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全集》第66/247页


她是不该如此激动的,她一直明白。只是这一切都失控了,她只能渐渐回到正轨。

她脱离了他的手,只余一丝残温在他半悬着的手中,让他舍不得放下,紧紧地攥着拳头,感受那最后一缕温存。

她终究是不原谅他,挽回,却无可挽回,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对着九天长啸一声。其实,他走向她的那一刻,是希望得到她的一声问候的,是希望看到她略带担忧的眼神的,是希望她焦急地问他怎样了的……这是这一切都落空了,她并没有询问他忽然恢复的缘故,是因了那些药草,他本想对她说一声谢谢的,可是这一切却又变了味,朝着他难以预期的方向发展了。

那些药草,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只知其具有非凡的疗效,能在短时间能愈合伤口。起先他以为是他命大,现在才知是这药草起的作用,那些药草使他发热,不断地散去淤血和毒素。只是盛极必衰,但愿没有副作用。

空荡荡的山谷将两人隔开,四下里凄清、幽邃,他笼罩在一片迷离清冷的气氛中,席地而坐,任思绪游荡,他享受这种沉浸于过去的感觉,只有这一刻,他能感到一丝的幸福和快乐。

任性离去,她有些后悔了,既然他已康复,应借他之力出谷的,可是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忿恨,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长叹一声,拾起地上的野菜,一早上都没有吃东西,一切都等她填饱肚子之后再说吧!理了理思绪,她打着卵石,清脆作响,试图打着火。

终是失败了,她颓然地垂下手,难道她要一直吃松子吗?这让她有些抑郁。

一阵气流擦肩而过,身前的木柴倏地燃起了火,她惊得急忙回头,他面带笑意,静静地伫在她的身后,温柔地低声说道:“我帮你吧。”话音已落,他却没有迈步,似是在等着她的许可。

她有些不情愿,却又离不开他的帮忙,一番权衡下,她点头默认了,让他一阵欣然。

方才他在泉边徘徊,百无聊赖,想见她,却又不能,便偷偷地来到她身旁,至少如此能望着她,聊以慰藉,便见到她在磨石取火,忍不住帮了忙。

现在,他可以堂堂正正地靠近她,看着她低垂的发丝,淡漠的容颜,已是知足了。

不理会他热切的目光,她低头杵着野菜,没有盐,只能喝些清汤,借着从渊那学来的野炊知识,夹起木柴,烧起了野菜汤。

柴火不时爆响,两人却是无言,各怀心思。

没有清香也没有诱人的色彩,这一锅清汤着实普通,更何况是烧得有些不够火的。取出先前寻着的小石碗,乘了一碗热汤,青色的汁液在白色的小槽中晃荡,不过是两口而已。

她并没有邀他共饮的意思。

他也不语,尽管他是想品尝她的手艺的,也知并不美味,却连这小小心愿也难实现。

汤寡淡而苦涩,绿中带黄的菜叶浮于其上,望着那碗里的景象,他只觉得自己便是那一片苦菜叶,在索然无味的岁月中无声地走过,纵然曾在热流中欢愉过,却渐渐冷却了。

第四十三章 深谷涧泉幽(六)

柴火已经灭了,汤还未喝尽,第一次煮汤,沉霖没能把握好水量,致使这汤更加寡淡无味,还余下不少。

望着林宸封期盼的目光,她终是取出了另一只石碗,不声不响地放在他面前。

起先他并未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望着乳白色的石碗,散发温润的光泽,待他了然她的意思之后,一阵欣喜,却发现她已不知何去,只余他一人坐在燃尽的火堆旁,伴着一锅微凉的苦菜汤。

饶是如此,他也是满足的。那只她先前用过的小石碗,此刻正安然躺在芭蕉叶上。他拾了起来,舀了些汤,再倒入自己的碗中,如此他便觉得与她近了些,即便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汤是极苦涩的,他甚至不知有如此难喝的汤,简直似是药汤一般,真不知她如何能下咽。饶是如此,他仍甘之如饴,感受那一丝丝良苦的甘甜。

不觉中,这一锅既难喝又凉了的汤,竟被他如数饮下,还不舍地望着空荡荡的木锅,而这口木锅,经了柴火的一番洗礼后,已是漆黑难辨了,在他眼里却是那么的可爱、喜人。

他静坐一旁,翻弄着两只小石碗,无所事事。

她在泉边涉足,折损着几枝小桃花,百无聊赖。

眼下不过午后罢了,如何捱过这恼人的时光,她还未想好。一想起他在山谷的另一端,一股烦躁便涌上她的心头,明明不愿与他有过多接触,却又不得不有他有连系。

这一切仿佛冥冥中注定了一般,两人的生命线相互维系着,既疏远,又紧密相连。

坐在桃花树下的她,靠着树干,手无力地瘫在地上,午后慵懒的气息四溢,让她打不起精神来。恍恍惚惚间,她悄然入睡了。

知了在枝头叫得正欢,一声声惹人烦闷,偶有些流萤飞过,只轻轻地划过她香甜的笑颜,便扑打着七彩的翅膀翩然而去了,风柔而轻缓,草嫩而青葱,这样的美好让她安心地睡去了。

那是什么?两个在雪地上追逐的身影,踏着皑皑白雪,留下一串串脚印,银铃般的笑声,纯真的笑脸,飘飞的衣角,蓬乱的发丝,心底的一角似是这绵雪,在冬阳的照耀下悄然溶化。

她只是不语,扎挣着,她要逃离这个地方,那些看上去美丽的东西,都有一个阴暗的背面,她是如此坚信不移的,所以她为自己的心筑了一道高高的围墙,只在墙头上望,从不涉足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却只是海市蜃楼,底下是无尽的深渊,一旦踏错一步,便永世无法翻身了。

梦中的她,表情时而微笑时而痛苦,他不知为何,只是伸手拂去她脸上的粉末――那些流萤翅膀上的粉末。

只愿,她不是因为梦见了自己而感到如此痛苦。他暗暗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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