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江山TXT全集》第28/60页


南宫琳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慕少庄主,我正有事找你哪。”慕清风道:“南宫妹子,请讲!”南宫琳眼望天边圆月,眉间渐渐袭上一层愁意,叹气道:“真金太子于大半年前,便不幸遇害身亡了。”慕清风“嗯”了一声,并不答话。南宫琳续道:“大胡子所中之毒,乃是白陀山庄的‘天香索命散’,而西毒欧阳康也于去年离奇死亡。这个仇算是报了。但大胡子临死前,还念念不忘与你的决战。为了帮他完成心愿,小女子自不量力,想代他与你决战一场。”此言一出,众人皆心惊不已。

慕清风微笑道:“南宫妹子,武学切磋可不是儿戏!只要稍有不慎,便有死伤。”南宫琳秀眉一扬,正色道:“慕少庄主,小女子并不是开玩笑。请你不吝赐教!”说着,纤腰微摆,长剑向慕清风腰间“气冲穴”急急刺去。慕清风微感讶异,道:“峨嵋派的‘芳华落尽’!南宫妹子,你怎么会使峨嵋剑法?”手腕一抖,长袖疾卷南宫琳剑柄。南宫琳道:“峨嵋派寂灭师太是我师傅。”长剑横掠,嗤的一响,慕清风左袖应声断为两截。原来,南宫琳心伤萧靖之死,便拜寂灭师太为师,投入峨嵋派门下。她本来就只是全真教的挂名弟子,改投他门,自然也无可厚非。而方诗音则由她抚养成人,后为峨嵋派的第三代掌门,法名唤作风清。

慕清风未经一合,便被她削断衣袖,心下不寒而栗,问道:“南宫妹子,你所使的可是紫电剑?”南宫琳脆生生地答道:“不错!”紫电剑微侧,剑锋上指,向慕清风肩头疾刺,却是全真剑法中的一招“马蹴落花”。慕清风见识了紫电剑的威力,心下大为忌惮,不敢近身强攻。数招之后,他额头便微微见汗,渐呈败象。

十二解语花见慕清风涉险,登时花容失色,长袖齐抖,数十条白练飞舞空际,连续不断地向南宫琳疾卷而去。南宫琳紫电剑疾挥,但听嗤嗤连声轻响,数十条长袖从中断绝。慕清风从腰间解下一条金丝绸带,迎风抖动,转成一个圆圈,往南宫琳头顶疾旋兜下。南宫琳身子微侧,紫电剑回撩,向金丝绸带斜斜划去,突觉慕清风右腕一抖,金丝绸带倏地急转,势挟劲风,往她胸口撞到。南宫琳大惊失色,向外着地一滚,纵身跃出,那条金丝绸带从她胸部堪堪掠过。慕清风格格笑道:“南宫妹子,还打么?”金丝绸带一抖,又向南宫琳胸口急急拂到。

南宫琳娇叱道:“那是当然。”紫电剑自左而右横削,正是全真剑法中的一招“横行漠北”。慕清风左掌斜挥,一股劲风疾向南宫琳右肩掠去。又拆了数十余合,慕清风突然使一招悲酥清风掌中的“昭君调琴”,金丝绸带荡开南宫琳紫电剑,左手急急前探,挥掌拍出。南宫琳胸前气息一窒,不及闪避,左手斜斜上撩,还了一招“否极泰来”,乃是峨嵋派四象掌掌法。

慕清风细声长笑道:“南宫妹子,小心哪!”招式倏地一变,变掌为指,向南宫琳肋下疾点。南宫琳娇叱道:“慕少庄主,得罪了!”反手勾处,早已扣住了慕清风左腕穴道。慕清风全身一震,陡觉内力向外急泄而出,脸色立时大变,连忙运功抵御,不摧劲则已,这一摧劲,内力却愈流愈快,一泻如注。他脸色愈来愈是苍白,大叫道:“南宫妹子,在下认输了!”

便在这时,从方行乞墓后突然窜出一条黑影,向南宫琳急急扑去。这一下兔起鹘落,迅捷无伦。南宫琳正自凝神拆招,全没料到会有人出手偷袭,耳听风声唳唳,那人掌风已拍到面前,只得疾飞右足,径踢那人小腹。那人侧身避过,左掌虚探,右手向里急带,已将紫电剑抓在手心。南宫琳又羞又怒,娇叱道:“恶贼,还我宝剑!”反手一掌捺出。那人借着这股掌力,飘身疾退,已纵出数丈之外。借着月光,南宫琳依稀认得此人正是摩尼教教主衣明枫。

衣明枫轻轻抚着紫电剑剑身,仰首长笑道:“不枉费我花了两年多的心血,这柄宝剑终于落在我手里了。”眼前突然白影幌动,一个白衣人形若鬼魅,掠到他身前,正是杨慕非。衣明枫骇然失色,飘身疾退数步,喝道:“尊驾是人,还是鬼?”原来,时间虽仅隔大半年,但杨慕非因饱尝人间疾苦,满脸风尘之色,两鬓亦是苍然如雪,是以衣明枫并未认出。杨慕非凄然一笑,道:“大哥,小弟得罪了!”右手向前微微一探,便将紫电剑轻轻巧巧地夺了过来,正是打狗棒法中的一招“狗口夺杖”。

衣明枫吃惊不小,急急地道:“兄弟,是你么?你怎么变成这付模样了?”杨慕非苦笑道:“大哥,往事不堪回首,我已不想再提。紫电剑本就应归峨嵋派所有,你又何必强取豪夺呢?”衣明枫摆手说道:“兄弟,你不会明白,我为了得到这柄宝剑,付出了多少心血!总之,大哥非得到它不可。”杨慕非道:“若小弟偏不许呢?”衣明枫咬牙道:“那就别怪我不顾兄弟情谊了。咱们今晚干杯绝交!”说着,从方行乞墓前端起一碗水酒。

第十八回:白发书生神州泪(4)

杨慕非也端起一碗酒来,叹气道:“大哥,我们相约在此煮酒论剑,想不到喝的却是绝交酒!”衣明枫朗声说道:“从此而后,咱们往日的交情一笔勾销。在场诸人,俱为证见。”杨慕非道:“待会交手,大哥切不可手下留情。小弟若然不慎死在你手底,也只能算是我时乖运蹇。”说着举起酒碗,一饮而尽。衣明枫也将一碗酒喝干了。

杨慕非扔了酒碗,缓步走到南宫琳身前。南宫琳与他目光相接,只见他眼中温柔无限,那眼神甚是熟悉,不由得呆呆一怔。杨慕非倒转剑柄,柔声说道:“南宫姑娘,这是贵派的宝剑。请姑娘收下!”南宫琳接过紫电剑,敛衽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叔!”杨慕非胸间如受大铁槌猛力一击,剧痛无比,突然仰首大笑道:“大叔,大叔。哈哈哈!”南宫琳觉他长笑声中大有悲凉之意,不禁愕然,心想:“这位大叔怎么了?”蓦地里见他回身跃起,左掌轻扬,往衣明枫头顶上空拍出。衣明枫闪身相避,右掌斜掠,荡开杨慕非拍来的那掌,使的正是烈焰神掌。

杨慕非恍若不见,右手高举额前,左掌顺势轻飘飘的捺出,正是缺月疏桐掌中的一招“空城晓角”。衣明枫喝道:“好功夫!”右掌斜引,左手变掌为抓,搭向对方肩头。顷刻间已拆了数十余招,衣明枫身形一幌,欺到杨慕非怀里,左手疾扬,向他丹田要穴拂去。杨慕非倏地向后一个急翻,头下脚上,呼呼拍出一掌,正是缺月疏桐掌中的一招“斜月帘栊”。

衣明枫大惊,右足着力一点,身子向斜刺里射出,只听嗤的一响,胸口衣服已被杨慕非掌风挂破了一条大缝。杨慕非纵前抢攻,双手有若狂风暴雨般,“万里孤云”、“天涯倦旅”、“行云有影”,接连三招,向衣明枫胸前捺去,待转到第四招“阴晴不定”时,脸上忽喜忽怒,似哀实乐,神情瞬间百变。这一招专用以慑人心智,与湘西摄魂术有异曲同工之妙。衣明枫一见,登时心旌神摇,如痴似醉,身子摇晃不定。杨慕非一声大喝,使招“别馆寒砧”,右掌轻飘飘地捺出。衣明枫不及闪避,只得仓促招架,硬接了这一掌。砰的一响,两人掌力相接,杨慕非身子一幌,后退了两三步,衣明枫却身不由主地飞跌了出去。

杨慕非双手一拱,道:“大哥,承让!”衣明枫嘴角津津流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凄然大笑道:“想不到我衣明枫苦练武功数十载,到头来却输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浑小子!”左手高举过头,便要往自己脑门拍下,突觉手腕倏地一麻,原来杨慕非已扣住了他脉门。衣明枫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杨慕非道:“大哥,比武胜败,算得了甚么?你又何必如此在意哪?”衣明枫冷笑道:“你比武胜了,自然怎么说都可以。若你输了呢?”

杨慕非凄然道:“大哥,小弟纵是输了,也不会如此想不开。我一生之中所受疾苦,不知要胜过此事千百倍。”衣明枫见他眼中泪光莹莹,真情毕露,不由得大为感动,含泪说道:“兄弟,衣某不配作你的大哥。”杨慕非道:“大哥,你我既义结金兰,一生便永为兄弟。岂可因却才一时愤慨,而断送了兄弟情谊?”衣明枫咽声道:“兄弟,你还认我这个不肖的大哥?”

杨慕非握着他的手说道:“大哥,去年之约,兄弟仍铭记于心,不敢相忘。”衣明枫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咱们兄弟俩今夜便一醉方休。”两人引吭长笑,展开绝世轻功,向华山之巅疾奔而去。南宫琳急急叫道:“大叔,小女子还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哪。可否相告?”只听得杨慕非遥遥应道:“一笑挥鞭马似飞,梦中驰去梦中回。人生事事无痕过,蕉鹿何须问是非?山野之人,贱名何足挂齿。南宫姑娘,保重!”但见冰轮横空,银光泻地,早已不见两人的踪影。

南宫琳茫然若失,转过身来,只见空山寂寂,冷月无声,慕清风等人已不知于何时悄悄离去了。她轻声叹了口气,缓缓走下山来。忽见山道旁林子里白影微闪,有人埋伏其中。南宫琳心下一惊,急忙闪身躲在山石之后。猛听得东南角马蹄声如雷,数十骑从苍茫夜色中迎面驰来,却是一小队元兵。

过不多时,那三十余名元兵便驰到山脚之下。南宫琳探首张望,只见他们怀里大都搂着一个哭啼啼的汉族女子,马鞍上还一左一右,悬着两个沉甸甸的钱褡子,似乎满载着抢掠而来的财物。蓦地,林子里呼啸连连,五条人影纵身扑出,当先一人喝道:“蒙古鞑子,竟敢在中原烧杀掳掠,胡作非为!看我白莲教替天行道,荡魔除妖。”各挺兵刃,向那小队元兵冲杀了过去。这五人均是白莲教中的三流高手,手起刀落,片刻间便将元兵斩杀干净。南宫琳心中大快,忖道:“早就听说白莲教揭竿起义,公然与蒙古鞑子对抗。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猛听得一个白莲教弟子笑道:“花堂主,这些女子中有几个姿色还不错,我们兄弟五个便分了罢!”那花堂主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说着,恶狠狠地向一名女子扑去。这二十余名被掳女子怎料到刚逃离虎掌,又落入狼爪,吓得尖声大叫,花枝乱颤,抖缩成了一团。那些白莲教弟子,纵身将几名女子按倒在地,大声淫笑着,伸手撕扯她们胸前衣衫。

南宫琳见状大怒,心想这些白莲教弟子的行径,与蒙古官兵又有何差别,当下从大石之后飞身跃出,紫电剑剑光如雪,将那五名白莲教弟子,一个个透胸刺死。她收剑回鞘,翻身跨上一匹白马,狠狠抽了一鞭。那白马吃惊,撒开四蹄,向西南方疾驰而去。

正是:草合离宫转夕晖,孤云飘泊复何依?

山河风景元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

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

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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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道有千千结

词曰:

接叶巢莺,平波卷絮,断桥斜日归船。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明年。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更凄然、万绿西泠,一抹荒烟。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见说新愁,如今也到鸥边。无心再续笙歌梦,掩重门、浅醉闲眠。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

这首词乃宋末元初大词人张炎晚年游西湖时所作。元世祖忽必烈灭宋后,深恐南人心系旧主,故派重兵镇守江南。蒙古贵族大肆豪夺,收刮民间膏脂,以供元廷享乐。昔日歌舞升平之地,竟而“万绿西泠,一抹荒烟”,几欲成了废墟。张炎目睹此情此景,不由得捶胸痛哭,肝肠寸断。故国沦亡之怨、江山易主之恨,在词中以不言言之,极尽沉痛哀婉。

时下正值元成宗大德三年,宋亡距此足二十年整。元成宗铁穆耳即位堪艰,乃厚赏诸宗亲、元勋,向之所储,不足一年即散之殆尽。为弥补国库亏空,铁穆耳重用里不花等权臣,大肆侵吞田地,收刮民脂民膏。百姓昼夜劳作而不能给,往往易子而食,饿死者不计其数。山东、江浙、广西等地,盗贼窃起,饥民暴动风起云涌。

河南开封府威扬镖局总镖头开碑手余劲风,见天色已晚,饶是艺高胆大,却也不敢连夜赶路,吩咐副镖头铁瓜锤方秋豪指挥众镖师,将四个大铁箱搬进咸亨客栈的客房里。余劲风乃少林俗家弟子,与飞龙镖局总镖头伏龙剑尹浩然素来齐名,凭十二式开碑手纵横江湖四十余载,从未失手过。自天池老怪司徒雷灭尹浩然满门后,威扬镖局更是独步天下。余劲风本在五年前就金盆洗手,将镖局交付给了独子余秋雨打理,此次却不知因何缘故而重出江湖。

余劲风抱了一坛烈酒,缓缓踱到客栈外空地上。一阵凉风吹来,他倏觉寒意袭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方秋豪骂骂咧咧地道:“这风真他妈的邪门!大热天哪来这么冷的风?”余劲风微微颔首不答,举目远眺,只见夜色渐合,远天一线,阵阵昏鸦,向那轮血红的残阳振翅急飞。他陡觉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喃喃自语道:“金鸦逐日身名裂,故人长绝回魂夜。”方秋豪见他满脸凄楚之色,不由大奇,急急问道:“义父,你怎么了?”

余劲风微微一笑,拍了拍他肩头,道:“没甚么。秋豪,你还记得我们押镖出城时在西城门遇到的那个老道士么?”方秋豪道:“那疯道士满嘴胡言乱语,义父理他作甚?”余劲风摇头道:“秋豪,那位道长乃是世外高人,绝不是甚么疯道士。‘金鸦逐日身名裂,故人长绝回魂夜。’他吟的这两句诗,此时此景,仔细思来,却莫不有几分道理。”

蓦听得身后一声长笑:“余总镖头,此时回头,时犹未晚。”方秋豪喝道:“甚么人?”但见一条瘦长的灰影从身右急急掠过,脚不点地,绝尘而去。这人身形奇快,来去若电,似鬼似魅。只听得他大声吟唱道:“尘世事飘飘,叹浮尘何日了?不如我弃功名,学做个全真教,把家私抛了。穿一领道袍,每日看尘世中,拍手哈哈笑。余总镖头,回头是岸啊。”余劲风面色惨白,拱手说道:“道长,余劲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人哈哈大笑道:“身系何物,岂不由己?”笑声甫绝,人已奔至二十余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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