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亡一叹全集.com》第51/123页


太素天中无日夜之分,诸事办完,已经不知何时。女娲遣退众人,也不带随从,独自来到后殿。此处是娲皇宫的禁地,除女娲之外,无人敢靠近此处,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只说是几千年前流传下来的规矩。殿中也无光亮,也无声响,仿佛无人居住。

女娲缓步进入,这一座大殿中空空荡荡,荒凉旷远,别无陈设。地面以黑金岩与白玉石交错铺设,构成一个巨大的八卦高台,八卦之外,又有六十四卦,团团排列。在这六十四卦之上,透明火焰烈烈而起,幻出三界中无数正在发生的场景来,种种爱恨情仇,生离死别,急速闪掠而过。有一男子,长身挺立,一袭白衣,手中托着一个小小铜炉,反复摩挲,正在八卦台上缓缓行走,口中喃喃念诵,眉头紧锁,隐有苦思沉吟之色,间或伸手一指。被指中的卦相之上,正在急速变幻的场景便顿时缓慢下来,待那男子细细看完,挥袖一拂,又复急急变幻不休。女娲进来多时,那男子仿佛全然未觉,只是皱眉苦思不已。

女娲也不说话,静静等候。不知过了多久,那男子抬头,朝女娲看了一眼,道:“你来了,事情如何。”女娲笑道:“准提果然收了那两人为徒,又助李承乾争那人皇之位,意欲大兴佛门。凡此种种,尽在兄长算中,一毫不差。”

白衣男子摇头道:“世间生灵,只要不能证得混元无极,无论如何神通广大,法力通玄,也不能预知未来,就算是你我、三清、接引、准提也不例外。我演八卦之相,知万物之渊源流变,所以勉强能得窥少许天机,也未必尽准,你却不可过分倚赖。”

女娲道:“兄长于一千多年前所算,如今已经尽数应验,分毫不差,足见这八卦之术,确有造化莫测之能。”白衣男子叹道:“不然,我推衍八卦六十四相,若能克竞全功,则有望证得混元无极大道,自然过去未来,无不了然。但这六十四相的最后一相‘未济’,我已然苦苦推算两千年,依然不能明悟,总是差了一筹。女娲,我所算若是全然验证,那是侥幸;若是不验,也是理所当然。”女娲道:“兄长放心,小妹明白,自当谨慎行事。”

男子微微点头,看着女娲,半响道:“女娲,你念头还是不改么。”

女娲柳眉一扬,道:“人类负我,我自然要与些教训。”白衣男子道:“姬轩辕负你,并非人类负你。”

女娲怒道:“兄长,你还要为他们说话。人类若不负我,那轩辕剑是如何来的?仅凭轩辕小儿那点微末道行,若不是倚仗轩辕剑,又岂能逼我立誓自封这太素天。兄长,且莫说我,便看你自己。你自我造人之始,便下世为人皇,耕织渔牧,取火筑屋,皆是你所教授,结果如何?人类一成气候,立时便要你退位。此等忘恩负义之徒,我当年就不该造它出来。”

伏羲低眉道:“妹子,我当年退位,乃是自己懒散,不愿再理俗务,却不可怪罪他们。若非卸下人皇之责,专心推衍八卦,又如何有今日成就。”女娲冷笑道:“兄长心胸宽广,不愿与那等蝼蚁计较,我却不能。想我捏土造人,炼石补天,自为妖族大圣以来,时时约束部众,勒令不得滋扰凡人,与人类有无上功德,人类叛我,便是恩将仇报。我为造人始祖,人类叛我,便是以子叛母。此等大逆不道,我若还一味隐忍,岂不教三界耻笑。”

白衣男子默然道:“我等为神,彼等为人,本非同族,彼等叛我,也是情理之中。”

女娲道:“兄长说得是,彼等为人,我等为神,本非同族,我纵是把天下人类尽数灭绝了,也是情理之中。”

白衣男子微微叹息,不再说话。

女娲默然片刻,展颜笑道:“不说这个。兄长,小妹此来,是有一事请教。”白衣男子道:“你说罢。”女娲道:“有一件法宝,小妹意欲将它重新锻炼过,不知兄长能否相助一臂之力。”白衣男子笑道:“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我这八卦炉中,一切流变,万相化生,又有什么不能炼的。”也不问女娲到底要锻炼什么。女娲道:“那便好。”不再多说。

白衣男子也不再说话,依然在八卦台上缓缓转圈,观看周遭六十四卦相上种种变幻情景,默默推衍。女娲正要退出,突然听到伏羲轻轻“咦”了一声,伸手一指,只见那第十卦“履”相之上,缓缓化出一副画面来。

左侧是一片树林,林中两人,正是李承乾和玉藻。画面右侧,乃是一个和尚,光头赤足,身披月白色袈裟,手持九环锡杖。和尚对面,正站着一男两女。那男子是个书生模样,身前两个女子,一着白衣,一着青衣,皆是十分美貌,只是秀眉高挑,满脸煞气,手执长剑将男子护在身后,正与那和尚对峙。

第三十五章 是非对错全不论

李承乾和玉藻过了华山,入南瞻部州境内。反正也不急于回长安,一路随意而行,游览风光,也不管到了何地。这一日,到得一处,只见一条大江,宽有百里,惊涛拍岸,滚滚入海。江边有座山岭,虽不甚高,却又一番奇异之处,日光照下,那山头便做灿灿金色,耀人眼目;山下有座小小城郭,其中行人往来,熙熙攘攘,甚是热闹。李承乾心中好奇,道:“这是什么地方。”玉藻见多识广,道:“下面是杭州钱塘县了。”

两人落下云头,随意赏玩周遭风景。李承乾在长安长大,实不曾见过这等江南水乡风光,顿觉心神疏爽。在县城中走了半日,又出了城,欲到那座山上看看,俗话有云:看山跑死马。那山看起来只在近前,并不甚远,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却还未到。好在左右无事,也不着急,只是日近正午,有些炎热,见前面有个小树林,便走入林中歇息。

林中小径幽深曲折,奇花异树,落英缤纷,鸟鸣清丽。李承乾和玉藻走了这半日,略略有些疲倦,便在林中找了块空地歇息,顺便欣赏风景,随口闲谈。

正说话间,李承乾陡然面色一凝,示意玉藻止住声息,侧耳细听。玉藻初时不明其意,但也依言行事,过得片刻,就隐约听到空中有两个女子说话声,仿佛正在争吵,只是离得远了,听不太分明。

“姐姐,法海有天罗金钵在手,我们胜不过他的。”这是一个清脆的声音。

“胜不过,总逃得过,我没打算真与他动手。”另外一个温柔的声音说,“待会我缠住法海,你进金山寺把许仙救出来,带他先走。我随后会跟过来,天罗金钵虽然厉害,也未必困得住我。”

“姐姐,我真不明白,那许仙有什么好的,却让你这般痴迷,还要以身涉险去救他。”

“小青,有些事情你不懂。”

“我是不懂,”叫小青的女子说,“但我知道玉清教主封神之后,就颁下玉虚符诏,严禁人妖婚配。我们在钱塘县住了这几年,小心翼翼,总算不曾出什么大事。姐姐,眼看千年大劫又将至,法海既然把许仙带走,我们何不也借此机会顺势脱身,早早回转西湖底下潜心修炼才是。若再纠缠下去,惊动天庭,只怕天谴立致,到时候连性命都保不住。”

另外一个女子沉默片刻,道:“小青,男女情爱,你还不明白。我若不能与他在一起,便是再活千万年,也没什么意思。我若能与他在一起,便是躲不过天谴,心中也是欢喜的。”

小青道:“算了,反正我也不懂。你要去,我自然帮你就是。”

两人在高空云端上商议定了,又过片刻,化做一道白光、一道青光朝那座顶上泛金的山上飞去。

※※※

李承乾听这两个女子说话,虽然不知缘由,大体也猜出是什么事情。既然提到人妖不能婚配,又提到什么回转西湖底下修炼,显然方才说话的两个女子乃是妖怪了。他此次是出来游玩,不打算多管闲事,只要不牵扯到自己,也就不再多想。

玉藻却若有所思,过了半响,突然道:“殿下,你有喜欢的女子么。”

李承乾怔了一怔,笑道:“以前没有,现在或许有了。”

玉藻轻笑,随手扯过一根草来折弄,道:“殿下贵为皇子,料想身边必定佳丽无数,难道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么。”李承乾也笑道:“若是她们都如你一般美貌,我自然便喜欢了。”

两人这大半年来,起居饮食,朝夕相处,彼此熟悉,言语谈笑之间,便往往少了顾忌。玉藻听李承乾如此说,微微一笑,道:“是么。”李承乾本非谨守礼法的君子,对玉藻一直颇有爱慕之心,只是在长安时一直住在皇宫之中,新近才搬出来。宫中人多口杂,自己又身份特殊,不敢过分造次。如今在外,别无拘束,见玉藻如此说,便笑道:“自然。我父皇赐我干将莫邪剑的时候,便说这剑是雄雌一对,所赐之人也当是一对方可。如今这莫邪剑却被你拿去了,说不得,只好做我妃子。”

玉藻脸上微微一红,轻声道:“不过是一把剑,还你就是。”伸手要取莫邪剑来。李承乾坐在她身边,见她脸飞红霞,娇美不可方物,不由得心神一荡,趁机伸臂将她抱住,笑道:“已经拿了,哪有再还回来的道理。”玉藻被他抱住,顿时全身发软,也不挣扎,将脸贴在李承乾肩上,幽幽道:“你当真喜欢我么。”李承乾将玉藻抱入怀中,突然有种极度熟悉之感涌来,仿佛自己昔日曾无数次这样抱过玉藻似的。只是温香软玉在怀,虽然诧异,也无暇多想,一手揽着玉藻腰身,一手轻轻打散玉藻发髻,将发丝披散下来,轻轻抚mo,低声道:“自然。我自见你,便朝思暮想,只盼能再见你一面。既复见你,又盼能日日见你,朝朝相对,只愿能娶你为妻,便此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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