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有头债有主》第102/184页


这天已过两湖,接近苏浙地面,葛衣人乃舍舟步陆,行经旬日已然到达江苏境界,此处距镇江不远,而他的一双女儿,失踪之处乃在镇江,故葛衣人格外留心,行行重行行。

黄昏晌晚时分,来到一处墟集,苏浙一带乃中原心脏之地,文物风俗,极是鼎盛吕明,所有墟集,多属热闹大市?这墟集的名堂豪气中带点怪味,叫做聚龙墟,葛衣人向旁人一打听,心念怦然动了,他寻思:“往常江湖上人传言,聚龙墟多江湖人物出没,特别是帮会中人,何不小住几天,反正回到镇江家中,睹物思女,也是无益!”

主意一打定,便急奔向墟上而来。这墟也委实够大,茶肆酒帘,店房马厩,一应俱全,这时正当散集当儿,人如潮涌,纷纷携带买卖交易各物,赋归附近四乡梓里。葛衣人在人群中缓缓行走,他的心中是想先找一个干净店房,安身落宿再说,待明儿再向集上打听,忽地眼中一亮,在人群中闪出一个徐娘半老女子,瞳如剪水,貌可羞花,美丽中庄丽肃穆,一看是个正派女子。

霎忽间,一个异样的念头掠上了葛衣人的脑际,他觉得这女子的面貌好熟,像在什么地方瞧过,再细看,只见她盈盈莲步,去势缓慢而实疾如飘,用的竟上乘轻移步,他不由吃了一惊。

要知葛衣人乃武林之宗,轻易他是瞧不上眼的,然而这女子的身形步法,竟可与本门的迷宗步法争一日之短长,岂不可怪,是什么来路呢?

这念头,使他忍不住看了又看,眼睁睁地看个不停。这时,那女子也似已惊觉,她既身怀绝技,自是耳聪目灵,葛衣人这番做作,她哪会不知,她也不自觉地回眸一顾,倏地,一阵惊异的颜色掠上了脸庞,她只对他微微一笑,便已俯首疾走,加速脚程。

葛衣人越看越不对劲,但在闹市中他不敢过分着露痕迹,只一味跟在后面,要知迷宗步独步武林,那女子的轻功再俏,也难与其抗衡。他与她总保持一段距离,葛衣人既不超前,也不落后。

那女子觉察葛衣人在跟缀她,心中似有点发毛,越走越远,不消片刻,竟已远离市集,到了乡郊之所。

葛衣人心中想道:“这女人莫非就住在墟集附近村落?”

然而,这一带人烟灭绝,因为那女子已脚程如飞,攀上一处大岭,在江苏境内,虽无巨脉,如关外西陲般高不可仰,但这一带的山脉,说小可也不小。

葛衣人一发动了老兴,冷冷暗笑道:“你能躲过我的跟缀?再学十年也不能够!”

但有一事令他费解,当前这女子不是心虚,便是不怀好意,要素常里的闺女,见有男子汉老是吊在后面,不加以严词斥责,也是避之若浼,但当前此人,却大异其趣,时不时回眸露笑,虽然从她的笑容上看,绝非淫冶无德。

一路反覆寻思,一路跟着瞎跑,不知不觉已近山岭,这其间,葛衣人反而忐忑不安起来。须知他乃一派掌门,武林成名人物,夤夜跟着一个女的,步入荒山野岭,问心虽无愧,但将来传到江湖,将作如何交代。

想到这儿,真要打其退堂鼓,不再跟了,而脚步上也不觉放缓,由得前面那女子飞遁而去。

正当他拟回头之际,蓦地又有一个念头敲着心扉。他寻思:“不,我一定要探个水落石出,为女儿安危下落,不能轻易抛掉机会,此女面善得很,而又不肯招呼,行动也诡异无伦,看来其中必有跷蹊!”

一念之转,又再向前赶路,但看前途那女子影子,已迅速没入夜色茫茫之中,再也瞧不到什么,不由跌足悔道:“坏了,若给她躲脱了,底蕴探求不出,反惹夤夜吊膀子之坏名声!”

想到这里,迷宗步最精妙的脚程扫数使出,葛衣人是何等人,早间在后悠闲跟着,不过相让对方,此际一展身手,当真如风驰电掣,顷间已履峰巅。

这夜恰是月杪,又值天阴,星月无光,绝顶之处,风号有如野鬼夜啼,正合了“月黑风高”的景象。

葛衣人是练过功的人,具有夜眼功夫,急睁开运神向四下里瞧,可也怪道,竟是不见那女子踪迹,再向各处仔细察看一番。

在昏黑中,只见丛林阴郁,黑压压地一大片,他以为那女子已没入丛林,凭他这副身手,对这丛林自是不惧,加以在此夜静更深时刻,女子孤身到这所在,心中益发狐疑。葛衣人也不加以思索,穿林便进,过了顿饭光景,偌大的这片森林,都给他仔细地搜了个遍,还是不曾发现对方,再看丛林之后,山外有山,竟是陡壁千仞,比这巅峰又不知高上数倍,除了这片大陡壁外,别无下山之路。

葛衣人既知对方躲不了哪儿去,必藏在这绝顶之处,也不着忙,到处搜索,连所有石缝山洞,只要有可疑的地方都看过去,可是毫无结果。

又过了一个时辰光景,葛衣人也觉有点乏了,索性拣了一块大青石坐下,心中琢磨:“真邪门,那女子莫非有隐身之术,或者真个攀上后面陡壁之上?”

他心中明白,以那女子的技业,攀上后面陡壁并非难事,不过他不上那片陡壁,并非胆怯不敢上去,而是如果那女子真个有心逗他,自然不会遽尔逃去,时值黑夜,上了陡壁也未必便能找到,索性在这儿坐到天亮,好歹再登陡壁搜它一搜!

他的心念方歇,陡然间,陡壁之上,有女子吃吃笑声,那声音如银铃乍摇,悦耳之极,但用的竟是上乘内功,“传音入密”功劲传出,在这山风虎虎中,凝而不散,足征其人内力之强。

葛衣人怔了一怔,不觉朝那陡壁望去,但见在壁缘上站着一条窈窕身影,那人不是刚才的女子,还有谁来?

笑声一收,那女子已然开腔:“紫府宫的宗师,怎地跟到此处便不跟啦,这儿又没吃人的大虫,老前辈怕什么来!”

不止行踪诡异,言语也诡异无伦,揆她话里意思,带着讥讽,但又于礼无亏,称呼他做“老前辈”的。

葛衣人不但武功卓绝,为人也极有修养,轻易不会动怒,他哈哈一声朗笑,用的也是本门迷宗内劲发出。

笑声未已,已闻那少女的嗓音渗了进去,叫道:“紫府宫的技业果然名不虚传!”

清晰玲珑,字字真切,葛衣人心头不由微微一震,那女子的功力竟能与其分庭抗礼?

葛衣人笑了一阵,说道:“姑娘高姓芳名?与在下有何过节,却要戏弄老夫!”

那女子又是格格一阵笑,叫道:“老前辈此话何来,小女子好端端地在集上走路,老前辈却老是跟着,而且跟到这人烟渺绝之所,小女子还说戏弄你?”

这倒是实话,葛衣人虽然洁心无愧,却也为之语塞。楞了半晌,才呐呐道:“那么,现在老夫不跟了,姑娘反使激将,却是为何?”

那少女笑答:“老前辈既然跟来了,好歹咱们就一论武功如何?”

竟是挑战当场,以葛衣人的身份技业,哪把这无名女子放在眼底。心中微微有气,想到:“料不到在此荒僻之所,竟有人敢指名向紫府门挑战,而且挑战者乃是一个弱质女子,莫非自己女儿与这女子身上有些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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