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爷请自重全集Zei8.net》第108/157页


声音沙哑:“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告诉我……你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如果不是王思敬找过去,他到现在还一无所知。并非无据可寻,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便食欲不佳,又偏喜欢酸味的东西。现在想起来,都是有孕在身的征兆。
华铮伸手将她揽到怀里抱紧,一双手臂微微颤抖,只怕是将她捏碎了,就那样无所适从的僵持着。
最后下巴抵进她的肩窝里,轻轻的磨蹭着,嗓音沙沙的响:“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喉结动了动,呓语一般:“我不记得自己何时这样怕过……”
王思敬找上他的时候,起初也只是不信,就见王思敬的眼眶已经红了,像一只咆哮发疯的野兽,口口声声他们的四小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绥军倾尽所有,也会同扶桑同归于尽。
如若不是灭顶的绝望,不会携同三军自取灭亡。
他不过刚刚离开,又悄无声息的跟着返了回去。
就见她安静的一张睡颜,浸在那点儿暖光里,恍若透明,仿佛呵一口气就会融化掉。华铮站在那里只是一阵一阵的发晕,口干舌燥,松了领口的扣子仍旧无济于事。命运的手就这样掐到了他的脖颈动脉上,他刚刚想明白自己贪恋什么,空白的人生终于有了一点色彩,不等填充完全,就要被上天夺走了。
又怎么允?
西医操着一口英文对王思敬道:“四小姐怕是不行了,做好准备吧……”
王思敬眼眶腥红,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华铮听了医生的话肩膀微微一震,这个鲜活的生命昨晚还如一丝弘泉般在怀中倾泻,怎么可能不行了?
脚上似有千金重,不过短短数步,却像万水千山为她奔赴而来。
手指轻轻缠上她的发丝,唤了一声:“君含……”他调整了表情,继而道:“我来看你了……”
王思敬唇齿中泛起腥咸,他可曾知道,她一直就在等着他。
这个男人失而复得,终归是回来了,四小姐,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啊……王思敬在心里这样想过,转身叫医生和护理们退出去。
华铮伏在床边,极黑的眼睛盯紧她,斯文秀气的五官抑制不住的微微抽搐,柔声道:“不想绥军的四小姐这样贪睡,你若不肯醒来,绥军怎么办?绥州百姓又当如何?你便真的甘愿将这绥州天下拱手让人?林君含……莫要再睡了,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
“你从不肯告诉我,我们之前是否见过,或许曾经我待你不好,践踏你的城池,你自心里是厌恶我的……可是,都不要紧,过去的事情我不再记得,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的另一个开始,不管曾经我们是否对战沙场,以后我却要好好待你……你醒过来啊,当是给我一次机会……我知晓你心里难过,这样的乱世我们的孩子来了又去,只是没有缘分……”
华铮俊眉蹙紧,刹那间嗓音沙哑得说不出话来。他想将话说自轻松自在,告诉她也不要太过在乎。而他又是真的在乎……打他醒来,世界一片空白,他的家人在哪里?又有哪些人是他的朋友?他都一无所知。只扶桑人告诉他,说他是扶桑的战士,可是最初从士兵的眼中他并没看到太多的信服。他矗立在天地间,仿佛一支长戈,再所向披靡,亦不过一个杀人的利器。难得遇到一个人,柔情似水,让他感觉自己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那样的温情莫说多动容。否则便不会着了魔似的对这个女人着迷,即便知道她是敌人,一举一动充满算计,他还是会步入进她的圈套里。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份痴迷与好奇。
有些人,见一面,便会不可遏制的陷下去,是所谓的一误终生。
而华铮的这一生要从醒来时算起,一无所有。现在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全世界,此前他站在起居室里,眺望绥军的半个大营,清晨她一身笔挺戎装走出去,英姿飒爽,他望着她的倾城巧笑如花面,的移不开视线,心中赞叹,一个女人竟可以生得这样美……终有一日他要将这个女人小心的呵护起,征战沙场不适合她。那便是他在绥军大营时日日所想的事情。
华铮渐渐呼吸急促,想不明白自己的心脏为何会这样疼。如若只是萍水相逢,一个杀伐,一个孤勇,便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那样的志同道合也不该有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触。可他的心明明紧缩成一团,圆润的泪珠子顺着眼角不自知的滚落下来,前世今生似是经历过相同的感触,华铮觉得自己在瑟瑟发抖。
“君含……君含……”
林君含陷在一片迷雾中,看不到前路,亦寻不到后路。徘徊着,是想越走越远的。
这一生委实辛苦,死了比活着容易。况且她不认为自己这样是在赴一条死路。只是她的孩子不见了,她要摸索着一路前行,直到将他找回来。
却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声音悠远,又像附在她的耳畔,絮絮不停的跟她讲话,吵得她不得安宁。连辨别方向的心绪都被扰乱了,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那声音越来越近,她清析的听到自己的名字:“君含……君含……”
就像回到小时候,彼时阳光灿烂,她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时攀爬在窗棱的日光也变得慵懒。而她睁开眼睛,眼前骤然亮起金光,室中一个人也没有,只听到窗外知了的叫声。分不清今夕何夕,长大了还是小时候?人又是在哪里,张口该唤奶妈,还是其他人?
心口空得厉害,一时间只是无所适从。无助得拼命落泪,多久不曾这样胡闹过?任性的只是想发一通脾气,宣泄心里或多或少的忧怨,否则喘息都将变得不畅。
林君含听到自己嗡嗡的声音,震动着胸腔,仿佛要呕出血来。想停下,可是无论如何泪眼婆娑。接着便有一个人将她拥到怀里,轻轻拍打的她的背,告诉她:“不要哭,我在这里……”
失去那样多的人,又错过那样多的人,如今终于等来一个人,有宽阔的胸怀供她依靠。
林君含忍不住肩膀耸动,不由哭得更加汹涌。即便不用抬头,也知道此刻是匍匐在谁的怀里,这气息魂牵梦萦,她和他有相同感触。
眼泪将他胸口的衬衣沾湿了,灼热滚烫。华铮盯着不知名某处,心里燃起熊熊怒火。不论是谁赋予她的痛苦,他总要翻番的替她讨回来。
或许在旁人看来他就是个杀人机器,运筹帷幄,终归不是个完整的人。爱恨情仇最早都是别人赋予他的,爱着哪些人,又恨着哪些人,都是林君梦一言一语的告诉他,实则,于他并未有什么真实的感受。
但是此刻不同,他能深切的感觉自己爱着一个人,为着这个女人的痛苦愤慨不已,痛心得想要摧毁整个世界。为了她,他愿与天下为敌。
华铮心里注入一股近似温情的东西,暖暖的,亦知疼知痛。不由低下头来目色轻柔的看着这个女人,轻声道:“不要怕,睡醒了就没事了,没有人可以再来伤害你……相信我……”
林君含紧紧攥着他身上的衣料,哭到哽咽无声。许久讷讷:“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华铮漆黑的桃花眸内一层氤氲的水汽。喉结动了动:“不要紧,以后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林君含渐渐睡过去了,本就身体羸弱,再加上小产,整个人不堪负重,很快便体力不支。
华铮低下头看她,只见她长睫上挂着晶亮的泪珠,泪痕宛然的模样,不是不可怜。曲指帮她抹去,将她放回到床上,看了须臾,起身走出去。
王思敬一直等在外面没有离开,看门一打开,目光立刻凝紧。
华铮没有让他失望,只道:“你们四小姐醒了……”
王思敬微微一怔,率先侧首唤医生。就听华铮淡淡道:“好好照顾你们四小姐。”他抬步就要离开。
王思敬叫了他一声:“华先生……”
华铮面无表情的斜眸睨他。
王思敬终究没有说什么。
华铮就那样一路不回头的离开了。
醒来的林君含情绪低靡,仍旧不吃不喝。孩子没了,这事谁都瞒不了她。那是她身上的一块肉,最终却在她的身上流失掉了。她整个人疯癫了一样,有的时候竟是凄笑连连:“我真是个失败的母亲,从来都对不起自己的孩子。老天一定会惩罚我的,是啊,我就是死不足惜……”
王思敬眉头紧紧拧着,也只能劝慰:“四小姐,你千万别这样说。你是个伟大的母亲,修文打小就崇拜你,每天吵着长大了要做个像四小姐一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林君含缩在床上抱紧自己,目无焦距的盯紧床面,她一点儿都不相信这样的话。
“这些都是巧云教给他的,巧云说我是英雄,他小小年纪,就以为我真的是。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我是他的母亲,却不肯将他带在身边好好的将他抚养长大,他如何不会怨恨我?”
林君含埋首进膝盖里,无声啜泣起来。这两日她变得脆弱不堪,时哭时笑,反复无常。
最令王思敬揪心的是她不肯吃东西,也不肯好好的睡觉,大半个夜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那一双原本漂亮的眼睛已经微微的凹陷下去了。这样下去,即便是铁打的人也要垮掉了。
再多的劝慰也都变得微不足道,她不见得就真能听进其他人的话。
王思敬也只能等着,等素心将王修文带过来,或许只有这个孩子能弥补她心灵上的创伤。
烽火割据的乱世,硝烟四起。
付东倾的风寒将将好了一些,就要带兵上战场。
开会的时候咳得厉害,秘书见状,旋身出去命人去熬一碗雪梨汁给他。
段芳华远远看到秘书嘱咐,就知道是有什么事要做,走过来问那部下:“张秘书要做什么?”
那人便道:“三少咳得厉害,张秘书让吩咐厨房熬一碗雪梨汁给三少喝。”
段芳华眼眸轻抬:“我来吧。”
去取了梨子,拿刀将皮削掉,再切成小块。在家里哪里会做这样的事情,水果也都是下人切成大小适中的块子盛放到盘子里送到嘴边。很不熟稔,梨子一滚,便削到了手指。“咝”了一声,没想到那刀刃如此锋利,紧接着圆润的血珠子就冒了出来。
段芳华咬住指腹吸了吸,说不出哪里委屈,忽然就掉下泪来。
这些天在军营里付东倾不说对她视而不见,也好不到哪里去。眼风交错的时候都没有,他的眼里根本没有她。
段芳华知道她向付译主动申请来这里,惹得付东倾不高兴了。两个人的婚事注定逃无可逃,以后他免不了要娶她。既然逃不过,他也便认了命。但那之前能少见则少见,仿佛他的生命里要尽可能的没有她。
可是她那样任性,跟着跑来了这里。付东倾又怎么可能不生她的气?
段芳华也讨厌这样的自己,觉得感情真是种可怕的东西,可以使人变得卑微不已,连自己都再搞不懂自己的心。一颗心起起伏伏,总是随着另一个人变化。哪怕对方一句不经心的话都能轻而易举的将你打入万劫不复。段芳华终于知晓最后吴素为什么会冲昏头脑,妒忌到不惜要了别人的命。
原本风光的付家大少奶奶,到现在也只能呆在精神病院里。段芳华离开江城的时候去看过她,坐在草坪的长椅上发呆,头发蓬松,神色黯淡,没有化妆,穿着精神病院统一的病服,袖口宽大,松松的罩在身上,一缕幽魂似的。如若不是护理抬手指给她看,她还真的认不出她。哪里会想到一朝陨落会是这个模样,所有光华不复,那种从云端跌入尘埃的痛苦,跟一直卑贱如泥还是两回事。那样的吴素就像被上天戏耍的玩偶,玩弄于鼓掌之后,弃之一旁,惟剩嘲弄与讽刺。
实则吴素捍卫自己的爱情又有什么错?
她嫁给付俊仲的时候也是个不大的小姑娘,那是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几年来倾心以对,为他生儿育女,骨子里生出的占有算什么滔天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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