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第4/48页


快8点了,廖文韬在关掉QQ前,对里面的好友“苦糖”说了声拜拜我去上班了。然后快速换好了衣服,向“伊然”走去。
他知道,当夜降临时,幽灵们则会蠢蠢欲动。
廖文韬坐在伊然的吧台前,喝红茶。老板规定每天上班时可以免费喝的饮料就是红茶。那种喝下喉甘甜,等下肚后唇齿还留余味的瓶装饮料。只一个星期廖文韬就爱上了这种喝下喉时的感觉,并买了几箱放在家里喝――廖文韬以前都喝矿泉水解渴的。
酒保阿卫正趁人还没那么多时在吧台练习手艺。他把酒瓶子放在手肘上,抛向天空,又用另只手臂去接住;或是拿了三四只柠檬,左手投出左手接住。他不停的做这些事,干得很投入,表情很诚恳,他甚至可以在上班几个小时除了去厕所,就一直做这些。前天廖文韬还问他,你每天都练习这些你不厌烦吗。
那时他回答:“再厌烦也要吃饭的。”
阿卫现在就又拿着一个空酒瓶子,做着抛空又接住的循环动作。显然他还是新手,因为他的酒瓶子时不时的因失手掉到地毯上。阿卫的师父就很棒了,廖文韬看见过那中年男人耍过两次瓶子,玩转到出神入话。
廖文韬把红茶倒进加了冰块的玻璃杯子里,他转过身,背靠在吧台上,斜坐着。左脚慵懒的伸长了。
DJ胖子站在DJ台上摆放着呆会打碟需要用到的碟子,他埋着头,让黑色鸭舌帽的帽沿完全遮住了前额和大半张脸。胖子其实不胖,胖子在中学时就和文韬是兄弟了。他在碟机里放了片音乐串烧,旋律不快不慢。
重庆的夏天来得很急又很突然,才4月底,已经可以热到穿短袖了。
夏天来了,人们在忙碌地工作时总不会忘记要诅咒几声火辣的骄阳。夏天的太阳是很留恋白昼的,所以到接近8点时天边还有个倒挂的夕阳。但是只要一入夜,这里就会出现一场幽灵的盛典。这时候,男女们又会在冷气充足的极速旋律中,表现出对火热赤辣的追求。
城市就在人类不断的要求中翻转,循环。
10点刚过,来人已慢慢加多。
“伊然”是在市中心刚营业不久的一家大规模酒吧。在重庆这所酒吧出现饱和状况的城市里,伊然由于知名度不够,除了开业那天来人多些以外,平时都是清清淡淡的,很少出现场子爆满的情况。
三三两两的人进来一般都先坐着喝点东西,到DJ把歌打得挺激情时就一个拉一个的上舞台。廖文韬依旧背坐在吧台边缘,他在把玩着手机。
苦糖发短信来说,她心里很失落,问她怎么了,她又不说。
“我想见你。你在哪?”她回短信到。
苦糖是廖文韬刚认识没几个星期的网友,在网上挺活泼的一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取个那么哀怨的网名。苦糖说,有一种糖,发出浓郁的香,苦得很纯粹,但又的的确确是糖,故名苦糖。当廖文韬看见这段介绍苦糖的文字时,半天没理解过来,后来就以为是青春期女孩在干卖弄文字的游戏,也没多在意。
苦糖挺活跃的,廖文韬和她聊了两个星期,就觉得很亲,像妹妹。
当他第一次告诉苦糖自己的职业时,那女孩竟惊讶的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什么?你是个DJ?”
崇拜的样子让廖文韬汗颜,“DJ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职业。”
“哇!DJ呀!我居然和一起DJ聊天!太了不起了!”她说,实在是可爱。
可爱的女孩苦糖说要来见他,廖文韬笑笑以为又是这个调皮的妹妹的一个玩笑,说了伊然的地址也就没在意了。
那时已经是10点半了,苦糖住在沙坪坝,而沙坪坝离在市中心的伊然的位置还有点距离,所以廖文韬断定她不会来。所以当廖文韬在40分钟后收到她的短信问自己穿什么衣服时,就很自然的回了句“粉白色衬衫”,然后就喝着红茶,悠闲的看着舞池里脱离灵魂的人类。
“我喝可乐哦!”大约1分钟背后就出现这个极可爱的女声,她顺带拍了拍廖文韬的肩。
“你是……”他望着她,眼前是个很俏丽的女孩,头上捆了橙红色的头巾,黑白分明的眼睛灵气的忽闪着,她也看着他,眯着眼睛笑,和网上的感觉一样的可爱“苦糖?”
“哈哈,当然啦!”她笑,抬起屁股就坐在廖文韬身边,“你果然喜欢喝红茶!可是我爱喝可乐哟!你得请客!”
“你等等,我去帮你买!”他说着,连忙就飞身出了酒吧,向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跑去――酒吧里没有可乐。
廖文韬实在是太意外了,他没想到那么突然的,苦糖就真的出现在身前,带着七星瓢虫般的新鲜色彩,大方又不失清丽。
当廖文韬带着瓶百事可乐满头大汗的跑回伊然时,苦糖已经没在吧台上了。
廖文韬有些感到沮丧。他觉得苦糖象一条飘忽不定的鱼,飞鱼。唐突而来,忽然而去。
但是很快的廖文韬就重新来了兴致――
熙熙攘攘的的舞池里,那带了橙红色头巾的女孩是很显眼的,她狂乱的扭动着她的细腰,在舞池里跳得很劲暴。说实话,廖文韬没想到看上去那么可爱乖巧的女孩跳起舞来那么放得开,他感觉她梆在脑头的头发像蝴蝶要飞扬起来。
一曲至终。
“哎,你真不该叫什么苦糖的!”廖文韬迎上回到吧台的苦糖,把可乐递给她。
“那么我该叫什么!?”她问,笑得野性又不失张扬了自然。几簇头发从头巾伸出,被汗水粘湿在额前,她的头发已经散开,她正用手把它们随意的捆在脑后。
廖文韬觉得她怎样都那么好看,自然不做作,她甚至没有化个淡妆。
“我觉得你是一只七星瓢虫,那么色彩鲜活。”他认真的说。
苦糖又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很多人表扬自己漂亮,却从没人说觉得像只虫,“你这算是贬低我还是恭维我呢?”她扭开了可乐盖,把嘴凑上去仰头就喝,动作连贯而英气。
“当然是赞美你……”
“喂!Seven!该你了。快去!”
廖文韬还没把话说完,胖子就走了下来,叫文韬打碟。
“哦!好的!”他冲胖子答应了句,然后转身对身后的女孩说“我要开始上班了,你在这边等着我,有兴致也可以去跳舞什么的。”
“嗯,好。”她朝他挥挥手以示叫他去。
廖文韬就往DJ台上跑去,随手抓了他的白色鸭舌帽胡乱往脑袋上一扣。戴上耳麦的那一刻,他点着头,身子就可以跟上音乐很专业的摇摆起来,双手不停的配合音乐,让放出的旋律尽量和谐又不失个性。
廖文韬一直觉得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对音乐的领悟,为此他曾经很骄傲。
当一个人认真起来时,魅力可以是平时的两倍,更别说DJ打碟这种时尚帅气的工作。文韬在美丽的苦糖面前有些卖弄,夸大了动作打得很起劲。
苦糖望着DJ台上年轻而意气风发的网友,她收住了笑。被头巾包裹住的的前额让头发弄得有些痒,她下意识的想用手去挠,却让手停留在半空中――那里有不可触摸的伤。她永远无法忘记当前额的伤口涌出鲜血时,姐姐那年幼却盛满仇视的脸。
只有她自己知道,结疤的伤口不仅伤在前额。
她不故别人异样的眼光喝着可乐,透心的凉。她看见她的DJ网友正用眼神示意她去跳舞,她望了舞池一眼,文韬打出的乐音很新颖,激情而不失缠绵,融合到恰倒好处,舞池里的男女,卖弄身段,尔或自故疯狂。幻灯照处,可以诡异得离奇。
可是她实在提不起兴趣了。
她又感觉到前额的疤,夏天一到,就奇痒。
那年她5岁,那年有明晃晃的太阳,白得眩目。5岁的她额前流血了,缝了二十几针,她看见姐姐在笑。
姐姐不能说话。
那时她躺在门前的地上,鲜血直涌的脑门已经麻木了,她忘记了要巨痛。她看见姐姐了,姐姐就站在她面前,笑,比阳光更赤白,晃痛了眼睛。
那也是夏天,她知道过此之后,每年夏天她都只好留着厚厚的刘海,遮住那丑陋的伤疤,不管有多热。姐姐能在夏天露出光洁的额头,在阳光中跟太阳比美,但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当时从背后推她一把的,是自己的姐姐。
她美丽亲爱的好姐姐。
有一种糖,发出浓郁的香,苦得很纯粹,却又的的确确是糖,故名苦糖。
酒吧让夜神秘起来,于是每个人都可以是冥王或幽灵。他们扭摆着,脸上带了放肆的张扬。
“妹儿!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呀?”一位衣着打着成功人士标志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不失直率的问。
“哦不,我喜欢喝可乐。”苦糖礼貌的拒绝了,并把脸转向一边,婉拒之意相当明显。
“可乐有什么好喝的?这里可是酒吧啊,那么我请你喝洋酒,怎么样?”他听到苦糖说的一口北方口音,连忙用带重庆腔的普通话继续邀请。
苦糖有些火了,她开始皱了眉头,她最瞧不起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谁知道他们在酒吧留连整夜勾搭女孩之时,家中的糟糠之妻在如何担心苦等!
“嘿,嘿!虫虫!怎么了?趁我不注意就想给我戴绿帽子啊?”是廖文韬!他已经来到苦糖身边,他用手自然的搭上苦糖的肩,故生笑意的说,眼睛却死盯着那位中年男人。
“哦,抱歉,原来你不是一个人啊?”那男人挺风度的道歉,维持身份。
“呀!虫虫你实在不乖!居然告诉别人你一个人,你把你老公我放在哪里了?”他边说就边挤进苦糖身边,显尽占有欲。
中年男人就走了。
“嘿嘿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切!你就算不来我也能摆平,更何况你明明还趁机吃我豆腐,占我便宜!”苦糖在文韬面前立即就开始笑,而且要笑得很开怀那种。
那么她就会是个天真的女孩,每天快乐得没心没肺。
文韬看见那么爽朗得像草原上的美丽牧羊女般的原始的笑,就开始被迷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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