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爷请自重全集Zei8.net》第127/157页


付俊仲得到消息后也随之赶了过来,不等侍卫将车门打开,他已跄跟而下,被脚下的石头绊了脚,身体摇摇晃晃。自打新婚夜事变,他便一直颓废,如今一个痛击,终于是醒来了。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还有什么用?
远远看到吴素,还是急行而来。走近之后一把将吴素揽进怀里,只是半晌发不出声音。
这是他的结发妻子,吵吵闹闹,相伴而行,曲散人终,不想落幕得这样悄无声息,连一个缓神的机会都不留人。
许久他终于唤出一个名字:“吴素……”
可是,她再也听不到了。
其实吴素自来到这里十分孤独,一直希望付俊仲可以来看他,但是,他一次都没有来过。想来不是生她的气,就是将她遗忘了。吴素等得时间久了,便不再抱任何的希望。上次段芳华过来时,她跟她说,她只是很痛苦。在这里呆得时间久了,渐渐觉得自己就是真的有毛病,头脑也开始变得不清不楚,有许多事情想也想不明白。
段芳华还记得她当时痛苦的样子,抱着自己的头,长发披散,丝丝缠绕,摭去大半张脸,而她在散发之中泪流满面。段芳华想,或许那个时候吴素是后悔了的,后悔涉这样一段红尘,后悔赴这样一场华宴,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那样的警示赤果果的呈现眼前,她眼睁睁的看着亦是怕的,可是她亦无畏,总相信不同的人可以走出不同的路来。
可是,此刻那寒意又升上来了,并且浸入骨髓。她怕得不能言。
吴素的尸首被带回付家准备安葬,吴家得到消息之后自然不肯罢休,去付家哭闹了不止一场。
付家红白事这样更跌,上下的人也都倦的不得了。
段芳华去精神病院帮吴素收拾东西的时候,听一个年纪很小的护理说。
“大少奶奶初来的时候精神状态还是挺好的,医生说有病,我们却看不出她哪里有病。可是,渐渐的,就发现她的精神不那么好了,有的时候也是不清不楚的,想来是真的有病。这些病人里自残的不在少数,用什么方式折磨自己的都有,也有直接选择自杀的。大少奶奶倒是没有,那一日她只对看护说冷,让她去病房中帮她取一件外衫来。后来听那看护说那日大少奶奶是自己跳下去的,她仿佛痴了一般,面带笑容,追逐一只明黄的蝶,那蝶飞入到半空中去,她也便跟着跳了下去……”
段芳华想,这便是她所追逐的,曾经多么贪婪的一个女人,视付家女主人的地位如命。最后为了扑一场虚无,便将自己一生葬送。
付家接二连三去了和条人命,又都是年轻尚轻的。府内氛围如何低靡,可想而知。
偏吴素死后,许婉婷又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从那院中的古井之中爬出一个人来,一身白衣,披头散发,是来锁人的命,吵嚷着要让这府中人血债血偿……
许婉婷在尖叫声中哭醒过来,直吓得满身大汗,连睡衣都湿透了。而她脸色苍白,更是吓人。

☆、(53)

听差忙过来安抚:“夫人,你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还是哪里不舒服?”
许婉婷一把握住听差的手腕,紧紧盯着她的脸,眼睛渐渐有了焦距。
那听差尖叫一声:“啊,夫人,你的手滚烫,定然是发烧了,我去叫医生……”
许婉婷却拉着她:“不用叫医生,你马上去将督军叫来。”
听差见她的样子不敢忤逆,点点头去将付译请来。
战事吃紧,付译昨晚在军中开会到很晚,回来吃了一盏茶不过刚刚睡下。就有帖身侍从进来汇报说夫人身体不适,让他过去瞧一瞧。
付译套上长衫急急的赶过去。
许婉婷抱着被子倚在床头,见他进来,急切的唤了一声:“老爷……”然后吩咐室中的听差们先都到外面去。
付译见她色慌张,又这样鬼鬼祟祟的,不由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病了怎么不叫医生。”
许婉婷嘴唇发紫,眼眶发红。
说话时已忍不住掉下泪来:“小如过来找我了,她想要了全家人的命……”
小如……付江沅奶娘的乳名,芳闺之中便都这样叫她。
付译神色一怔,大脑“嗡”的一片空白。整个灵魂都仿佛瞬间被这个名字填满,以至于他没办法正常思考。只瞳孔睁大,定定的看着她。
那一边许婉婷已经被吓得不成样子,攥紧被子一刻不敢放松,就似指掌只要一松开,便要被冤魂托到阎罗殿去。
看付译半晌不作声,她颤巍巍道:“你相信我的话,小如真的是找来了。我刚刚梦到她……梦到她从那口井里爬出来,披头散发,满身是血,说……说会要了全家人的命……”
付译断然呵斥:“胡闹!”他终于夺回一丝神智,板起脸道:“你一个堂堂督军夫人怎么能说这种危言耸听的话,要是被人听到,岂不成了笑话。这世上死了的人就是死了,哪有什么真的冤魂锁命,这等言论你以后休得再说,以免闹得府中人心惶惶,我看你如何收场。”
他按着暴动的太阳穴,乱世家国,忧心不已。
许婉婷执意道:“我没有危言耸听,一切都是真的。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这世上有鬼魂一说呢?不然你想一想,为何近来我们督军府会接二连三发生那些事情,不是冤魂锁命是什么?他们都还那么年轻……好好的,又怎么可能一个一个的走掉呢……”
付译又是一阵钻心痛触。
话语却更加冷硬几分:“行了,你不要再说了,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要再说。年纪轻轻却命不久矣,只能说明命中担不了那样多的福份。你好自收敛言行,不要让下人们看了笑话。”接着又道:“我看你脸色不好,一定是病了。叫医生过来瞧瞧吧,好好休息,别再胡思乱想。”
付译也是一脸倦色,没有多留,医生一来他便离开了。
又哪里真的可以睡着?
来时月光铺陈,那一树的石榴花早已经开败,零星还布了几颗石榴,圆圆润润的,那些东西督军府中没人稀罕,便高高的挂在枝头,去了一点儿寂寞凋零之色。
除却便只有一口古井,孤零零的,井沿已经长满青苔,连下人都绕道三尺的地方。况付江沅已经不再了,更是无人问津。
想当年这里石榴花锦簇,井中打出的水也最是甘甜爽口,时至今日便都化成井中的一汪明月。
付译借着那一抹月光打量,眼瞳黝黑,神色莫测,只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站了许久,方转身离开。
许婉婷这一闹,倒是将自己闹病了。接连发起烧来,打了针退去一时,过不了多久便又重新烧了上来。如此一来,嘴上虽然不说,心底里却越发笃定冤魂锁命这一说,整日惶恐,只吓的魂不守舍。私心里便想着何时去庙里拜一拜,求个护身符来,去一去这身上的晦气。
这样的想法自然不敢让付译知道,他对此事的抵触她分明看在眼里,有些旧事像伤疤,一辈子都不要揭起来。
便只与段芳华闲话时商讨了一下。
段芳华想着人若能求个心理安生无非是件好事。便说:“哪一天父亲去军中开会,我们去陵隐寺拜一拜好了。”
许婉婷点点头:“那就这样。”
绥军与扶桑再度开战,青沙口百里无鸡鸣,就连那一条护城河,不出两日便被染得腥红如血。
林君含这一回做为统帅亲自坐阵指挥。
分明知晓这一战不容小觑,梁琼对她的用兵之道素有几分把握,这在战略战术上较先前必然要做很大的调整,甚花费心血的一件事。却没想到首战就这样激烈不堪。况且以往兵戈相向,都是践踏自己土地的敌人,这一回矛头掉调,枪口便指向了绥军的另一股势力。大有内部残杀的意思,实是令人哀恸的一件事。
王思敬端了一碗热汤进来,见林君含埋首文件里。唤她道:“四小姐,先将汤喝了吧。”
林君含头也不抬:“先放到一边。”
晚饭本来也没顾上吃,胃里却像塞了石头一样满满的,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王思敬一旁看着,叹口气道:“四小姐,身体要紧,绥军和修文还都指望你呢。”
林君含微微一怔,抬起头来。清澈的眼眸寂寥,宛如静夜零星。肺腑中喟叹道:“是啊,那样多的人还都指望着我,可我又指望谁呢?”
刹那间只是哀心不已,身边的人一一去了,除却那些死不相干的,大都站到了她的对立面去。那种孤苦,还不是孤立无援这样简单,更多的是寒心,比什么都无望。
王思敬察言观色:“四小姐,人各有命,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林君含知道他指的是梁家与扶桑结盟的事。
冷笑一声道:“也罢,这些年梁家就像埋在绥军里的一颗地雷,太平的时候便时时刻刻担心他会炸掉,是隐患到什么时候都避免不了。比起那时的惴惴不安,现在真正撕破脸了,不见得就是什么坏事。即便弱肉强食,梁家失了民心又有什么好?亏梁琼一把年纪竟会犯这样的错,这一回梁家当真是傻了。”
不等那汤凉掉,王思敬再三提醒,林君含才硬是捱下两口。接着放到一边,半口吃不下去。
“你去休息吧,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王思敬下去前道:“四小姐,你也早点儿休息。”
已近午夜,外面传进信来。说军营外有人捎信给林君含,侍卫接了信一层层的传递上来。这个紧要的关头,任何人都恐怕贻误军情。
林君含唤人进来,揉了揉太阳穴,灯光下微微的眯着眼角来看。
狐疑神色骤然一僵,纤细莹润的指腹慢慢用力,一道深邃的象牙白,只如枯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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