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水主藏全集》第21/74页


到得后门,桓夷光止步,喝退了看门小厮,方要开口,却见李穆然蓦地一揖拜下:“日后,冬儿就有劳姑娘照看了。”他正心诚意,令桓夷光不禁动容。

“将军说的哪里话?”桓夷光忙扶他起身,道,“冬水就如同我的亲妹子一样,做姐姐的,自当全心全意地照看她。只是……”

她顿了一顿,终于缓缓道:“恕我直言,将军对她,是否一往情深?”

李穆然苦笑道:“这一点,恐怕仅她自己看不出来。”

桓夷光凄然一笑,道:“表哥已死,冬水与他早成天人之憾。做姐姐的,自然希冀妹妹得托良人,将军却为何迟迟不肯对她开口?”

李穆然并不回答,只是抬起头来,远远望向北方,道:“这一来一去,又延误了许多时日吧。”他长叹一声,自怀中取出一张大红帖子,递与桓夷光,“桓姑娘,这张帖子你交予冬儿。她来与不来,我自然有数。”

“桓姑娘,后会有期。”街巷尽头,响起了几声唿哨。李穆然心中一紧,但终究是大步而去,未再回头。

月色之下,只留那一名如画女子,手持着那张大红的帖子,静静看着帖子正面贴金的双喜字,怔怔出神。

翌日傍晚,冬水醒转,她身上内伤尽褪,早回复神采奕奕。

桓夷光将那喜帖交到她手上,不料她只扫了一眼,便扯了个粉碎。

“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么?”冬水怔怔出神,“为了所谓的志向,还是到了这一步啊。”

“冬水,你怎么了,不为李将军高兴么?”桓夷光满面的惊异,难免猜疑。

冬水微微摇头,起身在纸张上只写了个“喜”字,而后推了窗子,嘬口为哨,顿时招来白花花的十数只信鸽。

“去吧!”她将那纸卷入一只鸽子脚畔的竹筒,一挥手,十数道白光刹那间散开,雪白的羽毛纷纷落下,恍似飞雪。

“怎么是单喜字呢?”桓夷光一挑长眉,甚觉不解。

冬水仍旧是眺望天水相接处,淡淡道:“那位慕容氏,是如今后燕国主慕容垂孀居在家的侄女。既然不爱,应允了便是误了人家一生一世呐。”

“不爱?”桓夷光心头一惊:她不是不知道呢,而这句话,不仅怨责了李穆然,也道尽这数年来她为何懵懂始终。

“愿君得托大计,一展宏图。”冬水端容正色,望着窗外,一字一字说道。

又过了一日,冬水大愈,特意去看望了尚无法下地的庾桓氏与庾清,其人一喜一怒,都是出于言表。

当晚,桓夷光早等不及那故事的后续,二人方一回房,便连声催促。小菊因已被告知一切,故而也坐在一边倾听。

那日竹筏散裂,的确是蛇动的手脚。

冬水与李穆然只晓得蛇柔功出众,却不晓得蛇的水性,也是天下罕见,而蛇,正是姚苌为结果李穆然性命,安插在他身边的最后一张王牌。

那蛇当时眼见力敌不过,他一心忠于姚苌,当即兵行险招撇下三位同伴,先行埋伏在长江之中。此时,他占尽天时地利,而筏上三【奇】人之中,会武功的【书】不通水性,通水性的不【网】会武功,自然早落败笔。

李穆然见竹筏散开,不及多想已飞身而起,旋即在空中深吸口气,一个翻身,早抽剑直刺入水下。然而蛇的水性着实出神入化,前一瞬还得以在空中借阳光看到水中那团黑影,待得剑身入水,却是空荡荡的,再没半个人影。

然而李穆然一纵之后不可再纵,一击失手,眼见着面目便要随剑势浸入水中――一旦入水,谁也不敢担保会有什么凶险。

就在这一霎那间,斜刺里一根竹篙挑来,李穆然眼疾手快,登时一把握住竹篙,借力提气,终究稳稳踏上一支散开的竹杆。

“多谢!”他方看向庾渊,话还未说出,就见水底“倏”地甩出一道银光,带着水珠划了个半弧,正缠在庾渊脚腕上。继而那道钢丝一紧,水花四溅处,庾渊已被直扯入水。

“小心了!”庾渊被扯进江水的瞬间,一直在一旁试图维系竹筏的冬水不禁向前一跃,疾伸手抓住了庾渊的手腕,然而她体轻力弱,到底还是一并被拖进了水里。

“初春的长江江水,还真的是寒如冰呢。”讲到此处,冬水慢慢地举起面前滚烫的茶水,任由杯内氤氲升腾的热气弥漫在脸庞上,甚是惬意。

桓夷光默然许久,忽地问道:“你当时对表哥颇有微词,还如此舍身救他?”毕竟,这一跃,不仅跃入了冰寒彻骨的江水中,也是跃到了鬼门关之前。

冬水轻轻点头,微笑道:“不管怎样,那终究是一条人命。”

终究是一条人命……就如此简单?桓夷光只觉脸上微微发烫,有些惭愧:若换了个陌生人在她面前遇险,她会不会豁出自己性命救人呢?

不会,定然是不会。

身子一进水,冬水就觉鼻腔一阵酸涩难当,口鼻中不断涌进江水,让她喘息不得。

她处乱不惊,依旧紧紧握着庾渊手腕不肯放手,但另一方面,却努力摒住呼吸,睁开眼睛观瞧这水底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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