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亡一叹全集.com》第61/123页


虽然如此,却要如何方能从这亿万点萤光中寻到李世民,难不成一个一个分辨不成,却也来不及。望向玄奘,玄奘亦无主意。便在此时,玉藻哎呀了一声,转头看时,原来她肩头那盏琉璃灯,仿佛受了这殿中无边黑暗压制一般,光芒稍敛,已经只能照住她自己,却不能将李承乾和玄奘两人也翼护其中了。李承乾暗自焦急,又无办法,正无奈间,突然便听到殿外脚步声响,有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朝这边走来。

其中一人道:“前日那人皇李世民身故,大王命我们送他的魂魄去凝碧池转世。却不知道大王是如何判断的。”

另外一人道:“听说是判到陕西一富贵人家去。”

第一个人嘿嘿道:“大王这便有些断差了。且不论唐王开国的时候,李世民杀了多少人,难保没有无辜之辈。就说玄武门那件事,他设阴谋,杀兄斩弟,又迫父亲退位,这等不忠不孝的事情都做了,如何还不发落到十八层地狱去。”

另外一人道:“小声些,你敢背后议论大王,不怕钉到刀山上去?李世民到底是人皇,身份尊贵,焉能以常人论之。”

那第一人又笑道:“人皇又如何,一旦死了,到这幽冥地府里,还不就是亡魂一个。”

另一人道:“少说话,我们将李世民魂魄送进凝碧池,早早完事回去交差。”

说话间,两个鬼卒摇摇晃晃走了进来,皆是身高两丈,肚腹胖大,头生独角,其中一人手中抱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瓶子。低头见李承乾等三人在殿中,齐齐一怔,喝道:“你们是何人?胆敢擅闯转轮王殿?”

李承乾却不说话,抬手一指,使个禁法,将这两个鬼卒尽数定住了。取过那白玉瓶子来,见其中隐隐约约有个小小的透明人影,正在挣扎,只是瓶口被一道青色符印牢牢封住了,不得出来。李承乾去揭那符印,纹丝不动,他不知究竟,不敢再妄动,怕反而坏了事,喝道:“这里面便是人皇的魂魄么?”

那两个鬼卒不答。李承乾眉头微皱,伸手朝其中一个鬼卒一指,只听的砰地轻响,那鬼卒庞大身躯便分崩离析,化作无数碎末,血肉横飞,散了一地。玉藻面上有些失色,李承乾却自冷笑,对剩下那个鬼卒道:“是也不是?”

那鬼卒慌忙点头,道:“是,是,就是人皇的魂魄。”李承乾道:“好,这符印要怎么揭开?”那鬼卒道:“是有咒语的。”努力将脑袋凑过一点来,对着瓶口叽里咕噜念了一段话,那符印即便自行飘起,白玉瓶中那小小人影钻了出来。

李承乾看得分明,正是李世民,连忙伸掌托起,叫道:“父皇!父皇!”李世民却不应答,抬头恶狠狠地朝李承乾看了一会,突然照着李承乾的手指一口咬下来。

李承乾大惊,好在李世民此时是魂魄之体,并无实质,咬了也是白咬。李承乾叫道:“父皇,是我,是承乾!”李世民全然不应。李承乾大怒,先将李世民魂魄定住,向那鬼卒喝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对我父皇做了什么?”那鬼卒战战兢兢道:“上仙,上仙,这却不干我等事。所有魂魄到了幽冥都是变得如此,自古以来就是这般,却不是我们做什么手脚。”李承乾心头恼怒,抬手就要将这鬼卒也杀了,却听得旁边玄奘法师高宣一声佛号,举掌往李承乾背上一拍,道:“殿下,定心。”

李承乾被玄奘一拍,猛然惊醒,背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玄奘道:“殿下,此人所言不虚。这幽冥地府之中,阴戾之气极重,只消待上一日半日,即便要受侵染。殿下已经将至太乙金仙境界,犹自不能抵御,何况这些寻常魂魄。”那鬼卒连忙道:“正是,正是,上仙放心,只消离了这幽冥地府,不过三两日,即便复原。”

李承乾心下稍安,突然想起玉藻。自己这等修为,尚且不免被戾气侵染,玉藻修为更低,如何抵挡得住。转头看时,玉藻却面色如常,并无丝毫不妥。玄奘看出李承乾心思,道:“殿下放心,据贫僧看来,这阴戾之气,仿佛也有些灵觉。心魔愈盛之人,便愈容易受这阴戾之气侵染。玉藻姑娘心地磊落光明,又有贫僧师尊的宝灯护住,不虞有事。”

李承乾心道:“胡说八道,她是妖怪,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和‘心地光明磊落’这评语八竿子打不着。左右还是这灯的作用。”且顾不上计较这些,对玄奘道:“多些法师相助,既然已经寻到父皇魂魄,在下这便回转凡间,免得夜长梦多。”玄奘合十道:“岂敢,不过是贫僧分内之事。殿下若要回去,须得经黄泉路。”李承乾道:“还请法师带路。”默念咒语,将李世民的魂魄依旧放入白玉瓶中,使个禁法封住瓶口,道:“父皇,暂且忍耐一时。”收入怀中,转身和玄奘、玉藻出了转轮王殿。

※※※

一路依旧无人阻拦,不多时,便到了黄泉路。看起来倒也平平无奇,仿佛一条寻常道路,只是缓缓向上延伸,仿佛通到无穷无际的高空。玄奘道:“殿下,从此路上去,便是东岳泰山了。”

李承乾和玉藻谢过玄奘,正要上那黄泉路。陡地光芒一闪,玉藻肩头那盏琉璃灯自行冉冉飞起,悬浮在半空中。三人皆是惊讶,不知怎么回事,就见那琉璃灯中大放光明,遍照虚空,化现出种种景象来。

李承乾知道此灯是燃灯之宝,忽然如此,必有深意,当下抬头细看。只见那画面所现,是一座清碧潭水,不起半点波澜。潭水顶上,便是方才转轮王殿中所见的那巨大黑色漩涡。点点萤火自漩涡中飘下,落到碧水之中,瞬间沉没。周遭尽是无穷黑色雾气,阴风盘旋。

在漩涡之下,碧潭之上,有一老人,面色淡金,白眉长垂,手拄鹿杖,杖头上挂了一盏八角琉璃青灯。老人身旁,站着一位童子,手捧琉璃玉净瓶,瓶壁透明,瓶中水波荡漾,隐隐可见一个小小人影。

老人凌虚踏步,在碧谭上方走了一圈,用手一指,水面上蓦然现出一个金色的太极图形,阴阳双鱼缓缓游动。童子上前,将琉璃玉净瓶中那小人儿连同瓶中之水,一齐注入阳鱼的鱼眼之中。老人随即袖袍一拂,水面上太极图形渐渐散乱,化入虚空。

老人手指童子手中琉璃玉净瓶,念念有词,只见那玉净瓶悠然飘浮,老人手掌一翻,玉净瓶急射入潭,须臾,手掌往上一抬,琉璃玉净瓶跃出水面,老人一把捞住。

猛然画面一晃,仿佛整座碧水潭都震动了一下,虚空震裂,现出一道大缝,一只虎首牛身巨兽跃出,朝两人狂奔而来;同是碧水潭中波涛翻滚,一头青蛟扑上岸来,童子现了本相,乃是一只巨大白鹤,与两兽相斗。潭水又响,跳出大黑猿,也来夹攻白鹤。

老人眉头一皱,正要上前为童子解围。远方又有一头大鸟倏忽飞至,四兽夹攻恶斗,白鹤抵敌不住,复化人身,摔下空中,被老人接住,四兽亦不进逼。

黑雾深处,忽有一点金光亮起,须臾间光焰烈烈,光明无际。只见一只金色巨眼现出,金芒璀璨,灿烂无比,仿佛千日同现。那金色巨眼当中瞳仁立起,瞳仁中虚无一片,犹如无底黑洞。一条幽蓝色的奇蛇虚浮空中,不见首尾,绕着金色巨眼缓缓游走。那蛇背生高鳍,身侧各有四片薄鳍,收拢如鳍,展开似翼。蛇身之上每隔百余里,便生出一只金色蛇眼,一排排忽明忽灭,与中央那金色巨眼交相辉映。

老人与那巨蛇仿佛对答几句,童子在一旁冷笑不止。过了片刻,那空中幽蓝巨蛇身上千百只蛇眼骤然同时一亮,千百道琥珀光纹向两人当头击落。老人杖头琉璃灯青光剧涨,千百道光纹与青光一触,砰然声响,化作蒙蒙黄尘薄雾,童子手指巨蛇,张口大笑。

那巨蛇身躯翻了一翻,又是数千道光纹破空射来,老人面色凝重,高举杖头青灯,全力相抗。金色巨眼虚无瞳仁中忽地射出一道细细乌光,击在青灯光华之上,老人身子一晃,那乌光瞬间散作丝丝缕缕,迅速蔓延,将青灯光芒裹入,有如一个乌黑巨茧,一鼓一涨,渐渐缩小。老人淡金脸色已然变得苍白,身躯颤抖。

突地黑茧又轰然破碎,化作满天黑色蝴蝶,飘飘扬扬。金色巨眼之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人,道髻高挽,顶分双歧,飘飘然立于虚空之中,正是玉清教主元始天尊。

李承乾当日在天地社稷坛下,曾见过元始天尊一面,记得分明。虽然换了打扮,但相貌全无半点改变。

他心知燃灯让他们看这些景象,必有深意,见元始天尊现身,更无怀疑,当下凝神再看。只见那空中巨蛇也已转过头来,头如龙首,嘴如鹰喙,双目左红右蓝,金色巨眼在上,红蓝巨眼在下,三只巨眼目不转瞬,都看着元始天尊。

元始与那巨蛇仿佛又说了几句,微微俯身,手掌按向巨眼,那巨蛇甚是不忿,红蓝蛇目陡张,翻身扬起巨尾,向元始重重拍落。元始微笑,轻轻指了一指,那巨蛇巨尾未及元始之身,身躯已软软坠下。

元始手掌缓缓按落,那巨眼徐徐闭合,充塞九幽的金光慢慢黯淡下去,终于彻底消失在虚空中。

童子接过老人手中玉净瓶,打开瓶盖,高举过顶,元始抬起手掌,指间光毫微现,刺入眼前虚空,金光微微一闪,一道金线破空而出,凝成一滴金色露珠,玲珑剔透。元始用指轻轻一弹,那滴金露便向童儿飞来,正正落入瓶中,童儿将瓶盖依旧盖上,双手捧住。

元始转过身来,向方才与老人、童子争斗的四兽各指了一指,四兽皆化为黑气散去。元始又取出三宝玉如意来,虚空重重一击,就见幽冥震动,碧潭翻滚,一条道路缓缓自虚空中生出,正是眼前这黄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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