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江山TXT全集》第43/60页


两斤汾酒下肚,杨慕非面红耳赤,神智渐渐迷乱。他又让掌柜的打来一斤汾酒,边喝边高声吟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酣高楼……”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走进两个人来。这两人一瘦一胖,瘦者眉长鼻挺,脸色阴沉,便如罩着一层寒霜;胖者体宽面圆,笑眯眯的甚是可亲。他们一进酒店,就叫了两份酒菜,坐下来慢慢吃喝。

杨慕非喝完三斤汾酒,大呼过瘾,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掌柜的在身后叫道:“官爷,你还没付钱哪?”杨慕非斜眼相睨,道:“先记在账上,改日一并给你。”掌柜的拉住他,道:“官爷,本店是小本经营,概不赊欠。”杨慕非打了个酒嗝,笑道:“那就不要开了。”猛力一挣,掌柜的踉踉跄跄倒退数步,脑袋撞在椅脚上,登时昏了过去。那瘦子猛地一拍木桌,怒道:“鞑子欺人太甚!师弟,咱们做了他。”那胖子道:“妈妈的,老子的金丝大刀也好久没发市了,今日便拿鞑子试刀。”两人四五步抢出酒店,金丝大刀高举,往杨慕非肩头劈落。

杨慕非听见身后脚步声,大声嚷道:“我不是说了改日再给你么?”右袖胡乱地向后一拂,那两人手中金丝大刀立时脱手飞出。原来他无意间竟使出了缺月疏桐掌中的一招“回风舞柳”。那两人骇然失色,跃身接下金丝大刀,倒退了数步。杨慕非转过身来,醉眼迷离地道:“你们送我啊,不用了,不用了。”那胖子骂骂咧咧地道:“妈妈的,这鞑子会妖法。”那瘦子斥道:“胡说八道!哪来的妖法?我从左侧捅他腰腹,你从右侧攻他下盘。”两人一左一右,挥刀向杨慕非劈去。蓦地里,一阵凉风吹过。杨慕非被这风一吹,酒意上涌,哇的吐了那瘦子满脸。那瘦子收刀护胸,伸手去抹脸上的污秽。那胖子见师兄被吐了满脸,心下生怯,刀法刚使到一半,便生生打住。

那瘦子怒道:“你干么不砍他了?”那胖子讪讪地道:“我怕他也吐我满脸。”那瘦子愠道:“他已吐了我一脸,不会再吐了。”那胖子耸了耸肩,道:“我还是从后面偷袭,一刀劈掉他的脑袋。”那瘦子沉着脸道:“好!你快动手。”那胖子溜到杨慕非身后,力沉右臂,金丝大刀弯弯曲曲的劈向杨慕非左肩。那瘦子一挥金丝大刀,使招“银铰剪月”,直搠杨慕非咽喉。杨慕非拍手笑道:“好刀法!”脚下忽地一趔趄,被石块绊跌倒地,那胖子的刀登时砍在了他师兄的刀上。两人手臂剧震,各自持刀跃开。

【注】①:这是耶稣受难像。据《景教研究》记载,早在唐朝时,基督教便传入中国,称之为景教。元朝景教徒比较集中的地区,主要是唐古特、大都和江南沿海等地。在大理鸭赤地区,也有不少居民是景教徒。景教远道传入大理后,鸭赤人根据自己的风俗对景教进行改良,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景教信仰,因此他们的敬教方式与基督教有很大的差异。

第二十九回:琴瑟未谐孤城灭

那瘦子怒道:“何不归,你干么帮他挡刀?”那胖子何不归哭丧着脸道:“这臭鞑子不好好站着让我砍,偏要跌倒,我也没辙啊。”耳听杨慕非发出轻微的鼾声,那瘦子沉声道:“鞑子睡着了,你趁机劈死他。”何不归道:“好勒。臭鞑子,这回让你再跑掉,老子认你作干爹。”大喝一声,“峭壁断云”,举刀往杨慕非胸口劈下。

金丝大刀离杨慕非胸口仅三尺许时,杨慕非突然向左侧翻了个身。何不归那一刀登时劈空,砍入了石板里,半天拔不出来,急急大叫道:“师兄,帮我一把。”那瘦子摇头叹道:“你也真够笨的。”上前帮他拔出了金丝大刀。何不归道:“臭鞑子,这回我一定劈死你。”金丝大刀兜了半个圈子,斜劈杨慕非小腹。这一招叫作“阳关四叠”,其间蕴含着四股刀劲,连绵不绝,敌人往往挡住了第一刀,却料不到第二刀、第三刀和第四刀接踵而至,因此不死也要重伤。

杨慕非挠了挠痒,身子又向左侧翻去。何不归手中金丝大刀横掠,三股刀劲疾斩杨慕非胸前。但杨慕非身子正横卧在斜坡上,他向左一翻身,便沿着斜坡滚了下去。何不归连砍了四刀,却一刀也没有砍上,急得大叫道:“师兄,你去那边将他截住。”金丝大刀回掠,风声呼呼,斩向杨慕非肩头。那瘦子道:“好勒。”疾纵上前,挥刀直搠杨慕非大腿。金丝大刀尚未劈落,他们后颈穴道已被人抓住,登时动弹不得。那人两臂一抡,何不归二人便飞跌了出去。他们爬起身来,只见面前已多了一男一女。那少女蹲下身子,扶起杨慕非,轻声叫道:“杨大哥,杨大哥。”那男子身着青衫,面容冷峻,正是厉捷禾、庄琦君到了。

何不归高声叫道:“喂,你偷袭我们,算哪门子英雄好汉?”厉捷禾冷笑道:“你们趁人酒醉时痛下杀手,又算哪门子英雄好汉了?”何不归摆手道:“这不一样。他是鞑子,我们杀他是为民除害。”厉捷禾道:“凭甚么认定他就是鞑子?”何不归手一指,道:“你没见他穿着鞑子军服么?”厉捷禾道:“穿着鞑子军服的,就一定是鞑子么?”何不归一怔,道:“不是。”厉捷禾道:“那不就结了。”庄琦君道:“厉大哥,杨大哥醉成这个样子,不能赶路了。我们先找间屋子,让他歇息下,待他酒醒后,我们再回凤凰镇罢。”厉捷禾点了点头,道:“好。”抱起杨慕非,便要离去。何不归大叫道:“喂,你划下道儿来,待我们师兄弟练好点苍刀法后,再来找你较量。”厉捷禾道:“你们是点苍派的?”何不归得意地一扬下巴,道:“不错。我姓何名不归,人送绰号盖世太岁。这位是我师兄威震八方吴不良。”

厉捷禾沉吟道:“你们是来找东方不亮的罢?”吴不良脸色一沉,道:“你见过那叛徒?他如今在哪?”厉捷禾道:“他已离开大理,至于去了何处,我就不清楚了。告辞!”两人就近找了户农家,让杨慕非躺下歇息。庄琦君打来热水,用毛巾替他将头颈上的污秽拭擦干净。杨慕非突然在睡梦中一把抓住她的手,叫道:“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庄琦君一怔,道:“好,我不离开你。”杨慕非紧握她的手不放,渐渐睡熟。庄琦君在床边坐了半个时辰,眼皮子渐渐合拢,竟伏在杨慕非身上睡着了。厉捷禾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举目远眺屋外的风景,一动也不动。

杨慕非一觉醒来,见庄琦君的头枕在自己的胸口,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仍自酣睡未醒。他把庄琦君的头轻轻挪开,跳下床来,将她抱到床上放好,盖上了薄被。走出房门,见厉捷禾衣袂飘风,正站在院子里呆呆出神,便缓缓踱了过去。听见脚步声,厉捷禾转过身来,微笑道:“杨大侠,你醒了?”杨慕非见他眼中血丝密布,道:“你昨晚一夜没睡?”厉捷禾点了点头,道:“我睡不着。”杨慕非道:“为了琦君妹子?”厉捷禾脸上微微一红,岔开话题,道:“杨大侠,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尊夫人已安然回到凤凰镇了。”

杨慕非大喜道:“真的?”厉捷禾道:“段小姐一得知尊夫人单身出走后,便派手下快马加鞭,分出四个城门去追尊夫人。朱将军终于在北城门三十里外追上尊夫人,并把她强行带了回来。”杨慕非奇道:“她不是从东城门出城的么?”厉捷禾道:“尊夫人就是怕你去追她,而故意布下迷阵,从东城门出城后,再转而投北。幸好段小姐冰雪聪明,猜中了她的意图。不过,段小姐从东城门回来后,两眼却哭得红红的,不顾宋长老挽留,带着众手下匆匆走了。”杨慕非黯然道:“昨晚我喝多了酒,蛇节又负气出走,我一时气急之下,便骂了段小姐,还打了她一记耳光。”厉捷禾道:“难怪段小姐会那么伤心。”

杨慕非苦笑道:“事情既已发生了,再懊悔也没用。我改日亲自上门向她道歉。厉星主,我看得出,你对琦君妹子情深一片,你要好好把握啊。”厉捷禾叹气道:“可她只是把我当作哥哥看待。”杨慕非拍了拍他的肩,道:“不着急,慢慢来。琦君妹子年岁尚小,还不懂得男女之情,再过一两年,她自然就明白你的情意了。”厉捷禾微微一笑,道:“但愿如此罢。”

待庄琦君醒后,三人草草用了午饭,便往凤凰镇急赶,离东城门尚有十余里时,远远瞧见凤凰镇城头火起。三人大惊失色,猛加几鞭,催马向前直冲出去。到了东城门外,见守城军士背上身中数箭,上半身倒悬在城楼上。杨慕非心下忧急,双腿使力一夹,纵马进了城寨,但见地上血流成河,死尸遍城皆是,竟无一个活口。他快马奔到大厅前,滚鞍下马,只见宋隆济俯伏在门槛上,全身上下竟有十来处刀伤。

杨慕非扑身上前,扶起宋隆济,大声叫道:“宋长老,宋长老。”厉捷禾试了试他的鼻息,道:“还有救。”伸手抵在宋隆济后背“灵台穴”上,将内力送入了他体内。宋隆济悠悠醒来,一把抓住杨慕非的手,道:“姑爷,梁王把夫人抓走了,你快去救她。”杨慕非惊道:“梁王的大军不是被我们打败了么,他哪来的兵马?”宋隆济道:“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元廷派来的援军罢。”头一偏,又昏厥了过去。杨慕非道:“厉星主,琦君妹子,你们留下来照顾宋长老。我去救蛇节。”庄琦君嚷道:“我也去。”杨慕非道:“你武功不高,还是留在这里照顾宋长老罢。”

第二十九回:琴瑟未谐孤城灭(2)

厉捷禾道:“杨大侠,你的内力尚未恢复,还是由我去救尊夫人罢。”杨慕非道:“厉星主,我知道你轻功盖世,但王府守卫森严,你就是闯进去也很难将蛇节带出府来。我想去请段小姐帮忙。她足智多谋,手下又有一批虎贲之士,一定有法子救出蛇节。”厉捷禾叹气道:“就怕她未必肯帮忙。”杨慕非道:“我大不了苦苦哀求她。厉星主、琦君妹子,宋长老就交给你们了。后会有期!”庄琦君道:“杨大哥,你多加小心。”杨慕非点了点头,翻身跨上马背,向鸭赤城疾驰而去。

直到二更天,才赶到剑鸣山庄。他滚鞍下马,上前使力拍门,叫道:“老总管,快开门。”老总管打开大门,道:“杨公子,是你啊?这么晚了,有甚么事么?”杨慕非急道:“我要见段小姐。”老总管为难地道:“小姐今日心情不好,不想见任何人。”杨慕非道:“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是我来了。”老总管道:“小姐特意吩咐下来,第一个不想见的人就是你。杨公子,你还是走罢。”说着,便要关上大门。

杨慕非见情势紧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推开老总管,闯了进去。老总管急得大叫道:“杨公子,你可不能乱闯啊。”杨慕非穿过长廊,径直奔到段谷雨房外。他心中虽万分焦急,但时值深夜,不便闯入女子闺房,轻轻扣了扣门,叫道:“段小姐。”段谷雨哼道:“你又来作甚么?”杨慕非道:“我想请你帮我救蛇节。”段谷雨冷笑道:“需要我时便对我软语温存,不需要我时便恶语相向,你把我当作甚么人了?”杨慕非道:“段小姐,今天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对你发火。我昨晚喝多了酒,蛇节又下落不明,我一时头脑发热……”段谷雨道:“好一个头脑发热!我此刻也头脑发热,不想帮你去救蛇节。”杨慕非急道:“你若不肯帮忙,蛇节定死无疑。”段谷雨道:“她是生是死,关我甚么事?”杨慕非咬着下唇道:“你只要救出了蛇节,我甘心为你做任何事。”

段谷雨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冷笑道:“让你休了她娶我为妻,你也肯么?”杨慕非道:“段小姐,你何必定要苦苦相逼?”段谷雨道:“杨慕非,你口口声声说你爱她,可你却不肯为救她而娶我。你根本就不懂得甚么是爱。蛇节怀上了你的孩子,你就认为应该好好待她。这不是爱!如果真是爱,那么你就肯为她做任何事。”杨慕非一咬牙,道:“够了,你不必多说了。我答应你便是。只要一救出蛇节,我便娶你。”段谷雨冷笑道:“对不起,我却不想嫁给你。你走罢。”说着,便要关上房门。杨慕非两膝倏地一软,向前跪倒,道:“段小姐,我求你了。”段谷雨仰天长笑道:“鼎鼎大名的雪雕大侠,竟向一个弱智女流下跪,传到江湖上去,不知要笑掉多少英雄好汉的大牙。”

杨慕非道:“只要能救出蛇节,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段谷雨道:“好啊,我可以帮你救出她。”杨慕非大喜道:“真的?”段谷雨点了点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把她救出来后,你要一刀杀死她。”杨慕非怒道:“段谷雨,你太过分了。我杨慕非独身一人去救蛇节便是,哪怕死在梁王府,也胜过苟活在这世上。”说着,站起身来,往外便走。

段谷雨叫道:“喂,你真的生气了?”杨慕非只是不理,自顾自的往庄外走去。段谷雨身形一幌,拦在他身前,笑吟吟地道:“杨大哥,我是故意气你的,你不要在意嘛。”杨慕非道:“你的气也出了,该帮我救人了罢。”段谷雨幽幽地叹道:“你真不解风情,就不会哄我几句么?”杨慕非道:“我生来就不会哄女孩子开心。”段谷雨道:“你虽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但普天下却不知有多少女孩子为雪雕大侠魂牵梦绕。”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早就派人去打探蛇节姐姐的消息了。”便在这时,忽听得庄外有人敲门。段谷雨笑道:“朱将军回来了,我们去大厅问他罢。”拉起杨慕非的手,举步便行。两人进了大厅,朱宁、傅达开早已候在那里了。

朱、傅二人躬身行了一礼,道:“卑职参见小姐。”段谷雨点了点头,道:“朱将军,你打探到了甚么消息?”朱宁道:“蛇节夫人被关押在都元帅府,明日午时便要问斩。”段谷雨道:“都元帅府有多少人马?”朱宁答道:“都元帅府本身有五百人马,梁王怕有人劫狱,又特地加派了一千人马把守。”段谷雨沉吟道:“我们还有多少人马?”朱宁道:“经过凤凰镇一役,五百土獠兵死损大半,加上剑鸣山庄的卫士,大概还有三百人。”

段谷雨下令道:“朱将军,你与傅将军率领一百名弟兄,去都元帅府劫狱。”朱宁面有难色,道:“小姐吩咐,卑职敢不从命?只是人手太少,恐怕胜算不大。”段谷雨笑道:“朱将军,你放心。我自会带人来接应你们。”朱宁道:“那卑职这就去了。”当下点齐一百土獠兵,潜到都元帅府外,只见都元帅府灯火通明,里里外外刀枪林立,数十名弓箭手在旗台上弯弓搭箭,严密戒备。朱宁见了这阵势,心下生寒,道:“傅兄弟,小姐让我们劫狱,不是让我们去送死么?”傅达开道:“小姐神机妙算,胸藏百万雄兵,定不会失手。我们按计划行事罢。”

待巡逻兵过后,他们悄悄摸到围墙边,一声唿哨,率领众土獠兵越墙进去。旗台上的弓箭手发觉,大声呐喊,羽箭登时如飞蝗般纷纷而下。土獠兵仗着藤甲护身,手挥大刀、剑盾,卷入元兵阵中。元兵的弓箭手生怕伤了自己人,却也不敢再放冷箭。大理兵马都元帅纳速剌丁见有人来犯,奔上高台,挥动令旗,指挥元兵将朱宁等人围在垓心。傅达开左冲右突,也闯不出元兵的重围,不禁怒从心起,飕的一箭,向纳速剌丁射去。纳速剌丁身旁卫士忙举起盾牌,将箭挡开。但纳速剌丁却也吃了一惊,躲在了卫士身后。

猛听得大街上马蹄声雷动,数百名元兵疾驰而至。为首一名军官喝道:“把这些反贼尽数拿下。”朱宁见是杨慕非,心下大喜,叫道:“梁王府的军马到了,快退,快退!”领着众土獠兵向外扑去,假意与杨慕非所领人马抵抗,不一会便给尽数拿下。

纳速剌丁大叫道:“不知是哪位将军前来相助?”段谷雨喝道:“阿忽台将军奉王爷之命,前来提审反贼蛇节。”纳速剌丁奇道:“王爷这么晚了还要提审反贼么?”段谷雨喝问道:“这是你能问的么?”纳速剌丁唯唯诺诺地道:“是,是,是。卑职多嘴。”原来,元廷虽在大理设立了云南行省,但首任长官赛典赤死后,行省权力日益受到梁王与大理段氏势力的牵制,宣慰司与都元帅府渐渐形同虚设。因此,纳速剌丁对梁王府的人甚是忌惮。

第二十九回:琴瑟未谐孤城灭(3)

纳速剌丁领着杨慕非二人,向关押蛇节的牢房走去。杨慕非见蛇节夫人脸色苍白,蜷缩在一堆枯草里,冻得瑟瑟发抖,心下甚是痛惜。蛇节夫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是杨慕非,不禁呆了一呆,宛如梦中。杨慕非喝道:“还不打开牢门。”纳速剌丁掏出钥匙,便要上前开门,忽听得有人大声喊道:“有人假扮王爷的军马来劫反贼。”他心生警惕,身形一幌,向墙边急急窜了过去。段谷雨吃了一惊,伸手去抓,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已闪身从小门窜了出去。耳听得他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有反贼劫狱。”杨慕非抡起钢刀,猛砍牢门上的铁锁,但听得铮铮声响,火花四溅,原来那铁锁竟是用西夏玄天铁炼就。

身后一人厉声喝道:“杨慕非,你待往哪里走?”杨慕非抬头一看,认得是无损道人的大弟子凌风生。凌风生冷笑道:“杨慕非,你趁早乖乖投降罢。”左手判官笔疾起,往他胸口“天突穴”点落,出手既快又狠。段谷雨更不打话,伸指疾点他左臂“少海穴”。凌风生右跃相避,哪知段谷雨第二股指力又到,竟击中他的脚胫。他一个踉跄,向前扑地跌倒,判官双笔脱手飞出。段谷雨轻身跃起,接住判官双笔,插在腰间。众元兵齐声吆喝,纷纷抽动兵刃,向她身上招呼。

段谷雨夺了一把钢刀,连杀了数人,渐觉手臂酸麻,但元兵仍如潮水般涌来,兀自不退。蛇节夫人大叫道:“杨郎,你快带着段小姐走。你们的情谊,我心领了。”杨慕非道:“不,我要救你一起走。”蛇节夫人泣声道:“你砍不断铁锁的。”杨慕非咬着牙道:“我一定能砍断它。”蛇节夫人凄然一笑,道:“你不走,我便死给你看。”嘴角忽然津津流出黑血来。原来她在被俘前,便在舌下藏了毒药,如果元兵敢对她无礼,便服毒自尽,此时见杨慕非执意不走,便咬破了毒囊。杨慕非泣不成声,道:“蛇节,你干么要这样做?”蛇节夫人道:“你快带段小姐走。你难道能眼睁睁的见段小姐为你送死么?杨郎,来世再见。”说着,身子缓缓地软跌下去。

杨慕非两眼泪如泉涌,嘶声喊道:“蛇节。”忽听得段谷雨“啊哟”一声,他回头一看,见段谷雨满身血污,钢刀左支右绌,已渐渐抵敌不住。他怒从心起,疾纵上前,钢刀迅捷之极地劈出,将刺到段谷雨胸前的数柄长矛尽数砍断。他内力虽失,武功招数却极为精湛,元兵哪是他的对手。两人冲杀开一条血路,渐渐出了都元帅府。元兵见他们武功高强,也不敢过于逼近。

两人怕元兵追来,尽拣偏僻小道走。奔出了数十余里,段谷雨突然一声痛哼,停下脚步,伸手往背脊摸去。杨慕非问道:“你怎么了?”只见她脸色煞白,满手都是鲜血。原来在方才的恶战中,段谷雨背上被刺了一矛,经历了这一阵狂奔后,伤口便迸裂开来。段谷雨摇头轻笑道:“我没事。元兵就要追来了,我们快出城。”杨慕非伸手抱起她,发足向城门奔去。出了南城门,又向前奔了数十余里,见道旁有一座黑压压的大树林子,便钻了进去。杨慕非将段谷雨放下地来,自己的胸襟已被鲜血染红了一大半。他心下甚是忧急,问道:“你身上有金创药么?”段谷雨摇头道:“我有火折子。你拾些枯草烧成灰,我把草灰敷在伤口上,血自然就止住了。”

杨慕非从她手里接过火折子,烧了一堆篝火。耳听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解衣声,段谷雨脱下外衫后,又反手去撕背上的衣服,但内衣已有一大片被鲜血粘在了肌肤上,一撕便痛入骨髓,忍不住“啊哟”叫出声来。杨慕非见她神色痛楚,道:“我帮你罢。”拾起钢刀,把她背上那片被鲜血染红的衣襟,从内衣上轻轻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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