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爷请自重全集Zei8.net》第144/157页


  店老板长吁短叹,只感慨世道不好。
  “这仗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去……眼下没打到这里,生意还能勉强做着。若不是本家的一个亲戚有些门道,打点关系可以弄些食材来,又是自家的传家本事,可以酿些酒,恐是这店早就开不下去了……”
  林君含偏首过来看他,店老板五十来岁的年纪,却已见身形佝偻,说话时唉声叹气,越发显得沧桑。……不是岁月刀刀催人老,是这样悲催的年景,民不聊生。若是往昔的太平景年,怎么也不至于此。林君含沉下眼睑不再说话,只任那酒气大团大团的塞满鼻息,肺腑中顿时堵塞不已。
  店门忽然又打开了,男子穿一件黑色毛呢大衣,领子微微的竖起来,线条完美的下巴掩映其中,只露出清峻的消瘦脸颊,走进后,慢条斯理的将皮手套从指头上一根一根的退下来,低沉的磁性嗓音响起来:“老板,可有什么好酒?”
  林君含正端起酒杯凑到唇沿任那清酒缓缓入腹,忽然一股辛辣直闯鼻息,连眼眶都瞬间湿润起来。这样子的百味陈杂,她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只怕微微一动就会掉下泪来。那酒还在肺腑中翻滚不息,源源不绝的灼烧之感似要将人腐蚀殆尽。本没有多少酒量,却还要跑来学人家自斟自饮,简直自作自受。
  林君含这样想着,第二杯酒却已经入了腹。视线不由自主的望出去,一时间竟说不出的昏炫。
  男子已经坐下,整个人安静内敛,远远望去侧脸似有流光,一片清幽如画。而他的额发长长了,松松散散的遮去一双桃花眸子,看不到眼中色泽,想象着该是幽深的一片黑,如深泉一般。
  店老板仍用大嗓门吆喝着:“这个时候出来喝酒的客人都是大雅之人……”
  男子微微挑眉:“哦?还有同我一样不畏严寒来找酒喝的客人?”
  店老板指了一下屏风,轻轻道:“确有一位雅客,早先生一步到来。”
  华筝抬眸望过去。
  林君含慌忙的坐正身子,连忙收回视线,最后落在屏风退了色的青竹上,也只是目无焦虑地望着。心口那里裂开了,心脏跳动狂肆,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那样慌张的一瞥,定是没有看到,华筝收回视线,冲店老板微微一笑:“世道再怎么不好,雅兴还是要有的,否则人生真真是无趣。”
  店老板应承他的话:“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正因为还有先生这样的人,小店的生意还勉强有得做。”很快那酒也烫好了。连同杯子一起端上来。
  华筝闲坐在椅子上,一杯一杯缓慢的饮着,看神色多少有些漫不经心。
  那酒是上好的花雕,入口醇香。被他一饮便偿出来了,夸老板的手艺佳,普通的杯子在他骨节分明的指腹间悠悠的打着转,就好像上等的艺术品。
  店老板被夸赞得眉开眼笑,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见华筝颇有几分酒量又兀自烫了一壶。
  华筝唇齿留香间只道:“要是再有些大闸蟹就绝妙了。”
  店老板道:“先生说得极是。只是那些东西小店不好找来了,都流向了名门华府的餐桌。光是这些简单的食材还是托人从别处买来的……”
  林君含耳朵嗡嗡响着,外面的一切谈话都听得不甚清楚。酒品到了嘴里也都是辛辣苦涩的,哪里偿得到半点儿美味。只机械的向下吞咽着,就像这人世间无尽的苦楚与无奈。不管是什么滋味,许多时候都要一饮而尽。
  呛到了,顿时泪眼婆娑,拿杯中的液体去顺,最后发现越演越烈,整个身体都要被烧着了。你说那滋味如何?自是苦不堪言!
  店老板马上端了一碗清水上来,提醒道:“先生点的这种酒性烈,需得慢慢饮。”
  外面一切的谈话停止了,静得好似听到脉搏和心跳的声音。
  须臾,华筝站起身来。将不菲的银元放到桌上,拿起手套离开了。
  店老板忙急出来道谢,他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林君含感觉自己终于可以透过气来,微微的张着嘴巴极速喘息。不知不觉还是喝了许多杯,那酒的后劲不弱,到现在她已止不住的昏炫,还是勉强咽下那半杯,坐了一些时候方才结账离开。
  出来的时候天旋地转,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学骑马。父亲告诉她很难,她扬起头来只是无所畏惧。父亲将她撮到马背上,不过简单指点,她就轻而易举的学会了。再后来父亲教她打枪,带她上战场……却通通不觉得有什么难,整个军队便都说四小姐天赋异禀。就连她自己一度也以为如此,没想到越走越难,难到她的双脚磨出血淋淋的泡来,才赫然发现自己当初是如何就走上了一条遍布荆棘的道路,想回头,已然不再可能。
  那冷风灌进衣领中,直刺筋骨,是无比尖锐的疼意。
  林君含猛然弯下腰去,竟忍不住的一阵呕吐。搜肠刮肚,五脏六腑都要一并被吐出来了。
  她蹲到地上抱紧自己,吐到最后身体微微痉挛。双腿一软险些跌倒进雪地里。身体蓦然被人从后面抱紧,紧致骨髓中……她回不了头,却知道那个人是谁,她回不了头,却能嗅到独属一个人的气息,她回不了头,却能感受他给她的温暖……她只是回不了头了。
  恍惚中觉得这或许就是一场梦,她不过就是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否则又怎么会有这样温暖的感触?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暖和过了,明
  和过了,明知不可为。还是贪婪的想更多。于是她只能任自己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全身麻痹一般,呆呆的什么都做不了。可是她的心跳很快,极速如鼓,她担心自己会在这样巨大的响动间醒来。
  华筝用整个胸膛容纳她,何尝不是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只有在梦里他才会邂逅她,而她变得那么瘦。仿佛手臂轻轻一用力,就要将她折断了。但他舍不得放手,哪怕玉石俱焚,他想好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将她放开。
  温薄的酒气伴随他轻恬的话语:“我的四小姐……”
  半是轻吟半是感叹。
  林君含一个激灵就要醒过来了。不……她不是谁的四小姐,她是整个缕军的四小姐……无可奈何……她去强拆他的手臂。却被他蓦然扳过身子,手指很用力,紧紧钳制住她,劈头盖脸的吻下来,那样的霸道强势,似要将她拆骨入腹一般。
  他的口中有清淡的酒气和好闻的薄荷香,熏然若醉,她仿佛是醉大发了,竟渐渐没了反抗的力气。
  华筝感知她软化的筋骨,进而变得缠绵,再不似之前的霸道蛮横。他有多久没有这样亲近这个女人了?没有多久,却觉得浑浑噩噩地过了漫长的几世。
  当一个人的呼吸只能靠另一个人的呼吸来维系,那么,没有这个人,便已然没办法独活。
  林君含喝多了,大脑一片空白,拼命地掉着眼泪。那泪水漫进他的唇齿中尽是苦涩。华筝拥紧她,不由自主的喃喃:“我不能没有你……”
  林君含是被渴醒的,喉咙里干得厉害,连胃里都在冒火。撑着床面爬起身,唤了一声听差便端着水茶壶进来。
  “四小姐,是要喝水么?”
  林君含招了招手,接连喝下两杯之后,胃里舒服了许多,头脑也渐渐清晰起来。顿时吃惊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那听差道:“是司机将您送回来的,就听王副官说四小姐喝多了,让准备些水等四小姐醒来。”
  果然是喝醉了……林君含抱着头,同时还想起一些其他的事情。她只是不敢相信那些是真实的,所以到现在仍有做梦的感觉。
  听差见她抱着头想事情,不由得担心问:“四小姐是头疼么?要不要叫西医过来瞧一瞧?”
  林君含一张口声音沙哑:“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听差掩门出去了。
  林君含跳下床赤足来到窗边,透过泛着窗花的玻璃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呵,下雪了……她在心里轻轻的吸了口气,梦里的最后一个片断似乎就是如此,天上飘起了雪花,可她并不觉得冷,有温度源源不绝的传出来,她觉得安心,攀紧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65)

  如若永远不用醒来该有多好。
  林君含摇了摇头,既然已经醒来了,就要迫使自己打起精神。战争还在延续,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所以她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林君梦倒是没有食言,将一家子人放出来了。到了这个时候她已不屑伪装,任至亲眼中的绝望吞没她,而她并未胆怯的回避,今天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所以她不后悔。
  有时候人就是如此,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必然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林君含吩咐王思敬暂时放下手中的事,先将家人安顿好。
  王思敬领命之后去办理此事,周边硝烟弥漫,且战火仍旧蔓延,带在身边亦或安置在近处都不合适。不得连夜将人送走,以免再出这样的后患。
  林君梦再见到梁景真比先前更要坦然,中间的那层纸撕破了,已然没什么好遮掩。
  梁景真只是好奇,到了这一步,林君梦为何不在会长面前谗言,他的真心她早该看得一清二楚才是。两方的关系也该在这次变故之后土崩瓦解,然而没有。会议室中见到,竟绝口不提,一如往常。
  越是如此,越发惹得人心神不宁。
  林君梦隔着众人望向他,淡淡一瞥,目光很快就错开了。
  会议制定了新的战略方案,大力打击缕军的同时一并将矛头指向清军,据说已经找到了新的合作人选……这样做的意图很明显,扶桑野心勃勃,是想将清军一举歼灭。
  梁景真下意识看向华筝,见他撑着额角,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从头至尾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会长操着扶桑语继续会议内容,战斗的主力依然没变,不仅如此,梁琼的伤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按耐不住,主动要求加入到下一次的作战计划中。
  一散会,林君梦慢下一步,只等梁景真走近了,大有深意的低声喃喃:“愿你这次同样好运。”
  梁景真唇角一弯:“托林小姐的福。”
  林君梦骤然冷笑:“希望你别有后悔的那一天。”
  梁景真眯起眼睛盯紧她。心口猛然一阵跳动,只是不动声色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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