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全集》第185/247页


兄弟二人显然不甚惊讶于她的到来,这么近的距离,其实只要偏头细看,便知隔墙有耳,更何况那一大壶酸涩呛人的青梅茶早泄露了她的秘密。

她拾起仅剩的一小壶酸梅茶,走到两人面前,尴尬一笑:“前辈为你煮了些青梅茶,我想还是莫辜负她的心意为好,便擅自拿来了,我……没别的意思。”

君氿泉微微一笑,似乎早知她隔林偷听,故意引出他哥哥的一番真心话,虽然被打断了,但就其犹犹豫豫的态度而已,薄胜于无。她虽不擅谈情说爱,但察言观色还是不在话下的,君氿泉的这一笑,她便对这一切了然于心了,而想必君溟墨亦然。

“既然是前辈准备的,那我便尝些罢。”君氿泉拿过茶杯,刚要倒一些,又摇头道:“唉,这茶水倒了些显得更酸了,我还是回屋添些热水罢。”言罢,提了茶壶与茶杯,留下一盘残局便嘴角含笑地离开了。

这一刻,她方觉日影的到来果使这个生冷怪异的君氿泉变了不少,至少,学会了诓套他哥哥的话了。

风有些涩,她捏袖掩面打了个喷嚏。

他显得有些拘谨,犹是坐在一旁,说道:“春夜里冷,还是早些回屋罢。”边说边收起了棋子。

她挥了挥手道:“不碍事,就是青梅茶约略刺鼻罢了。”言罢,兀自坐于君氿泉原先坐的位置上,捻起了棋子:“不如我们下一盘?”

“你?”他不禁失笑,这一笑,便彻底打破了青梅茶酸涩的气氛,转而有些沉稳了,如同四月熟透的梅子。

她也是抬头一笑道:“怎么?棺材脸,少瞧不起人了,来这儿一年多,我也是有些长进的。”至少,她自己已是自诩武艺双全了。

“妖女毕竟是妖女呵,那便当是给你下马威罢。”他收拾好了棋子,自行选了黑子,轻点于棋枰之上。

她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自知比不过他心思缜密,只能依仗快棋取些胜算。而今夜,他亦显得有些浮躁,两人衣袂交错,互不相让。

局势愈逼愈紧,眼见着她的半壁河山便要失手,她却蓦然道:“棺材脸,你还是随你弟弟出去见见世面罢。”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落子的瞬间有一丝迟疑。

她依然故我,于棋枰上力挽狂澜,而又曼声道:“年轻人嘛,总是该出去闯闯的,既然已经风平浪静了,何不开始新的生活?”稍顿了顿,她又补了句:“前辈常这么说。”

“你很希望我离开这儿?”他说出这话时,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敲定一字,从中局挽回了偏角的劣势,不动声色道:“下棋便讲究一个全盘,总是着眼于一隅,自以为找到了根据点,可是会失掉大局的呵。何必如此急躁?我不过是个门外汉,输了可不光彩。”

他皱了皱眉,低头落子不语。无何,便又逆转了局势,盘上白子渐稀零,以至于最后全军覆没。

她轻吐了一口气,笑道:“其实只要稍顾全局,便会发现先前固守的那一隅是多么微小了。”

他却说道:“即便是你明知这么下封不住我的攻势,意欲力挽狂澜,也无法改变要输了的事实,可你不也没为输了而沮丧失落吗?”稍顿了顿,他又道:“再让你下一次,恐怕也是方才的走法罢?”

她沉默了,似乎听出了他话中的坚决。一切来得太突然,一如春夜的夜幕,悄无声息地降落下来,不讲一些情面。

纵然那夜两人只是谈论了一番棋艺,她却发现来到山谷的这一年了,成长的并不仅是她的武艺、乐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声断霁虹里

自君氿泉与日影兄妹离去后,山谷里又恢复了宁静。日复日,月复月,光阴如同失控的罗盘,一味旋转而不曾停下。荏苒间,时光又转过了一岁,翌年的暮春莺啼犹不绝,融融软软的日光铺洒于田埂上,老教主所莳之铃兰初绽,花蕊满盛流光,清风过也,便洒了一地。

来到这谷中已有两年了,沉霖的发丝随着年岁疯长,稠密的水蓝紧束于她的后背,惟有些许青丝隐于脑后。研究一年余,老教主也未有进展,转眼又临近夏日了。

一日上午,沉霖与君溟墨照例期于竹屋外的小树林,只有四人的山谷中,日子无趣得很,惟有习武解闷,而她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肆意挥洒的感觉。

今日她着了一件微蓝的水纹衫,是江千雪前些日子上镇里添置的新衣,总算不是白色的了,她便迫不及待地换上。而他一见她这副模样,便轻笑道:“愈来愈有妖女的模样了,看你这身蓝,还有那头头发,哪儿点不是引人惊呼的?”

她白了他一眼,悠然道:“只是肤色不是死人白的,看着还是个活人。”

他微微一笑,也不回驳,抽出江千雪新购置的短剑,示意她拔剑。她以一笑回应,腰间束着那柄铜纹短剑,只是转瞬间,其上之剑便已出鞘,两年来的历练已使她今非昔比,许是天资聪颖,如今已能与他动真格地过上几招了。

剑走偏锋,锋刃交接的那一霎乌铁呼鸣,随着两人背向拉开的剑势吱嘎作响,扫风般划出两面断影。山鸟是时惊呼而遁,拍打的翠羽落下,滞于空中,又被不知是谁的剑迎风劈成几段,只零落下几毫微毛。

蓦然,他一个突刺,直逼她的胸口,险象环生。而她亦非当初那般稚嫩了,毫不避讳他这一剑,一拧腕,转身便挡下了这一剑。稍加运力,排开他压制的攻势,蓝发飞洒,一甩身便转守为攻,步步逼向他的要害。

他唇锋略勾,不知是赞赏她这一记突围,还是嘲讽她过于天真。她那一剑刺过,他便顺着剑的走向任她穿过,另一只手已悄然绕至她的肩膀处。在她最为得意,正以为两年下来终可敌过他时,倏地臂上吃痛,短剑应声而落。

“下手也太狠了罢?棺材脸。”她揉着被剑柄横刺的臂膀,抬眼抱怨道。

他则了无抱歉之意,手笼袖中,旁观她拾起短剑并轻拂,淡然道:“江湖险恶,眼下不让你知道痛,以后怕是会吃亏的。”

她靠于树下歇息,抬手遮住斜穿入树林的阳光,没好气道:“我当然知道啊,要是遇着贼人啊,我早逃了,还跟他费这般功夫作甚?毕竟武力只是最后手段,逃不过再说罢。”有气无力的样子,透着满溢的春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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