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微蓝》第80/117页


“六月天微蓝”――她看清了画像下面的字。

真相大白。这就是天朗藏匿在卧房的秘密!

微蓝看着那幅画像,独自发了半天呆。

直到小李打来电话:“夏总,那份文件找到没有?客户催着要呢!”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打开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很快找到了那份文件。

虽然是扫描上去的,但还是很清楚,连上面的印章都纤毫毕现。

天朗原来是如此细心的人。

正要关电脑,却在桌面发现一个文件夹,上面写着“给微蓝”三个字。

微蓝好奇地打开来,文件夹中居然有二十多篇文档。

她用鼠标点开了第一篇,是几张扫描上去的发黄的信纸,上面写满了字。

放大后可以看清,那是一封天朗写给她的信,日期是十年前的。

“微蓝:

好吗?

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给你写这封信。虽然你永远看不到这些文字,因为我不会将它寄出去。但还是很想知道,如果你真的收到这封信,会是什么表情?

现在让我想像一下你看信的神态,眉头必定是皱着的(你常常喜欢皱眉,以后你每皱一次,我就拍打一下,才能帮你改了。)眼睛里含着冰冷的笑,带一丝嘲讽。最可爱的还是嘴,两角向下微微耷拉着,显出执拗和不屑。(不能说这个了,说这个心里那根思念的筋又要牵扯得疼了。)

不过,最有可能的是,你一看到信封上我的名字,就立刻把信给撕了,根本不会拆开来看。

我一直都知道,你恨我母亲,连带我一块儿,尤其我不姓夏,还住着夏家的房子,亲热地叫你父亲“爸爸”。而你从进家门开始,不肯唤我母亲一声“妈妈”。

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惹人讨厌的男生,如果有可能,你一辈子也不愿意见到我。这也是你父亲想要做的。所以,我被你们远远地放逐,到了地球的另一边。

微蓝,你曾经骂我是野种。不错,我的确是一个私生子,我父母没有结婚,就生下了我。而且,我出生时父亲已经不在了。你是女孩,你不能了解,一个父亲在男孩的心目中意味着什么,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有多重要。这一点是母亲不能替代的。也因此养成了我缺少安全感,孤僻忧郁的性格。我的童年非常不快乐,是在别人轻视羞辱的眼光中长大。直到我九岁那年遇见你父亲。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的确是把他当亲生父亲来看待。在你出现以前,他很爱我的母亲,也很疼我。我享受到了一直渴望的父爱,享受到了一个健全家庭的温暖,只是我不知道,这种温暖是从你和你母亲那里抢过来的。微蓝,是你提醒了我,是你告诉我:“夏云生不是你的爸爸,你姓秦,而他姓夏!”

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恨你!你打碎了我的梦境,让我彻彻底底认清了自己:“秦天朗,你是一个野种,你是一个拖油品!”即使我外表再出众,学习再优秀,小提琴拉得再好,也改变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于是,我不愿意再回到这个家,不愿意再看到你,更不愿意看到我母亲。因为在你眼里,她是一个勾引别人丈夫、拆散别人家庭的狐狸精。我痛恨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尴尬角色。

瑞阳的出生,让我不得不再次面对你们。你在医院里的表演,让我觉得滑稽可笑,又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其实,你和我一样可怜,你也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我在走廊上拦住你,故意用语言激怒你。你抬头时瞪我的那个眼神,却深深地打动了我。

老实说,你长得不漂亮,又不像这个年龄的女孩那样活泼可爱。我却毫无道理,无法解释地为你心动。

或许,是因为你的那双眼睛吧?我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那样瘦怯怯的,像是经不住风雨催折,却又要作出坚强的样子。明明心里对我母亲,对这个家充满怨恨,偏表现得那样乖巧、柔顺。其实,那时候我也很惶恐,生怕你的出现,会分去母亲对我的疼爱,取代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地位。我容不下你,也不欢迎你。你一定感觉到了我的敌意,眼睛毫不怯懦地对上了我的。

那样乌黑晶亮的眼瞳,写满了倔强和挑衅。最初的凝眸,就让我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我后来才知道,你父母在你六岁时就离婚了,在缺少关爱的环境中长大。我想像得到,在成长的过程中,你是如何由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慢慢地筑起一座厚厚的墙,将自己与外界隔开。

我很少看到你笑,也很少看到你掉泪。但每次和你争吵后,你都紧紧地握拳,很努力地把眼泪逼回去。我发现,你很脆弱,也很容易受伤,却总是武装自己,只有在无人的角落,才悄悄释放最真实的情绪。你的戒备,是为了自我保护。复杂的家庭,从小生长的环境,逼得你过早的成熟、世故。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在你身上,我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微蓝,我和你是同一类人,一样的倨傲、倔强而又脆弱。

正因为是同一类人,我才会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你;才会在每天放学后悄悄地跟踪你;才会故意做出让你反感的举动来吸引你;才会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轻易地就被你诱惑了;才会在你的强烈抗拒下,蛮横地夺去你的初吻……

这是我来澳大利亚以后,才逐渐想明白的。这段日子,每天回到宿舍,我便坐在窗前,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一会儿是与你的所有片断,一会儿是在脑子里给你写信和说话。有时候,夜里好好躺在床上,突然想到你的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就噌地一下跳起来。同宿舍的人看我那吓人模样,问我是不是生病了,人看起来那么古怪。

他哪里知道,我是害了相思。相思?多动听的两个字,说不出的眷恋与缱绻。

好了,夜很深了,今天就写到这里吧。

想你,在离开你的每一天!

天朗

1996年11月2日于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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