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兰陵校对版作者满座衣冠胜雪》第69/87页


  “是,陛下真是目光如炬,看一眼就知道了。”高长恭接过他手中的点心,笑着说,“他的女儿是臣的乳娘,他是看着臣长大的,臣很信任他。”
  “很好,那些事就让他们去做吧,你身上还有伤,就别忙活了。”说着,高俨靠着椅背,略思片刻,便转入正题,“朕登基不到半年,我国与周国大仗小仗打了不少,我们次次都略占上风,这让朕很感欣慰。这些日子以来,朕苦思冥想,便是今后的治国方略,也与和相他们几位大臣商议过。现下你们都回来了,朕想再听听你们的意见。”
  “是。”高长恭是他们四人中身份最尊贵的,自然由他最先发言。他想了想,便缓缓地说,“当今之势,仍是敌强我弱。突厥和周国都比我国强大,这毋庸置疑。陈国略弱于我,却有江南富庶之地供应军需,又有长江天险可以依恃,再加上几位名将有勇有谋,一旦与我们打起来,鹿死谁手,也未可逆料。这些年来,周国与陈国订立攻守同盟,又向突厥可汗自居儿辈,三国连成一气,我国面临的形势不容乐观。不过,数年过去,我国仍然屹立不倒,与周国和突厥的交锋还屡占上风,陈国也不敢轻犯,究其原因,关键便在于这三国面和心不和。突厥怕周国强大之后难以控制,同样的,周国也怕陈国壮大,如此一来,势必暗中相互掣肘,反不如我们行动得迅速果断,干净利落。正因为此,我们可以想办法破坏他们的联盟,设法与周国结成同盟,约好两分天下,共享太平。那么,我们两国便可以共同出兵,先平突厥,再定江南。以后的发展视情况而定,但总的来说,我们大齐必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再不容人轻侮。当然,这只是臣的一点浅见,还请陛下斟酌。”
  他与顾欢、韩子高在一起相处数年,平时除了一起练武和商议军政要务外,还喜欢一起谈论天下大势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许多想法都已成形,此刻高俨问起,他便胸有成竹,侃侃而谈。
  高俨与和士开都很意外。高长恭从小便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长大后也十分谨慎,除了打仗的时候指挥若定,果断坚决,平日里都很和蔼可亲,从不与人争执,对朝廷之事更不发表意见。真没想到,他其实是个胸罗万有之人,说出来的这番话有胆识有谋略,令人刮目相看。
  高俨有些兴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笑道:“兰陵王就是兰陵王,识见不凡,快人快语,想别人所不敢想,提别人之不敢提,让朕耳目一新。如果真能如此,那最好不过。只是,突厥的狼子野心从未遮掩过,周国对我们也始终虎视眈眈,就连陈国现在也蠢蠢欲动。三国对我国都不怀好意,我们真能瓦解他们的联盟?”
  顾欢欠了欠身,冷静地说:“他们既然相互忌惮,那就表示彼此之间并不信任,颇有嫌隙,那就有很大机会对他们予以分化瓦解。至于说到用何计谋,前人早已为我们做出榜样。无非是三十六计,阴阳燮理,机在其中,只要因势利导,我们便有很大胜算。退一万步讲,即使计不得售,暂时失利,只要事情做得机密,敌国便无从反击,也就不能损伤我国分毫。因此,不论成败与否,均对我国有益无害。”
  高俨本极稳重,这时也忍不住眉飞色舞,“好好,长恭哥说得好,寻欢说得对,你们议个详细条陈,直接奏报给朕,咱们再详细计议。”
  “是。”高长恭微笑点头,“臣明日便约太师与明月兄商讨,尽快向陛下禀报,请皇上定夺。”
  “如此甚好。”高俨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便道,“朕今日心情舒畅,似乎连胃口都大开,现在便觉得有些饿了。和相陪朕用过早膳,你们三位只怕都没吃东西吧?走,咱们去尝尝兰陵王府里厨子的手艺。这点心我吃着便觉着好,再去品一品美味佳肴。”
  四人一起笑着,跟着他去到正厅用膳。
  之后,高俨便在和士开的陪伴下离开,高长恭派兰陵十二骑护送他们回宫。其实,虽说高俨是微服私访,却仍然有数十名羽林军跟随保护。尽管如此,高长恭仍坚持派自己手下最精锐的随从保护皇上回去。高俨微微一笑,欣然接受他的忠心。
  看着御辇离开,三人才转身回府。顾欢细心,见韩子高不怎么说话,便关切地道:“大哥,是不是刚才长恭说平突厥后定江南,让你不高兴了?”
  韩子高笑了,“我没生气,更没觉得那番话有什么不对。我其实没什么家国之念,当年拼死为陈国而战,不过因为那是陈茜的江山。现下,陈琐害死了陈茜的儿子,篡夺皇位,我恨他入骨。你们若是真想灭了他的国家,我愿做前锋,打过长江去,拿下建康城,亲手宰了陈琐那个狼心狗肺的混蛋。”
  “太好了。”顾欢高兴地说,“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韩子高宠溺地看了她一眼,笑着点头,“好,到时候,大哥让你第一个进建康城。”
  顾欢兴高采烈,乐得直拍手。
  高长恭微微摇头,“大哥,你就爱陪着欢儿胡闹,也太宠她了。”
  “怎么着?你不服气?”顾欢一仰头,得意地哼了一声,“你那是嫉妒。”
  “你这丫头,嚣张。”高长恭拿下搭在韩子高肩头的手,伸过去揪了揪她的鼻尖,“听说你一早在水边载歌载舞,我却没有看到听到,你必须再给我唱一次,跳一遍。”
  顾欢笑眯眯地说:“唱歌是可以的,跳舞就免了,现在没那兴致了,以后吧。”
  高长恭大为失望,长长地叹了口气。
  韩子高微笑着看他们两人含蓄地打情骂俏,然后说:“你们先歇着,我去看看东园。”
  顾欢猛然想起,当时召郑怀英来为高俨抚琴,虽是为势所迫,本质上仍与那些红袖坊的客人没有太大区别,只怕郑怀英的心里会觉得委屈。自郑怀英来兰陵王府后,他们一直以礼相待,那些下人更是将他当成主人来侍候。他本就清高自傲,只是在乐坊的时候没办法,只能隐忍,离开那里之后,这几年来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那种看似清淡实则孤傲的性子便渐渐恢复,他弹琴再不是为生计所迫、为形势所逼,而是由着他自己的心意。刚才,顾欢着人去唤他前来抚琴,虽然是为当今皇上,郑怀英也应招而来,倾情弹奏,礼数周全,但心里未必就舒服。
  想着,顾欢立刻说:“我也去。”便要跟着韩子高离开。
  高长恭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嗔怪地道:“你等等,我还有事找你。”
  顾欢疑惑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什么事?”
  高长恭好笑地摇头,“你啊,太粗枝大叶了,一点也不细心。大哥与东园很谈得来,你跟着瞎掺和什么?走走走,给我唱歌去,休要落荒而逃。”
  顾欢恍然大悟,顿时满心欢喜,一个劲点头,“哦哦,好,咱们回房吧,我唱给你听。”
  高长恭挽着她的手,高高兴兴地沿湖走去,忍不住问道:“你跟东园只学过抚琴,跳舞是跟谁学的?”
  “跟梅娘。”顾欢笑嘻嘻地看向他,“就是那个太上皇赏你的姬人。她擅舞,我当初留下她来,就想着或许可以与东园做个伴。后来,我们不在的时候,东园抚琴,她就会跳舞。我看着好看,跟东园学过琴后,也跟她学舞。”
  “哦哦,这样啊。”高长恭沉吟道,“那这个梅娘与东园是不是彼此有情啊?”
  “没有。”顾欢有些神秘地一笑,“她与高震倒有点一见钟情的意思。”
  “真的?”高长恭一怔,随即笑了,“高震那个木头,居然还懂情?”
  “嘁,你这块木头不是也懂情吗?”顾欢调侃道,“梅娘是太上皇赏你的,虽然你没要过,可名义上仍然是你的人。他二人情投意合,却怕得不得了,不敢跟你说,更怕被你发现,难得见个面,还要躲躲藏藏,提心吊胆。我最近才知道这事,是东园告诉我的。长恭,你就发个话,把梅娘给了高震,替他们择日把亲事办了吧。”
  “行。”高长恭痛快地道,“君子成人之美,何况高震是我得力的兄弟。他跟着我出生入死,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梅娘本就不是我的人,我一辈子都不会碰她,又何苦误了女儿家的终身?”
  “长恭,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顾欢心花怒放,拉着他的手一边走一边哼唱起来,“金陵美人横吹笛,迎来燕子衔春泥……”
  高长恭听着她清亮婉转的歌声,开心地笑了。


  第63章
  她这边滔滔不绝地说着,那边的吴谦便感觉到段韶的脉象渐有起色,顿时心中大喜,立刻在童儿的协助下为他施针、灌药。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高长恭一边养伤,一边和段韶、斛律光商议今后的国策与用兵方略。韩子高和顾欢也参与讨论。
  郑妃依然住在常山寺,不肯回府。高长恭与顾欢抽空过去看望她,见她容光焕发,心情开朗,并不是郁郁寡欢的模样,便放了心。
  郑妃跟他们聊了些家常,又陪着他们去正殿拈香随喜,便婉转地送客。两人也就顺着她的心意,告辞回城。
  郑妃送他们出了山门,温和地说:“王爷国事繁忙,顾将军也有军务在身,就不必来回奔波了。妾妃在这里住着,心情舒畅,不必挂怀。”
  “就依王妃之言。”高长恭欣慰地道,“需要什么,尽管派人回府去拿。”
  “多谢王爷。”郑妃微笑,“妾妃感到很平静,也不需要更多的东西。这儿什么都有,一箪食,一瓢饮,已经足够。”
  高长恭略感惊讶,随即赞赏地点头,“王妃生具慧根,可喜可贺。”
  顾欢却道:“王妃正当妙龄,切勿看破红尘,若是找到了安宁,便请尽早回家。”
  郑妃对两人敛袖为礼,温婉地说:“妾妃并无遁入空门之念,请王爷与顾将军放心。在此处听暮鼓晨钟,观青灯古佛,妾妃只觉平安喜乐,再不会心存怨怼。”
  “那样就好。”高长恭柔声道,“王妃请回吧,多多保重。”
  郑妃对他欠了欠身,便回身走进寺中。翠儿一直跟在她身侧,虽然不发一言,眼中却流泻出无限喜悦,似是替自己的主子高兴。
  高长恭与顾欢骑上马回城,两人都不再谈论这件事,由着郑妃继续住在常山寺。
  五月中旬,齐国派去长安的探子送来密信,宇文护命参军郭荣增援宇文宪,意图解汾州之围。
  斛律光立刻向高俨请命,愿率军出征,迎战周军。段韶请求与斛律光同往。高俨准其所请,派两人率大军前往西境。高长恭的伤还没好,只得留在邺城。
  齐军迅速到达河东,随即兵分两路,斛律光去加强对宇文宪和韦孝宽的钳制,段韶则率军奔袭,将郭荣的援军迅速击溃,进而包围定阳,打算一举拿下西汾州。
  大军云集城下,段韶登山遥望城中形势,便领兵急攻。
  七月,定阳外城告破。周国的汾州刺史杨敷却异常顽强,始终坚守住子城,盼能等到宇文宪派援兵前来解围。斛律光则严阵以待,击退了宇文宪的数次突击。
  段韶久攻不下,不禁十分忧急,突然在军中病倒,病势沉重,卧床不起。
  急报传回邺城,高俨大惊,立刻召来高长恭询问对策。高长恭当即请缨,赴前敌换段韶回来治病。高俨大感安慰,随即下诏,要他即刻出发。
  高长恭回来与顾欢一说,她顿时急了,骑马飞奔至松鹤堂。吴谦毫不犹豫,与两名药童收拾了需要用到的药材与针具,便与他们上路了。
  顾欢用王府里的轻便马车载他们师徒三人,配上两匹骏马,在路上走得很快。四天后,他们就赶到军中。高长恭接替段韶统领全军,立刻便稳住了日趋涣散的军心。
  顾欢带着吴谦匆匆走进军帐,便见段韶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在一旁侍候的两个亲兵满面忧戚,暗自抹泪。顾欢心中惶急,轻声对吴谦说:“先生,我义父就拜托您了。”
  吴谦低声道:“顾将军,老夫定会尽心竭力。”说着,他将段韶的手从被子里轻轻拉出,专心替他把脉。
  顾欢不敢吭声,挥手示意两个亲兵先出去,别打扰到大夫,然后亲自将帐中的灯火全部移到床边来,一一点燃,这才守在旁边。
  灯火通明,吴谦可以清楚地察看段韶的舌苔、面色等病征。用了很长时间,他才结束检查,伸手替段韶盖好棉被,对顾欢使了个眼色,起身走到帐外。
  顾欢连忙跟出去,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吴谦面色凝重,轻声说:“太师这是劳累过度,又忧急攻心,便将以前积在身子里的各种病灶一起引发,来势甚猛,颇为凶险。”
  顾欢的脸色刷地白了,急忙问道:“可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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