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第190/1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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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收，地不管，倒不快活？”朋友们听了他这一番话，也就不和他亲
热。
一日，荆元吃过了饭，思量没事，一径踱到清凉山来。这清凉山是
城西极幽静的所在。他有一个老朋友，姓于，住在山背后。那于老者也
不读书，也不做生意，养了五个儿子，最长的四十多岁，小儿子也有二
十多岁。老者督率着他五个儿子灌园。那园却有二三十亩大，中间空隙
之地，种了许多花卉，堆着几块石头。老者就在那旁边盖了几间茅草房，
手植的几树梧桐，长到三四十围大。老者看看儿子灌了园，也就到茅斋
生起火来，煨好了茶，吃着，看那园中的新绿。这日，荆元步了进来，
于老者迎着道：“好些时不见老哥来，生意忙的紧？”荆元道：“正是。
今日才打发清楚些，特来看看老爹。”于老者道：“恰好烹了一壶现成
茶，请用杯。”斟了送过来。荆元接了，坐着吃，道：“这茶，色、香、
味都好，老爹，却是那里取来的这样好水？”于老者道：“我们城西不
比你城南，到处井泉都是吃得的。”荆元道：“古人动说桃源避世，我
想起来，那里要甚么桃源，只如老爹这样清闲自在，住在这样城市山林
的所在，就是现在的活神仙了！”于老者道：“只是我老拙一样事也不
会做，怎的如老哥会弹一曲琴，也觉得消遣些。近来想是一发弹的好了，
可好几时请教一回？”荆元道：“这也容易。老爹不厌污耳，明日我把
琴来请教。”说了一会，辞别回来。
次日，荆元自己抱了琴来到园里，于老者已焚下一炉好香，在那里
等候。彼此见了，又说了几句话。于老者替荆元把琴安放在石凳上。荆
元席地坐下，于老者也坐在旁边。荆元慢慢的和了弦，弹起来，铿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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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声振林木，那些鸟雀闻之，都栖息枝间窃听。弹了一会，忽作变徵
之音，凄清宛转，于老者听到深微之处，不觉凄然泪下。自此，他两人
常常往来。当下也就别过了。
看官！难道自今以后，就没一个贤人君子可以入得《儒林外史》的
么？词曰：

“记得当时，我爱秦淮，偶离故乡。向梅根冶[一三]后，几番啸傲；杏花村里，
几度倘徉。凤止高梧，虫吟小榭，也共时人较短长。今已矣！把衣冠蝉蜕[一四]，
濯足沧浪。无聊且酌霞觞，唤几个新知醉一场。共百年易过，底须[一五]愁闷；千
秋事大，也费商量。江左烟霞，淮南耆旧，写入残编总断肠！从今后，伴药炉经卷，
自礼空王[一六]。”

[一]冠、昏――古时候，男子满十五岁至二十岁，家长要择日为他
举行一次加冠仪式，表示成人，名为“冠礼”。“昏”，就是婚，结婚。
[二]传板――寺院里食堂前面挂着的鱼形木梆，名“饭板”，也叫
“饭梆”，食时击板通知僧众，名为“传板”。[三]不修边幅――言语
举动不拘泥小节。这里并有衣服穿得很随便的意思。[四]气哺哺的――
气呼呼的，形容余忿未平的样子。[五]墨荡子――磨贮墨汁用的小盆。[六]
相――察看。这里指在裁好的纸上写大字，一共写几个字，每个字该占
多少地位才匀称美观，都要先考虑，所以要“相”。[七]火纸筒子――
用表芯纸搓成的细卷，供点火吸烟用的。也叫做“捻子”或“媒子”。[八]
洲场――“洲”，江中涨起的沙洲。“洲场”，指占有洲产，以其中芦
苇作为燃料经营的一种行业。[九]生发――生利，即孳生利息的意思。[一
○]牛首豆腐干――牛首山居民制售的豆腐干。有油炸的，有白煮的，是
当时一种有名的小食。[一一]屋山头――屋脊。[一二]挑――“挑”有
剔的意思，这里说的是从石缝里挖取野生菜这一动作。[一三]梅根冶―
―和下文“杏花村”都是安徽贵池县的古迹。作者离乡后，漫游各地，
曾到过贵池，故词中回溯旧游的经历时，也列举了这两处古迹。[一四]
蝉蜕――蝉从幼虫到成虫，是要褪去皮壳的，蝉褪下来的那一层壳就叫
做“蝉蜕”，一般常借用比喻摆脱、解除。[一五]底须――何须。[一六]
空王――佛的别称。佛家称佛法为“空法”，佛为“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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