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全集》第34/247页


他挑了挑眉毛说:“那还真有劳您老了哟――”他把“哟”字拖得特别长,满是戏谑和讽刺,她摆了摆手说:“也罢也罢,不谈这个了。对了,你在捉鱼?”

他一听她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登时喜上眉梢,笑着说道:“对啊,儿时娘总与我说,家乡的小溪很清,里面的鱼又肥大又鲜美,无论是当做景观还是做菜皆宜,因此我自小便想着来家乡真正地捉一回这里的鱼,上次是和爹一起回来的,当着他的面捉鱼会被他骂没出息的。”

她定睛打量了一下他,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坏笑地说:“霖儿看归看,莫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嘛,就仿若我未着衣衫似的……”“注意点注意点,即便是无他人也要注意下你的言行,你的情趣真的是亟待提高啊!”她立时打断他,“我只是好奇似你这般的人也会想捉鱼,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这样很幼稚呢!”

水流徐徐而过,在他赤裸的小腿边打转,他认真地看着她,然后笑了,说道:“我的童年在过成年,那么当我成年了,是不是该回去找我的童年了?每个人都幼稚过,可我却没有,幼稚是一个贬义词,而没有幼稚的人生却不完整。”

她对他报以一笑:“说得也是,那么我来帮你吧!”她完全把昨日的捉鱼经历抛在脑后,跟着他一起在溪里瞎摸。

鱼儿们机灵得很,哗啦啦地随着清流向远方游去,又或是藏于光滑的卵石之下,避开他们不怀好意的手。

鱼身淡青的纹理与略泛青光的卵石混为一体,加之溪水清澈,更是难以辨认。她挽起衣裙,凝神敛目,低着头细细辨认。

忽然,一条偌大的锦鲤从青石后一跃而出,欲夺路逃离,却逃不出她的眼。她蹑手蹑脚地逼近锦鲤,屏息静待,看准了时机,双手向锦鲤扑去,啪啦――溅起了朵朵浪花,手却扑了个空,鱼儿一溜烟地逃了,只留下她一脸懊恼地跺脚,又漾起了涟漪阵阵,水花层层。

他噗哧地笑出了声,声如鹰击长空,又如一排白鹤直冲九霄,朗润而明净,清晰而浑厚,在空旷的山谷上空回翔盘旋。

她还在张望鱼儿的去向,他步向她身边,拉起她嫩白的小手,踏着水花儿蹲于一颗略大的卵石右侧。她好奇地望着他,他只是笑着指向卵石之下,露出一口皓齿。

不细细观察,还真是难以辨认,在这卵石之下,竟是适才那条锦鲤,他双手覆于她的双手之上,抓住时机便拉着她的手扑向锦鲤,锦鲤翻身挣扎着。

“快,快,抓住它,用力按住它。”他在她的耳际说道,温热的气息柔柔地打在她的颈间。

她按着他的指示死死地压住鱼,一使劲儿便捉起了鱼,锦鲤因脱离了水而奋力挣扎,鱼身上的水花儿溅在了她的脸上,她呀的一声叫了出来,而他则是接过她手中的鱼扔往岸边的小桶中。

她雀跃地拍手道:“终于捉到你了,这条小鱼精。”水珠顺着她耳际的发梢缓缓而下,打湿了肩头青桃色的纱衣,在阳光的照耀下笼着一层亮白的光晕,让人看得有些目眩。

他欲用指尖拂去她脸庞上的水珠,却发现自己的手也是湿的,便索性撒了她一脸的水,恼得她提起衣裙直追着他打,在溪水中盛开了朵朵清漪水莲。

只是她的步伐怎跟得上他?在一阵追打无果之后,气恼地坐在岸边,脚发泄似的踢打着溪水,他只得返回,站在她面前任她把自己淋成一只落汤鸡。

笑声似银铃般不绝于耳,与火红木棉树上的翠禽珍鸟相应和鸣,在春日暖阳的抚慰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温秀可喜,泛着柔和的光辉。

岸边的小桶渐渐满了起来,但除了他与她一起捉的那一条锦鲤外,没有一条是经她的手的,全是他捉的。一条两条三条,直到她觉得再这么捉下去便有些违背科学发展观了,他们才住了手。乐滋滋地提着鱼后屋里,湿嗒嗒的脚在沙地上踩出了一排排脚印,延伸到末尾的小屋里。

面对这一桶鱼,她有些为难了,这里面少说也有十条鱼,显然他们是吃不完的,虽然河里不缺鱼,他们吃一辈子都够,可是本着“慈悲为怀”的思想,她还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林濂睿,想让他将一部分放生。

这才注意到他在擦拭着八个青花瓷碗,深蓝的纹路平贴于碗身,浑然天成一般,图案虽只是些锦花火树,却也有几分平和、深远之意,不太似平常人家所用的瓷碗。

他的目光爱怜地停留在碗上,仔细、轻柔地擦着,无限怀恋地说道:“这些碗具是我娘当年用过的,她曾说这些便是她的宝贝。”

她疑惑地问道:“那为何置之于此而不顾呢?”他的目光一顿,随后缓缓道:“许是……许是想着有朝一日还能还乡吧,便把宝贝都留在此处,待归来之时仍能看见一如儿时的家。娘她……她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她喜欢的是如这里一般宁和的世外桃源。”

她未再问什么,她对于那些编造出来的故事不感兴趣。可他却似断线之珠般滔滔不绝起来:“儿时,因家中有许多兄弟姐妹,爹的宠爱便难以普及到每一个人身上,我与众兄弟姐妹又颇为疏远,娘便是我唯一的伴。爹纳的妾愈来愈多,而娘从未说过一句不是,她还是那么祥和,那么亲切,只有我知道在夜深人静时她会一人在窗前独自对月怅然。于是我发奋用功,希望通过自己的才能让爹注意到我,注意到娘。终于,终于到了我十一岁之时,我自觉各方面已然超乎众人了,爹也稍有关注到我,然而我还未来得及欣喜,家中便遭遇变故,爹因此气急攻心而亡,娘也跟着去了……蓦地,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呵,那种感觉真的是……如掉进了冰窟里一般,彻骨的寒冷,我无意留在京城这片伤心地,决定独自一人隐居山林,过着如娘原来的生活一般的生活,而大哥也正有此意,便与我结伴同行了。”

她不由得抿嘴,这故事编得还颇为煽情,也算是滴水不漏了。听得正入神时,他回头对她桀然一笑道:“念叨了这么多,霖儿怎不讲讲自己?”

她一怔,轻笑道:“我自九岁起便与你相识,我有何事是你不知的?若是这九岁前的事,又有何事是异于九岁之后的?隐村的生活是一碗清水,一望便知底。”

“不,那不一样,目之所及的仅是表象,我想明了的是你的心思。”他边说着,边把鱼一条一条装入碗中,鱼儿挣扎了几下又落入了水中,她这才注意到他抓的鱼仅有两条是大的,其余均是小巧玲珑的小鱼儿,大鱼是今日的膳食,小鱼便是景观了。

“我能有何心思,即便是有,你不也早已了然么?”她笑着回道,伸手去逗弄碗中的小鱼儿,他从后背揽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呼出的气息轻缓地在她的发丝间游荡,悠然道:“但愿如此吧。”

屋子里一切都未改变,只是有些情愫却在潜滋暗长,令她有些压抑,是什么呢?连她也捉摸不清。

无何,她推却了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莞尔一笑道:“也临近晌午时分了,不如我们做饭去吧。”

他点头表示同意,欢喜地拉着她的手向厨房步去。

八个瓷碗并排列于木柜之上,小鱼儿在里边翻腾,不时溅起些许水花。溅落在某人的发丝上,霎时又恢复了宁静。

“该放油啦,别发呆了!”她对着林濂睿指手画脚,他不精的厨艺令她很难想象昨日的晚餐是他做的,虽然自己从旁观察了一会儿,但那毕竟已临近尾声,莫不是有枪手潜伏在此?她暗自腹诽道。

“霖儿,我自有分寸,油放多了吃着腻。”他死鸭子嘴硬地反驳道,她也懒得理他,敷衍道:“是啦是啦,那你便莫放了。既然你这么有分寸,自己做好了,我出去透透气。”

沉霖步出小屋,轻轻地拉合上木门。一转头便看见门外的人影,微笑着向那人走去,擦了擦他鬓角的水珠,微笑道:“怎地如此不小心?水花儿溅落到了头上。”

渊笑得如沐春风,柔声细语:“真是令我意外呢,凤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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