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水主藏全集》第18/74页


庾清、庾桓氏、那扮作郎中的奴才……一个个人影晃得她眼花缭乱,纵然她闭紧了双眼,还是不肯放过她啊。庾渊,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眼前,仿佛又现出那血色之战。

车马辘辘,冬水只觉这一程短了许多,好似刚刚合眼,马车已停在了自家门口。

“你还好么?”望着靠睡在自己肩头的冬水,桓夷光一脸温柔,然而那温柔中,却掺杂丝丝不忍――不忍这段旅途,原来竟是如此短暂:休憩之中,她一直在自己肩头上磨来蹭去,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头始终未曾解开,想必这一路上都在与噩梦抗争。

那噩梦可与表哥有关么?她想问,却终究没有问出口――在冬水睁开眼睛的一刻,她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眸中有水波荡漾。这么坚强的女子,恐怕也只会为那一件事落泪吧。

冬水微微一笑,笑容却尽是苦涩与疲倦,叫旁人看了,竟是忍不住地为她心酸。她轻整衣衫,携了桓夷光下得马车后,便快步走向庾府正厅。

“请家法!传二少爷和别院所有奴才来正厅!”

少顷,所有人都已到全。庾清高昂着头,好似全不将他看在眼中,而其余奴才则斜眼撇着那几根乌黑沉重的“家法”,神情惊慌,如同衙门过堂时嫌犯盯着杀威棍一般。

冬水清如明镜的目光自人人面目上晃过,恍若读心。不少人因心虚发慌更加压低了头,丝毫不敢与她对视。冬水嗤笑几声,忽然一伸手,径抓住一名小厮胸襟,手腕一抖,已将他抛出人丛,直落到与“家法”摆放一处的长凳上。

“给我往死里打!”她淡淡地下令给手持“家法”的家丁。

“且慢!”庾清伸手一拦,傲然道,“哥哥,你凭什么打我手下的人?”

“凭什么?”冬水早料到他有此一问,而自己没有半分正面的凭据,确实极难回答。不过打得虽无道理,自己却占着优势――庾渊乃一家之主,要打个小厮,完全可以独断专行。她亦傲然道:“清弟,你自己心里有数。”

“给我打!”她伸手一搡庾清,庾清顿时踉踉跄跄跌出四五步,而后就听“啪啪”的闷响一下下响起,那小厮吃痛不过,顿时扯开了嗓子,哭爹喊娘。

“儿啊,这是怎么了?”庾渊一回家就动用家法,自然惊动了庾桓氏。庾桓氏杵着拐,被两名丫鬟左搀右扶,颤颤巍巍走到正厅,还没到门口,早听到厅中惨叫连连。“儿啊,他惹恼了你么?直往死里打。”庾桓氏从未见过庾渊动用家法,这时看他狠打那小厮,已认定这小厮定是犯了滔天大错。

冬水忙上前几步,扶她坐稳,道:“娘,您只管坐着看,该当如何,儿子自有分寸。”

“好、好。”庾桓氏点点头,她目光晃到冬水身上,骤然间呆在当场,一把扯住他衣襟,厉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这许多血迹?儿啊,你的头怎么了?被谁打的?是这小厮么,我……”她慈母护儿,心切异常,既看到了庾渊额头上那块血疤,不加思索,就以为是这小厮以下犯上。

冬水摇摇头,道:“不是他伤的,他却也脱不了干系。此事说来话长,日后让夷光慢慢告诉您吧。”

“少爷,不是我啊!我脱不了干系,二少爷更脱不了干系!”那小厮这才晓得少爷竟受了伤,他心知此番不死也要扒层皮去,但自己不过是名从犯,又为何要背此黑锅?

冬水嘴角微微上挑: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放他下来。”她拍拍手,那小厮登时从长椅上滚下,他连爬几步,一把扯住冬水衣衫下摆,道:“所有一切,都是二少爷要我做的。二少爷怨恨您派人监视他,不许他出城……”他明白是生是死,皆在此一举。他本就口齿伶俐,值此千钧一发时,愈加口若悬河,将庾清如何嫉恨庾渊、如何与他商议此计、如何买来那身郎中打扮、如何酿草乌酒、如何骗乞丐喝下、又如何算计在“煮干丝”上,说了个清清楚楚。

“哼,真是窝囊。”庾清在旁冷笑几声,双手反背身后,自行趴在那长椅上,道,“不错,庾渊,一切都是我做的,那又如何?我说过,你不让我得到她,我就让你不得安生!是你先派人监视我,不允我出城去见她的,我这么做只是履约罢了。”

“履约罢了?”冬水倒吸一口冷气,大步上前,竟一挥手,便狠狠抽了庾清一个耳光,“我说过,我小楼里的东西随你砸,你还待如何?庾清,我自问待你不薄,却如何养就你天性如此凉薄?那是人命啊,你懂不懂什么是人命!你又懂不懂玉宇阁是多少人的心血!给我打!我不说停,谁也不许停下!”她高声向家丁下令,然而这长凳上的终究是家里的二少爷,岂是说打就打得的?

家丁面面相觑,迟疑不决。冬水看得火冒三丈,终于自己抢过“家法”,高高举起,就欲重重落下。

“表哥,他……他是你兄弟啊!”所有人都不禁摒住呼吸,直盯着那“家法”,究竟还是桓夷光开口,先代庾清求了情。

孰料,庾清竟不承她的情:“你要打便打,我才没你这种贪恋富贵、自私自利的兄长。哼哼,你今天不打死我,他日我定要你死得难看!”他千不该万不该,偏偏提了那个“死”字。冬水本已恨极,这时听他再三辱及庾渊,手中又上加了几分力道。

众人但听得“咔”的一声巨响,那根“家法”、长凳以及庾清双腿,竟在这一击下,尽皆断折。

庾清受此巨创,甚至没有呼痛,便已晕死过去。

“啊!”虽然不喜庾清,但毕竟母子连心。眼见他顷刻间面如白纸,无声无息,庾桓氏还是不禁一下子站起身子,轻呼出声。

“表哥……”桓夷光也未料到冬水下手竟这般毒辣,慌忙跑上几步,扶起庾清。

“不要动他。我伤了他,自有法子治他完好如初。我只要他记得这教训。”冬水抛下那半根“家法”,兀自板着一张面孔。

(五)心怀异路,羁旅疏途伴朝堂

(六)爱深责切,解铃终得系铃者

 翌日一早,冬水终究是被昨日劳心劳力所伤,竟发起了高烧,昏睡不醒。

为防他人知晓,桓夷光只得暗自派小菊去请了郎中,殊不知,纵然她极尽心力瞒得了庾桓氏,却瞒不过那在暗处虎视眈眈的庾清。

而当郎中被请到小楼来时,桓夷光更加没有料到,“表哥”居然勃然大怒,甚至连号脉也是不允,就将郎中撵了出门,还叫小菊不可再去“小题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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