说,是皇上下了密旨要他领兵西北的……”

那声音因谨慎而几不可闻,侍奉在林安澜榻侧的锦段眉峰微微一动。

密旨?难道他是**的?

“密旨又如何?有父亲这个监军在,就算他名头再响亮,也不过是个傀儡而已!再说,虽说他终究是要尚公主的,但当了十几年的太子侍读,尚无功名在身,如何配得上咱们高贵无双的长信长公主?此番他若是能活着回来,自然是功名胜古人;若是不能,哼哼,也只能怪他自己轻狂太过,在宫中都敢放肆,活该他有此一日。”

锦段双手笼在袖里,手指死死地掐进掌心。所谓“轻狂太过”,不过是那一日因冲撞木皇后而闯下的祸端。她虽不知这中间究竟有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但却也明白了,程洛山……终究是为皇帝所不容了。

“姐姐不要这样说,他……他也只是……”林安宓的脸白了白,犹带不忍之色,话只说了一半,却没能接着说下去。

“他只是什么?安宓,你给我记住,”林安澜不等她说完,已双目凌厉地看了过去,冷冷地道,“同情旁人不如同情自己!引狼入室之事,我做了一次已经足够,绝不许你再做第二次!”说着目光冷冷地射向锦段,带了十足的恨意。

林安宓的眉目渐渐随着她的这句话染上了凄婉之色,缠在手指上的锦帕,扯了又扯,似是在扯着一段苦言难尽的哀婉缠绵。

锦段低眉不语,脑子里却全在思考着林安宓的动作神情。她刚才的声音虽极低,且带了几分瑟缩,却仍旧未能掩住那语气里的关心与婉转鲜亮的情意。而这样的哀婉缠绵的情意,绝不是短短一年半载的感情可及的。锦段心中微惊,这个林安宓在一年前入宫,得了太子良媛之位,平日里除了在林安澜的病榻前侍疾之外,倒是极少出现在成郢的面前。她一直以为这位性情温顺绵和的小林氏,与林安澜是不同的,可是绝没有想到,在这个女子的心底,原来竟还藏有这样一段蹁跹而又热烈的爱慕之情。

也许在很早之前便已开始了吧?

程洛山……那程洛山已然去了西北。听林安宓话里的意思,却是皇帝有意要他到那有去难回的地方。如此看来,只怕不管西北战事如何,程洛山都难以活着回来了。

锦段的双手抖个不停,她不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这话。皇帝分明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喜爱程洛山,甚至连成郢都说过,皇帝想要将长信长公主下嫁给他。难道他此去西北,不是为了所谓的攒军功吗?为什么皇帝突然间对他起了杀心?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冲撞了木皇后?

那一日的情景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闪过,从程洛山主动说起“息夫人”这个名字起,一直到木皇后的出现,一切都是那样的巧合,每一步都落了刻意两个字,而她当时竟然毫无察觉。

这一切,究竟是程洛山的有意为之,还是木皇后的刻意逢迎?木皇后这个清冷到淡漠的女子,难道在她的身上,竟也发生过如那千古伤心的息夫人一般凄美慑人的故事?

那么,这与程洛山又有什么关系?

为何自己入宫四年,竟从未曾听说过有关木皇后的任何传闻?突然将木皇后与息夫人扯上关系,是她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在她不知道的曾经里,木皇后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才导致她今日冰冷淡漠的性情?还是她本性便是如此?她始终“不共楚王言”,那么“息王”如今又在哪里?

她这边想得入神,却不知林安澜已唤了她数声。待回过神来,林安澜已经撕心裂肺一般地咳了起来,指着她,恶狠狠地道:“仗着太后的宠爱,现在尚未有名分便已是如此嚣张,将来又如何了得!出去,你给我出去!我这里……不供菩萨!”

锦段抿了抿嘴角,说了一句:“太子妃息怒。”

林安澜怒极反笑,“息怒?锦姑娘不生我的气,我就已经千恩万谢了!我哪里敢怒!这整个东宫里的宫人们,个个只知锦姑娘,而不知有太子妃,我林安澜是反过来要仰仗锦姑娘你的鼻息来过活的!”

锦段低眉,面带惶恐,“太子妃此言让奴婢无地自容……”

林安澜神色愈冷,“无地自容……原来你也知道这四个字?我原来只当锦姑娘将这东宫当成你锦家的后院闺阁了!”

锦段沉默不言。

林安宓扶起林安澜,轻轻抚着她的背,温言细语:“姐姐不要生气,动气伤身,对身子无益,姐姐要好生保养才是。”说着冲锦段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出去。

锦段屈膝施礼,躬身退出了流华殿,身后林安澜尖锐的声音仍不依不饶地响着:“生气?我现在也只剩下生气了。除了生气,我还能做什么?太子满心满眼都是她们姐妹,我这个活不了几天的太子妃,要来何用啊?你没有看到吗?你没有看到太子看她时的眼神吗?那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话让锦段心中微有些惊讶,不知林安澜口中的“她”究竟是谁?

是她……吗?

不管外面风雪多大,孤树堂内仍温暖如旧。锦段回到孤树堂,早有眼尖的宫女迎上来,为她打了厚重的帷幔,笑嘻嘻地接过她的斗篷。

绿莪守在大殿里,锦段见了不免讶然,“太子殿下呢?”天已擦黑,成郢这个时候是不会留在宣光殿或清凉殿的。

绿莪笑着指了指偏殿,道:“太子殿下和夜茗姑娘在暖阁。”

锦段抿嘴笑了笑,便走了过去。

孤树堂的暖阁便是成郢的小书房,锦段时常留在这里侍奉,倒也不见生疏。她一脚迈进暖阁,却看到成郢正端坐在窗下的案前,执笔作画,他对面的红木镶银大椅上坐着的正是李夜茗。照得满室亮堂的烛光投在她的侧脸、睫羽上,形成扇形阴影,睫羽之下的水润星眸,映着烛影,显得愈发璀璨如星。她抿着嘴角,笑望成郢,眼睛里的那一脉情深,似含着一抹受宠若惊一般的欣喜,春山一笑,明光晓映。

此时执笔作画的成郢,被满室的烛光熨帖了眉眼,不同于他往日的温柔。殿外的冷风吹着窗栊,发出轻微的响声,暖阁内却温暖如春。案上摆着的花觚中插着数枝红梅,枝桠遒劲,红梅清丽,恍惚中似有暗香浮动。成郢坐在这样一团暗香之中,眼睛里只有面前端坐着的俏丽的姑娘。

锦段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似乎是身在半梦半醒之间,心里暗暗惊喜,继而又有失落与哀伤交替袭来,五味杂陈。

李夜茗最先看到了她,惊喜地叫了一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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