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江山TXT全集》第50/60页


萧谷雨颤声道:“师傅,你让我去游说慕宫主?”那白衣人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看出那老人妖对你甚是着迷,你只要照对付杨慕非的法子,以色相去诱引他,还怕他不对你言听计从?”萧谷雨道:“师傅,我不想去。你另给我指条生路罢。”那白衣人怒道:“你为甚么不去?”萧谷雨道:“师傅,你也知道他丧心病狂,难道就忍心将徒儿推进火坑么?”那白衣人道:“好,我再给你指条生路。你回房去杀了杨慕非!”萧谷雨黯然不语。那白衣人厉声喝道:“你怎么不说话了?”萧谷雨神色木然地道:“师傅,你还是杀了我罢。”那白衣人怒不可遏,冷笑道:“你宁愿自己去死,也不肯杀那臭小子?很好,很好,你既然跟你楚师姐一般执迷不悟,师傅便成全你。”挥掌往她脑门拍下。萧谷雨全身剧震,便如一团软泥般瘫倒在地。

次日清晨,杨慕非迷迷糊糊中听到轰然一声巨响,霎时间便惊醒了,猛地坐起。身侧一人也同时坐了起来,颤声道:“段姐姐,是不是地震了?”杨慕非摇头道:“不知道。”庄琦君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来,见他赤裸着上身,忍不住尖叫出声。杨慕非惊道:“怎么了?”见她脸上神色有异,低头一看,也不禁吃了一惊,连忙缩身入被,心中怦怦而跳,隐隐约约记起昨夜之事,心道:“糟了,我昨晚把持不住,也不知是玷污了谷雨,还是琦君妹子的清白。”

庄琦君用两手蒙着眼睛,叫道:“杨大哥,你怎么钻到我被窝里来了?”她想起幼时缠着要跟梅长老睡,听他讲故事,师姐吓唬她说,女子跟男人睡了觉后,就会有小孩。她愈想愈是害怕,哇的哭出声来。杨慕非急道:“琦君妹子,你别哭。你先听我说!”庄琦君嚷道:“我不要听。你坏死了!你欺负人家,人家会有小孩的。”杨慕非又窘又急,寻思道:“这件事只有让谷雨来解释了。”四下里张望,却不见萧谷雨的身影,心下一惊:“莫非我昨夜玷污的是谷雨,她因而寻短见了?但依谷雨的性子和对我的感情,她不会这样做啊。难道我玷污的是琦君妹子?谷雨因见我竟对琦君妹子施暴,愤然出走了。”抬头见庄琦君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心中一酸,道:“妹子,杨大哥不是人,对不住你。”庄琦君哭得更响了。杨慕非只觉自己的行为与畜生无异,又是自责,又是歉疚,举起手掌,便往自己脑门拍落。

庄琦君拉住他的手,哭道:“杨大哥,你不要死。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杨慕非猛然警醒:“若我就此一死了之,琦君妹子就永远不得清白了。”他咬了咬下唇,道:“妹子,若你不嫌弃杨大哥,杨大哥立马赶去天柱山庄,向你师姐夫提亲。”庄琦君脸唰的红了,牵着被角低头不语。杨慕非急道:“妹子,你不愿意?”庄琦君摇了摇头。杨慕非道:“那你是愿意了?”庄琦君将被子拉上,遮住红扑扑的脸蛋,猛点了点头。杨慕非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颠沛了半生,终是要成家了,悲的是自己又不免要拖累庄琦君,不禁怔怔然出神。

便在这时,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床铺随即猛地一震,庄琦君直滚入杨慕非怀里。杨慕非心想:“我们虽已定下白首之约,但尚未拜堂成亲,肌肤相接,大违礼道。”轻轻推开庄琦君,柔声道:“快穿好衣衫起来。我们出去看看发生了甚么事。”两人在被子里摸索着穿好衣衫,打开房门,只见解语宫众女正四处乱窜。杨慕非拉住一个黄衫少女,问道:“发生甚么事了?”那黄衫少女惊魂未定,道:“青衣门的人杀上岛来了。”杨慕非吃了一惊,拉着庄琦君便往外跑,但见一艘鲸形巨船泊在岸边,正向岛上发射炮弹。解语宫的那两只三帆大船早被击沉,火光映得海面上一片通红。

杨慕非大声叫道:“是胡姑娘么?”这一声中气十足,直有裂竹破石之势,远远地传了出去。鲸形巨船上无人应答,炮口缓缓转动,对准了他俩。杨慕非悚然一惊,握着庄琦君的手,身形疾起,向右窜了出去。耳听轰然一声巨响,一枚炮弹落在了他俩原先站定的地方,石屑纷飞,脚下地面剧烈震动。杨慕非二人虽已纵出丈余,被这股气浪一推,还是身不由己地向前摔倒。

便在这时,眼前青光闪动,两柄长剑迎面刺到。杨慕非情急中伸指弹出,嗡嗡两声,那两柄长剑飞上了半空。那两人脸色倏地大变,跃身退开,却是两个黑衣女子。那两个黑衣女子对望了一眼,喝道:“摆广寒袖阵。”数十个黄衫少女依令游走,催动阵势,渐将杨慕非二人围在垓心。杨慕非护在庄琦君身前,喝道:“你们这也算是待客之道么?我要见你们慕宫主。”一个身材矮胖的黑衣女子冷笑道:“宫主昨夜便下落不明,定是给你这奸贼害死了。你还好意思说?姊妹们,杀死这两个奸贼,为宫主报仇。”数十只长袖倏地飞出,往杨慕非二人疾卷而来。杨慕非身子疾纵而起,在空中连点了几点,轻轻巧巧的落在数丈之外,但听砰砰两声炮响,身后土石纷飞,解语宫众女已被炸得粉身碎骨。杨慕非二人脚下一趔趄,站立不稳,又同时向前摔倒。

忽听得鲸形巨船上一人高声叫道:“解语宫众女听着,要想活命,限你们于元宵节前到天柱山庄乞降,否则定将解语岛夷为平地。”话音甫歇,那艘鲸形巨船扬帆转舵,向来路上驶去。杨慕非拉起庄琦君,拍了拍她身上的泥尘,道:“你没事罢?”庄琦君见他灰头灰脸的,噗哧一声笑,道:“我没事。杨大哥,你这付模样,活脱脱一只刚出土的大王八。”杨慕非笑道:“你嫁给了我,那岂不就是王八婆了。”两人结伴同行以来,间关千里,一向以兄妹相事。杨慕非从不敢对她说半句戏谑调笑的言语,这时两人已订下婚约,他心下一喜,竟不由自主地冲口说出。庄琦君脸上飞起了两片红晕,道:“我可不愿当王八婆,你也不要当王八了。”只听身后有人娇声笑道:“哟,杨大侠,你俩郎情妾意,好快活自在啊。”杨慕非转过身来,却见是金凤凰中的凤儿。她声音甜如蜜糖,眼光里却满是怨毒之色。此时,解语宫众女又渐渐围了过来。

杨慕非朗声道:“凤儿姑娘,你们误会了。那炮船连我们也打,怎可能是青衣门的呢?”凤儿冷笑道:“这个我姑且相信你,但你把我们宫主怎么了?”杨慕非惊道:“慕宫主出事了么?”凤儿道:“昨晚,慕宫主一夜未归,若不是被你害死了,怎会下落不明?”杨慕非气往上冲,冷冷地道:“与在下同来的谷雨姑娘,也于昨晚离奇失踪。我也正想向你们要人哪。”凤儿一怔:“谷雨姑娘也不见了?”随即格格一笑,道:“哦,这么说,倒是我们多疑了。”杨慕非道:“解语岛是个孤岛,若无船只,根本无法远离。敢问凤儿姑娘,从昨夜至今,可有船只离开解语岛?”

凤儿秀眉微蹙,侧目问道:“玉环,昨夜是你值班,可曾见船只来往?”玉环躬身答道:“除了去杭州采购年货的船,并无其他船只来往。”杨慕非心下一惊,忖道:“既无船只离开解语岛,谷雨又不见踪影,难道是出了意外?”急急地道:“还请凤儿姑娘即刻下令搜查全岛。”凤儿心想:“宫主与那谷雨姑娘同时消失,定是带着她,躲到甚么地方快活去了。若让我撞破了他的好事,他一怒之下,我说不定就要人头落地。”淡淡地道:“杨大侠不必忧心!谷雨姑娘说不定是去游岛了,很快就会回来。玉环、飞燕,你们愣在这里作甚么,还不领着众弟子打扫殿宇。”庄琦君气呼呼地道:“杨大哥,她们不肯帮忙,我们自己去找段姐姐。”

两人沿着小岛一路搜寻,渐至西海角。庄琦君突然大声喊道:“段姐姐。”向前疾奔了出去。杨慕非四下里张望,并无萧谷雨的身影,问道:“妹子,你段姐姐在哪呢?”只见庄琦君蹲下身去,从地上拾起一串念珠。她转过身来,眼睫毛下泪光闪闪,咽声道:“杨大哥,段姐姐出事了。”杨慕非跃身上前,急急地道:“妹子,怎么了?”

庄琦君扑进他怀里,抽抽噎噎地道:“这是静心师太送给段姐姐的礼物。段姐姐每晚睡觉时,都把它放在枕边,可它现在却掉这里了。”一句话尚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了。杨慕非接过念珠,见念珠上尚有斑斑血迹,心下更是无疑,想到萧谷雨一路相随,细心烫贴呵护之情,泪水不禁涔涔而下。透过朦朦胧胧的泪眼,只见萧谷雨那张轻颦娇嗔的俏脸就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他待要出声叫她,她眼光中爱恨交织,忽怔怔地流下泪水来。杨慕非心中酸楚,伸手去拭萧谷雨脸上的眼泪,但一碰之下,她的脸登时裂成了千万碎片。

第三十四回:正逍遥 花开又谢(3)

杨慕非心中悲痛难抑,脚下一软,跌坐在岩石上。庄琦君偎依在他身旁,咽声道:“杨大哥,段姐姐几天前才跟我约好了,我们一起相伴你左右,一辈子都不分开。可没想到,她却这么快就走了。”杨慕非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悲痛。两人哭了许久,方才止住泪水。杨慕非在一棵香树下挖了个石坑,将念珠埋于其中,劲透手指,在树身上刻下“爱妻段氏埋香之冢”八字。

两人一齐拜了几拜,站起身来,忽听得号角呜呜,一艘花船三帆齐张,乘风驶来。驶到近处,花船上一人高声叫道:“杨师兄,杨师兄。”正是青衣门香主胡月如。她不待花船靠稳,便轻身跃上海岸,见杨慕非二人脸上尚有泪痕,不禁吃了一惊,待看到树身上的刻字,忍不住脱口而出:“段姑娘出事了?”杨慕非点了点头。青衣门众女奔上岸来,听说萧谷雨死了,念及她平时的种种好处,眼眶儿都不禁红了。燕儿大叫道:“香主,我们踏平解语宫,为段姑娘报仇。”众女齐声呼应。

杨慕非喝道:“站住!凶手尚不知是谁,你们凭甚么去找解语宫报仇?”众女听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胡月如柔声劝道:“师兄,你节哀顺变。我们先回黄湾罢。”杨慕非道:“方才有一伙人炮轰解语岛,并胁迫解语宫于元宵节前去天柱山庄乞降。慕宫主知道此事后,定会去天柱山庄。我只能寄希望于从他口中得知害死谷雨的凶手是谁。”胡月如道:“师兄,那我们送你去天柱山庄。”杨慕非道:“去天柱山庄多是陆路,行船甚是不便。你们送我和琦君到黄湾就行了。”胡月如叹气道:“那好罢。”杨慕非二人在黄湾下船,挥泪辞别青衣门众女,径投天柱山庄而去,是夜在客栈里歇了一晚,两人仍是分房而睡。杨慕非与庄琦君有了婚约后,倒不如以往那般与她互脱形迹,再加上心伤萧谷雨之死,一路上郁郁寡欢。

次日到了天柱山庄,杨慕非投了名帖进去。不一会儿,天柱山庄庄主神枪骆元通、丐帮帮主雷振天等亲身迎了出来。庄琦君见师姐步素素也来了,连忙上前叫了声:“师姐。”步素素见她神色腆然,心想:“这小妮子以往一见到我,早就扑到我怀里撒娇了,几个月不见,怎么就变得如此娇羞了?”柔声问道:“琦君,你没事罢?”庄琦君摇了摇头,道:“师姐,我没事。”当下宾主分别入座奉茶。雷振天道:“杨大哥,多亏你从六扇门手中抢到了英雄盟的案卷。”杨慕非淡淡地道:“没甚么。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骆元通见他神色寥落,问道:“杨大侠,你有甚么心事么?”杨慕非心中一酸,道:“晚辈的一位红粉知己,于近日不幸遇害。晚辈心伤欲绝,若有礼数不到之处,请骆庄主不要介意。”骆元通劝道:“杨大侠,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你节哀顺变。”杨慕非咽声道:“多谢骆庄主。”

晚上,庄琦君与步素素同睡一间屋子。步素素问道:“琦君,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师姐?”庄琦君摇头道:“没有啊。”步素素嗔道:“那你干嘛不敢看着我眼睛说?”庄琦君抬头看着她的脸,嘻嘻一笑,道:“我这不是看着你么?”步素素啐道:“你这小滑头还不说实话?看我挠你。”说着,伸手去挠她的胳肢窝。庄琦君笑得泪花闪闪,求恳道:“师姐,饶了我罢。我不敢瞒你了。”步素素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杨大侠?”庄琦君满脸通红,牵着衣角不语。

步素素一瞧她这神情,登时明白了,轻声问道:“告诉师姐,你们到了甚么地步了?”庄琦君道:“杨大哥本来说,一到天柱山庄就向师姐夫提亲。可段姐姐突然死了,他心情不好,就没提这事了。”步素素奇道:“你们干嘛这么急?”猛然想到了一事,急急地道:“你们该不是已……”庄琦君“嗯”了一声,头埋得更低了。步素素怒道:“瞧不出他妄称大侠,竟干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不行,我得找他当面问个清楚。”庄琦君连忙拉住她,急道:“师姐,不要。”步素素叹气道:“琦君,你也真是的,怎么就跟他……多久了?”庄琦君低下头道:“才两天。”步素素道:“两天?那还来得及。你睡罢,我去找你师姐夫。”到了雷振天房里,见他与杨慕非正在喝酒。

步素素见了杨慕非,气不打一处来,抢身上前,猛地一拍桌子。雷振天惊呼道:“素素,你这是怎么了?”步素素铁青着脸,道:“没你的事。”指着杨慕非的鼻头,道:“杨慕非,我当家的瞧你是当世大侠,义薄云天,就放心的把琦君托付给你照顾。哼,你倒好,照顾到人家小姑娘床上去了。”杨慕非满脸羞惭之色,道:“步姑娘,我对不住你和雷兄弟,更对不住琦君妹子。我……会对琦君妹子负责的。”步素素冷冷地道:“好,那你就在这两日内,趁早把琦君迎进门。”雷振天察言观色,已料到了几分,起身将她按在椅上坐下,笑道:“你别忙着喝喜酒,先喝杯汾酒润润嗓子。”

步素素怒道:“亏你还笑得出来?当初若不是你把琦君托付给他,会捅出这么大的漏子?”雷振天道:“事情已发生了,你再急也不济事啊。杨大哥正当壮年,相貌堂堂,人品又好,也不至于辱没了琦君。”步素素冷笑道:“他人品好,也不会干出这桩子事了。你说,这事一旦传了出去,叫琦君以后怎么见人?”雷振天道:“你这么急着操办婚事,又怎能不惹人心疑?”步素素一跺足,道:“那你说咋办哪?”雷振天沉吟道:“我看先订下婚事,待剿灭了英雄盟后,再喜上加喜,给杨大哥和琦君操办喜事。杨大哥,你意下如何?”

杨慕非大为感激,道:“多谢你为大哥周全。”步素素哼道:“杨大侠,让你白白拣了这么好一个姑娘,你以后要是敢对不起琦君,我跟你没完。”杨慕非道:“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二位能够首肯。”步素素道:“你还有甚么要求,我倒要听听看。”杨慕非道:“大理的段姑娘对我情深义重,可惜红颜薄命,我想在迎娶琦君妹子的同时,一并迎娶了她的灵位过门。”步素素怒道:“你疯了!在大喜的日子里,迎死人的灵位进门?”杨慕非道:“谷雨与琦君妹子情同姊妹,更约定此生一起相伴我左右……”

步素素一摆手,道:“你不用多说了,我不同意。”忽听得身后一人低声求肯道:“师姐,你就答应了杨大哥罢。”正是庄琦君。步素素急急地道:“琦君,你这傻妮子,你……”一时气急,竟说不出话来了。雷振天拍了拍她的肩头,哈哈笑道:“琦君都不介意,你在旁着甚么急?我看,这事就这么办了。”步素素一跺足,道:“你们爱咋办就咋办罢,我不管了。琦君,跟师姐回房!”拉着庄琦君向门外走去。

第三十五回:断魂分付落花无(1)

第二日,杨慕非与庄琦君的喜事一传出去,群雄纷纷道喜,骆元通更大张宴席为他俩庆贺。到了元月十四那天,除了武当派外,九大门派的高手已络绎抵达天柱山庄。骆元通忙着招呼各路英雄入座,直忙得晕头转向。静心师太与杨慕非兄妹在此重逢,不胜欢喜。相互寒暄后,静心师太见萧谷雨不在,便出言询问。杨慕非黯然神伤,将萧谷雨身死之事相告。静心师太唏嘘不已,叹气道:“好苦命的孩子。”又听说杨慕非已与庄琦君定下婚事,满心欢喜,但想到萧谷雨之死,又感到未免美中不足。程青衣听说了庄琦君的婚事,满脸尽是欢容,携着梅御风过来贺喜,并送给了庄琦君一串手链。梅御风强颜欢笑,神色里掩不住失落之意。

到得晚间,天柱山庄内内外外华烛高烧,恍若白昼,直开了两百余席。当世武林之中,少林、武当、峨嵋、丐帮名头最响,昆仑、崆峒次之,华山、点苍、全真教又次之。少林寺达摩堂首座元悲大师德高望重,被群雄恭请到东首第一席首位上坐下,其他各派掌门依次入座。骆元通见杨慕非远远坐在第三席,心下一惊,连忙上前肃清他到首席入座。杨慕非道:“在下何德何能,敢居此首席?骆庄主,你老德高望重,又是东主,还是你老去坐罢。”骆元通朗声道:“雪雕大侠名满江湖,谁不敬仰三分,若你都不肯坐首席,问天下英雄几人能配?”杨慕非坚意辞让。

庄琦君起身招了招手,道:“杨大哥,到这里来坐。”当时男女之防尚严,庄琦君天真无邪,不理会这些小节,因此脱口便出。步素素连忙按她坐下,低声埋怨道:“姑娘家也不知道害臊。”庄琦君奇道:“我不可以叫他过来坐么?”步素素见她不明事理,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伸手蒙住她的嘴,道:“不许你再说话了。”庄琦君推开她的手,嚷道:“干么不让人家说话?杨大哥,你过来呀。”席上众人见庄琦君口没遮拦,都不禁莞尔一笑。杨慕非脸上微微一红,心想:“若再执意辞让,不知琦君会捣出甚么乱子?”说道:“骆庄主,你若不坐首席,在下也不敢坐。我们不如一起打横坐罢。”骆元通手捋长须,道:“也好。”杨慕非提起自己的椅子,在首席打横坐下。

酒过三巡,骆元通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朗声道:“明日,我们便要去剿灭英雄盟众魔徒。骆某在此敬在座各位一杯,预祝大家马到成功。”群雄轰然而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骆元通道:“此次行动,关系到整个武林的生死存亡,许胜不许败。为保障行动万无一失,老朽倒有个提议。”崆峒派掌门屈改柳大声叫道:“你老就别卖关子,直截了当说了罢。”骆元通微微一笑,道:“老朽提议,我们公选出一位武林盟主,总领此次行动,大伙儿齐奉他号令行事。”群雄纷纷拍掌叫好。骆元通道:“少林寺达摩堂首座元悲大师德高望重,威名远播宇内。我推举元悲大师为总盟主,众位以为如何?”不少人拍手鼓掌。

元悲推辞道:“老衲乃方外之人,如何做得盟主?丐帮雷帮主年轻有为,又是此次行动的召集人。老衲认为,雷帮主最宜担任此职。”群雄纷纷喝彩,并无异议。雷振天连连摆手道:“大师过奖了。晚辈后学末进,不敢居此要职,还是另推他人罢。”杨慕非劝道:“雷兄弟,众位英雄看得起你,你就不要推让了。”雷振天推辞不过,只得应允。群雄纷纷敬酒,为他贺喜。

便在这时,骆元通的大弟子常春华匆匆进来,呈上一张名帖。骆元通展开一看,不禁悚然而惊:“我何时与她结下梁子了?”急急问道:“送名帖的是甚么人?”常春华答道:“不知道。名帖是在两位师弟的尸身上发现的。”骆元通一挥手,道:“你下去罢。”雷振天动问道:“骆庄主,出甚么事了?”骆元通叹气道:“这事我也不清楚。你自己看罢!”雷振天接过名帖。杨慕非眼快,只见帖子上写着赫赫四个大字“血债血偿”,下面落款“解语宫主慕清风敬上。”雷振天道:“骆庄主,你何时与解语宫结下梁子了?”骆元通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杨慕非道:“骆庄主,这事在下略知一二。”当下,将有人炮轰解语岛,并喝令解语宫众女于元宵节前到天柱山庄乞降一事,择要说了一遍。

骆元通怒道:“这些人分明是想嫁祸与我天柱山庄。”梅御风沉吟道:“他们只怕不单单是冲天柱山庄而来。”程青衣惊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九大门派在此聚会一事,已泄露了出去?这不大可能啊。”屈改柳站起身来,道:“骆庄主,你但请宽心。有我们九大门派在此,量区区一个解语宫,也不敢拿天柱山庄怎样。”雷振天道:“但我们若与解语宫大动干戈,岂不暴露了行踪?”正议论间,忽听得一人阴恻恻地长笑道:“骆元通,有客人远至,却不出门迎迓,岂是待客之道?”声音响亮,便似就是在耳边诉说,四下里却并不见说话之人。骆元通拱手道:“众位宽坐,我去去就来。”杨慕非道:“骆庄主,我陪你去澄清这场误会。”骆元通大为感激,道:“有劳杨大侠。”

两人出了大门,只见几个白点远远地过来,近了,却见是八个身穿素衣素服的少女,抬着一顶暖轿,脚不沾地,疾奔而来。耳听轿中一人长笑道:“杨兄弟,原来你也在这里。”两条人影倏地从轿中窜出,轻飘飘地落下地来,正是慕清风和凤儿。杨慕非道:“少爷你对骆庄主有些误会……”慕清风一挥手,冷笑道:“这里没你的事。你给我站一边去。”骆元通强抑胸中怒火,道:“慕宫主,老朽倒要听听,老朽何时得罪你了,竟杀我弟子?”

慕清风冷笑道:“你勾结鞑子炮轰我解语岛,毁坏殿宇无数,又炸死了我大半门人,此仇不共戴天,自然要血债血偿了。”骆元通道:“这是有人从中嫁祸与天柱山庄。”慕清风哼道:“嫁祸?骆元通,你可认得这人是谁?”说着,将手中包袱扔在了地上,一颗人头随即跌滚了出来。骆元通脸色倏地大变,颤声道:“千禾,千禾。”两行清泪扑簌簌夺眶而出。原来,这颗人头正是骆元通幼子骆千禾的。骆元通怒目圆睁,腮下白须乱撒,喝道:“慕清风,你与我有过节,尽管找我报仇就是,干么加害我的儿子?”慕清风道:“那日,本宫应约去西坞四海酒家见一个朋友,无意间听到他与几个鞑子正谈说炮轰解语岛之事。我一怒之下,杀了那几个鞑子,抓住贵公子严刑拷问。他亲口承认,是受了你的指使。”

第三十五回:断魂分付落花无(2)

骆元通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杨慕非道:“慕少爷,骆庄主与你无冤无仇,怎会勾结鞑子攻打解语岛哪?”慕清风冷笑道:“江浙一带,素来是以我解语宫为尊,他天柱山庄为次。他妄想独霸沿海各岛,但自忖武功不如我,故勾结鞑子炮轰解语岛,想将我炸死。可惜本宫福大命大,正好被朋友约去西坞,幸免于难,但我的爱姬凰儿却死了。骆元通,解语宫的四十几条人命,本宫要你们天柱山庄血债血偿。”一言甫毕,长袖倏地抖出,往骆元通喉口卷来,正是悲酥清风掌中的一招“广寒舒袖”。杨慕非纵身抢上,护在骆元通身前,呼的一掌,拍向他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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