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巴记》第95/129页


红霞在烛光中美极。

柳焚余极爱女子的活色生香,但跟方轻霞相处一室,那种爱慕的感觉似蚁细嚼心房,轻微痕痒,恨不得拥她在怀,轻怜爱抚,但不知怎地,他竟不能像寻别的女子一般轻狂。

方轻霞的各种姿态,在他的眼中焚如星火。

方轻霞一反她娇俏可爱,壮容道:“就睡这里啊?”她望着地上的干草。

柳焚余双手放在袖内,歪首看着她。

方轻霞咬着下唇,道:“我睡了。”

柳焚余没有作声。

方轻霞恨他听不憧,补了一句道:“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柳焚余道:“我不出去。”

方轻霞敛容道:“你――!”

柳焚余道:“我睡在这里。”

方轻霞双手护胸,柳焚余仰天打了一个呵欠,道:”我跟你一起睡。

方轻霞自柳焚余把她双刀插在桌上又拔回,静地交声出星火,叱道:“你休想碰我?”

柳焚余和身睡下,斜着眼道:“我要睡觉,谁要碰你?”还咕啥着加了一句:“送我都不碰。

方轻霞听他最后一句话,真想一刀把他砍成两截,两刀四截。但回心一想,这小子装睡,准没安好心,我且佯作睡下,待他半夜乱来,一刀给他痛一辈子……,当下主意既定,把双刀偷偷藏在茅草下,一面瞥着柳焚余有没有偷看她的一举一动,然后和衣躺下。

屋里茅草极暖,可是地方很窄,方轻霞和身躺下去,发鬓有些触在柳焚余脸上,方轻霞却不知道,但她鼻际闻到一股强烈的男人气息,心头一阵怦怦乱跳,想她一个女儿家,虽说整天跟两个哥哥闹在一起,但几时同男人这般共眠过?想着两颊发着烧,像女子第一次梦见情人,醒来后泊父母知道她失贞似的忐忑。

方轻霞屏息待了一阵,隐隐听到柳焚余传来的鼾声,心中竟有些轻微的失望,轻骂道:

“见鬼了。想到“鬼”字在这荒郊寒舍里不可乱说,登时伸了舌头,把手伸入茅草里,指尖触及刀锋才有些微安心。

可是刀锋上传来的是一片冷。

屋外的老树一阵沙沙响,是风刮过天井旁的桑树吧?

柳焚余其实并没有睡,他在细听着一切,任何细微声息、都溜不过他杀手的双耳。

他也在细细尝着那一股女性的微香。

他用手臂枕着,听到方轻霞骂那一声:“见鬼!”忍住了笑,也听到方轻霞纤秀的手指弹动茅草下的刀锋那阵轻响,犹如在他心弦弹响了轻敲。

然而外面雨真的下了,开始是沙沙的,以为松针因为风吹一下子都密落了下来,后来才知道是雨,因为那声音是绵密的、亘长的,从天下,始于一失足,然后孤零零地,而至密绵绵地、落到槽前来,有一些意外的,教一两阵寒风刮进来……想她睡在朝外,一定给雨沾着了吧?会不会冷呢?

柳焚余如此想着,像一切男子在想着他初恋的情人,这恋情的想像永远把最细微的事情放到了无尽大,把无尽大的感情放到最强烈和焦距上,对方一笑,为何而笑?对方今天感冒,怎么感冒起来了?对方今天多看了谁一眼,为什么她对我那句话的反应是这样?……这些都可以使少男写成一首又一首的诗,诗里可以伤感到失恋,但绝对不否定自己为最懂得爱怜她的情人。

可是柳焚余已不是少男了。

少男对他而言,已是很古远的事情了。

他一向只是知道用杀人的手去用力爱抚女人。

但是如今他把一只手,放在鼻边。

这只手,今天,曾搭在方轻霞的肩膊上。方轻霞一一柳焚余想亲吻那教他可能毁掉一生的女子之双肩,但此刻他只有勇气吻搭过她肩膊的手指,仿佛余香还在。

他听到她细细的呼息。

秀发随一阵雨丝。拂过他脸上。

他觉得脸上些微的痒。

一一一难道她真的睡了吗?

雨声像一个人在耳边轻呵:沙沙,沙沙……沙沙是什么意思?既然呼唤他也必定呼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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