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通史纪事本末》第303/556页


“我应该怎么做,爹?”

“忍耐,对于羞辱和欺负,你要忍耐。记住你真正要做的事……”

“长大后和你一样,保卫大汉的边疆!”甘英抢着答道。

“对。”甘荀笑着摸着他的脑袋,“平日的事比起这件事,都算不了什么,没有什么事真正值得你动怒的。如果有人欺负了你,只要你能忍耐,一切都会过去,你不会失去什么,相反,你的精神会得到完善。你受到的屈辱与之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把甘英带到瀑布面前,“甘英,从今天起,你就开始接受这个挑战吧。你要象这块石头一样,每天承受着瀑布的打击。”

甘英走到了瀑布底下,他立刻被倾泻直下的瀑布按到了,他几乎窒息过去了。

“你能做到的,甘英。”甘荀在一边喊着,但是丝毫没有要来帮他一把的打算。

甘英费劲了全身的气力才从水中露出了头,他如饥似渴的呼吸着,但是只是一瞬间,瀑布的激流就又把他摁了下去。他吃了好几口水。恍惚之中,他听到父亲的声音:“起来,甘英!起来……”

他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最后,甘荀要走了。临行前,他对他儿子说:“记住,甘英,只要你能起床了,就去瀑布,去完成你的修炼。”

甘荀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甘英在他离开的第二天就去了瀑布,他很快就能够在瀑布下站立了。他一站就是十年,直到他应征戍边来到他父亲战死的沙场为止。

这十年中,甘英每天清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江边山脚下去承受常人难以经受的考验。在瀑布的重压下,甘英变得越来越稳重,越来越成熟。他已经学会了忍耐任何难以忍耐的事,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当村里的阔少们欺负他时,他淡淡地一笑,和善地朝他们望一眼,他们就知趣地走开了。有一次在赶往军营的路上,山贼把他团团围住,他主动掏出了自己的所有盘缠,包括他母亲给他缝在夹袄里的一些碎银都给了那些面目可憎的山贼,望着目瞪口呆人,他告诉他们要为人向善,不可妄杀无辜。结果,那些山贼砸了山寨,都随甘英去从军戍边了。

他父亲对他的期望已经实现。

他事实上已经成为了一块瀑布下的石头。

这样,过了十年。

又过了十年。

这二十年中,甘英的沉稳和时刻保持的平静给班超和所有的将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军营里相信这样一种说话:天下之大唯有两件事不可得,一乃是各国罢兵休战,使边疆永葆无虞;而二就是甘将军怒发冲冠,咆哮雷霆。

如果说塔西佗时刻保持的镇静是时时克制的结果的话,那么甘英的超脱物外已经达到信手拈来,悠然自在的境界了。他不必象塔西佗那样刻意追求,就可以把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如,毫不做作。另外,他不似塔西佗,而更让人尊敬的一点是:他会笑,会开心地与人交流,而不拒人千里之外,这也是他在军营中受到广泛欢迎的一个重要原因。

本来,这样的修为将会伴随他一生,等到一天,他终老边关,埋骨沙场,也会留下无数令后人倾慕的事迹。

但是,一次邂逅,让他遇见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论是他前生定下的宿缘还是孽障,都不可阻挡地改变了他的一生。

为了吉离,甘英二十年来第一次竭斯底里,第一次放声痛哭,第一次被完全击垮。

此后不久,似乎,他已经渡过了难关,他开始重新安排了自己的生命,他认为,又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了。

但是,显然,命运还不打算这么早就放过他。

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一头发狂的野兽,面部扭曲着,高声嘶叫着,用尽了全身气力,掐着耶米里的脖子,把他死死地摁在地上。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炸裂了,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仿佛是一把十石的紧弓,思维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唯有那团好像要把他燃尽的火焰在烧灼着他的肉体,戗凿他的心灵。他要大叫,只有震天的狂喊,才能让他感到有丝丝的解脱,只有流尽身上沸腾的血液才能让他免除在世界末日来临前他所注定要受到的煎熬。

象耶米里这般单薄羸弱的人哪里经受地住这样的力道,当场已经口吐白沫,无法动弹了。

“甘将军!快放手……,不是他!不是他……”阿琪叫道,她显然没有这样大叫的体力,很快就低下头咳嗽起来。

狄昂和塔西佗也急忙拉住了他的手:“冷静一点,甘英!如果这是耶米里干的话,他就不会带我们来这儿了。”

甘英松开了手,他跪在地上,用拳头使劲地砸着地面。

“畜生!畜生……”他发疯一般怒号着。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两个字。

“甘将军……”阿琪在一旁已经泪流成河了。

狄昂和塔西佗只能站在一边看着甘英这样发泄着。虽然对于罗马人来说,一个年轻女子的失贞也不是件小事,但是为此暴怒到这样自我摧残的地步,还是很难让他们理解。

“看来这件事对塞里斯人来说相当严重。”狄昂小声道。

“在有些部落,我见过一些妇女因为失贞而被人活活烧死。”塔西佗道。

“看到甘英这样子,我相信。”

塔西佗摇了摇头,说道:“甘英,这个平时多么镇静多么理智的人啊,居然会一下子变成这样的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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