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全集》第235/247页


乌提尔却只是眯眼一笑,手挥如柔风,细声道:“来人,将这逆贼捉下!”几名持缨枪的羌羯兵速速围上前去,她往后退了一步,却是退无可退。

袁雨只能干着急,看着她被乌提尔的人带走也是无可奈何,又望城中战场方向望去,羌羯的撤军尚算有序,并不往军营这方撤,借着对原空城地形的了解,渐将夏凉甩在了后头,不知初交锋时损失了多少,但无论如何,这一战遭伏必是雪上加霜。

羌羯军悉数向原空城后撤,夏凉军浩大而羌羯军分散,羌羯军欲借原空山繁复山势的天然屏障隔开夏凉,皆自山间细缝过。夏凉军阵型庞大,从原空城穿过时已被扰乱,再过原空山,巨大的矩阵已不生效力。

乌提尔命人劫持她而随羌羯军撤军的方向去了,袁雨与袁林紧随其后,打算见机行事,借夏凉之手救她。

夜更深了,天寒地坼,碧血染霜化赤练,马蹄踏雪留长痕,整个原空城杂乱在红白两色里,马蹄踏翻了雪,又纵横了无数道裸露的沙土,仿佛曾有巨兽狂奔而过,狼藉一片。

乌提尔带着人马悄然从侧面的山峰绕过,先前被火光烧亮的夜又在寒山里转暗。金波流转,星穹分辉,乌山低寂,一行人自山间平地鱼贯而过,还依稀听得隔山剑啸。

此山势低平,两盏茶工夫他们便穿行了过去,刚出了山口即见羌羯军悉数北撤,那是羌羯王都飔风城的方向。

“看来夏凉此番是要斩草除根了。”乌提尔敛目北望,曼声长嗟。

前几次夏凉皆有所顾忌,恐怕是袁子翌初战时诱敌深入,除了夏凉近万兵力,方致使夏凉转快攻为谨慎,不轻易深入腹地。而今夜夏凉乘伏而起,连却羌羯几百里,更有直破大都飔风城之势,确是要定战局了。

乌提尔望了她一眼,又领队北上,与两军隔一段距离,避免发生冲突。

羌羯军拉成了数十条长线,兵力极分散。山峰连绵,夏凉人数多在此时便不占优势了,反显得笨重,不如羌羯来得灵活机动。

这场大撤退持续了一夜,羌羯军为保仅存的实力马不停蹄地望后撤,夏凉也是穷追不舍。天光方晓,夏凉因苦追了一夜无果,又怕辎重部队跟不上,只好草草占了飞掖城驻扎休整,此地离飔风城已不过百余里了。

这一夜乌提尔也是马不停蹄,奔波了一宿,终于到了飔风城。而飔风城早去了先时风光,如今是野雪弥卷,黄沙漫走。羌羯军一退驻飔风城,城中居民便遁了半数,昔时闹市喧喧尽作今者狼烟萧条。

羌羯被逼到了末路,城禁森严,便是白昼也严查过往行人,乌提尔只作是个另有任务的将军晚归,城门便放了行。

随乌提尔奔走了一夜,她已累得苦不堪言,不需乌提尔命人看着,她也是使不出半分气力了。羌羯军败走原空城后,朝堂上风雨不断,主战主和两派不消停,西格刚回了宫尚不得歇息,便又同诸臣商议起了局势。

她迷迷糊糊地跟着乌提尔进了宫,袁雨不得入内,而袁林早不见了,或是去通报袁子翌。乌提尔带着她要去见西格,她也没办法,只能由着他。

时近午时,西格方有空闲,乌提尔见机求见,西格许是也正有事要见他,便准了。乌提尔并不马上带她进去,自己先行了一步。他刚一进去,她便听西格愠怒道:“那探子的情报究竟是怎么回事?”掩不住整夜劳顿的疲倦。

紧接着,她又听到乌提尔细声道:“大汗息怒,当初臣下已听这探子说自己是袁将军的人,方未起疑。如今臣下已将这探子拿下,再三审问他还是坚称自己是袁将军的人,或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又许是夏凉放了假情报?”

“他的人?”西格兀自念了一句,似是不置可否。她在外边听着,心中大呼不妙。这乌提尔果是有备而来,不但抓了她,还想将袁子翌拖下水,实在是不知什么来头。

“此事稍后再议,眼下最要紧的是夏凉已步步逼近,经了昨夜之后,我军仅存七千人,如何能同夏凉六万精兵匹敌?”西格说道。

“臣下倒是有一计,但怕大汗有所顾忌……”乌提尔曼声道。

“但说无妨。”西格道。

“一个月前,夏凉曾以秋荻小姐换回了三千兵马,当时臣下便觉得这秋荻小姐有异。果不其然,昨夜臣下在营中组织撤军时,便发现她欲叛国投敌,再三逼问下终于得知她与夏凉宸帝颇有些渊源,不知以她诱敌如何?”乌提尔娓娓道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半月前西格不会这么做,可如今兵临城下,他还能守着原则多久?

屋中沉默了,时间一分分过去,她紧握着拳,心想若是西格不肯放过她,她便铤而走险逃出去,总之不能成为林宸封的弱点。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以此胜夏凉,虽胜不武。至于她——且留待袁将军处置罢。”西格说道,终是念在她长得似秋荻的份上放了她一马。

“大汗……!”乌提尔有些心焦,殷切唤道。西格不但没有以她要挟夏凉的意思,似对袁子翌也是信任如旧。

“不必再说了,我军尚有余力一战。将军若是有甚好计策便且说说,若无,便退下罢。”西格笃然道。

“那么……臣下告退。”乌提尔颇为不甘,一字一顿间似在切齿,终是退了出来,眯起眼盯着她看了须臾,闷哼一声命人将她带了下去。西格既不打算以她胁迫夏凉,那他留着她也无用,她便被带回了袁子翌处。

袁府离皇宫极尽,因鲜人居住而显偌大深幽,她乍到时袁雨立马出来相迎,拉着她的衣角直跺脚道:“我就说乌提尔这老贼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误了军情不说还贼喊捉贼!他没把你怎么样罢?”

她摇了摇头,问道:“袁将军呢?”

袁雨道:“主子他尚在处理军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阿林早些时候去通报他了,只是尚分不开身。”

“那你去同他说一声,不必来看我了,大汗不打算以我胁迫夏凉,那乌提尔也留着我无用了。让你家主子专心处理事务,这个关节眼上,一不留神可是满盘皆输。”她说道,随袁雨进了正厅。

袁雨蓦地顿了步,回身看着她,郑重地问:“你是夏宸帝的人,却让主子专于羌羯的军务,这算什么?”

她只得苦笑道:“欠着人情不还,终归心里不踏实。我自然保不了羌羯,也不会保,但你家主子——我会试试。”

“没想到你还有点良心嘛。”袁雨撇撇嘴道,给她端来了饮用的热水,十一月末的大雪天,又是战事吃紧,已无茶可吃了。袁雨想了想,又道:“不过我想主子不会接受你这种还人情的方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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