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第209/233页


崔远钟缓缓收剑入鞘,神情有些怅然:“阿望,其实我们这一代剑士中,我最有信心不是我自己。”

“哦?”

“最有信心的是你,无论遇上什么对手,你总能寻到对方的弱点……这一点,你完全继承了老师的衣帛,老师斗剑时几乎没有固定的剑式套路,每一剑都信手拈来。他的剑技就如汪洋大海,对手无法揣摩他的宽广深厚,也就会有处处受制的感觉,我在与你试剑时,也有这种感觉。”

轩辕望双眉动了动,他们同门之间试剑算不上正式斗剑,相互之间点到为止有胜有负,有时为了试验一个新的剑式或一种新的想法,他们甚至于故意弃长就短。崔远钟这样称赞他,让他觉得有些过了,以他的性格是无法承受的。

“呵呵,自然,我也不会怕了你,黄金之剑在手,没有人能击败我,你也不能。”察觉到他的意思,崔远钟呵呵一笑,一边细细地抚摸着自己的剑柄,一边继续道:“老师生前说了,我们单论剑技,已经与他不相上下,但斗剑时我们却还会败在他手中,原因在于心态与经验。一个少年无论如何力大无穷,但面对一个成人时也会胆怯,便是这个道理。”

“哦?”没有想到崔远钟竟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轩辕望吃惊地看着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而崔远钟只一夜之后就让他产生这种感觉。

“再过几年,我经验与心态都长了,自然会更有把握,但那时傅苦禅年纪更老,精气神必然衰退,他为弥补这方面的差距,一定会十分重视与我的斗剑,那时我想胜他反而不易。如今不同,他正值壮年,各个方面都处于巅峰,看我时难免就会有小瞧之心,这是人之常情……阿望,一只年老狡猾的狼,比一只壮年强壮的狼更为可怕,你说是不是?”

轩辕望默然,剑士斗剑原本就不仅仅是剑技的较量,更是心理与心计的对决,在符合斗剑规则的范围之内,麻痹对手,用自己之长攻敌之短,都是斗剑的技巧。恃勇斗狠,那不过是一介蛮夫,而剑技则是智与能的双重较量。

“而且,再过些年我就算击败了傅苦禅,旁人总会想那是因为傅苦禅老了,我胜了也不能替老师夺来这天下第一剑的声誉。阿望,你说傅苦禅是剑士中的神话,确实是的,但我要亲手将这神话打破来!”

除了继续沉默,轩辕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崔远钟是苏醒了,但轩辕望也开始怀疑,自己将他从回忆中唤醒是对是错了。眼前的崔远钟,与以前的豪爽有些粗枝大叶的崔远钟不同,他还多了精明,甚至有些功利,对于崔远钟而言,这种变化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击败傅苦禅之后,天下有可能击败我的,就只有你了。”崔远钟长身站起,似笑非笑地看了轩辕望一眼,轩辕望突然觉得一股凉意,崔远钟这一眼别有深意,让轩辕望觉得很不舒服。他想说些什么,但崔远钟却摆了一下手:“走了,吃饭!”

“老师,远钟哥的剑,已经不是你说的勇者之剑了……”轩辕望看着崔远钟一个人离去的背影,呆呆地想。

向傅苦禅挑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极难。傅苦禅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与华闲之约战是由朝中大臣联系的,而如今保守派大臣不是被贬就是被罢,那位王泽厚也在此列,再想通过他去寻找傅苦禅,一时半会也找不着人。

崔远钟为此伤了一天的脑筋,轩辕望倒是悄悄缓了口气,找不着更好,这场对决能拖一日便算一日,以崔远钟现在的功利心思,想要击败傅苦禅只怕不易吧。

但过了一日崔远钟便想到了办法,他直接赶往京城剑会会所。剑会的人大都认识他,知道他是华闲之的大弟子,虽然华闲之已死,但崔远钟自己在剑圣战二十五岁以下组的斗剑中表现也足以让这些剑士重视他了。

“崔……崔剑士有事么?”

负责接待的是位姓代的剑师,他思前想后也不知如何称呼崔远钟,于是用了个含糊的“剑士”。

“我想请问沈醉云在何处……沈醉云,你来得正好!”

沈醉云正在剑会会所里,听到崔远钟的声音特意出来看,见崔远钟找的是他,心中喜忧参半。

“找我有事么,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说!”

沈醉云自然不是那种爽快的人,他心机深沉,名利之心极强。他之所以这样说,因为华闲之虽然死了,但崔远钟仍然是最接近泰武帝的剑士,能够与崔远钟搞好关系,就可能有进见皇帝陛下的机会,只要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沈醉云深信自己便能飞黄腾达。所以,虽然在剑圣战时两人之间并不是很愉快,但沈醉云在说出这番话时象是已经将那些事情全部忘了。

“沈兄,我正要找你帮忙。”崔远钟也是笑吟吟的:“沈兄曾在傅苦禅剑宗门下学剑,一定知道如何找傅苦禅剑宗了?”

沈醉云心中一动,想起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傅苦禅约战华闲之一事,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想,却不敢肯定:“傅剑宗曾经指点过我的剑技,但并未正式收我为徒,要想找他,我也有些困难。”

他只说有些困难,却没有明确说找得到找不到,就是给自己留下退路。崔远钟对此似乎没有觉察,他轻轻鼓掌:“只要能找着就好,难一些没有关系,沈兄能否替我转交这封信给傅剑宗?”

崔远钟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信,几乎没有给沈醉云留下拒绝的余地,沈醉云感觉到一种压力,这种压力以前在与崔远钟斗剑时并没有觉察到。

是一种霸气,舍我其谁的霸气,这个崔远钟,与从前不同了,华闲之的死,看来改变了他啊。

“我可不敢保证能找着,尽力而为吧……”没有一口允诺下来,沈醉云停了一下,好奇地问道:“崔兄你找傅剑宗有事?”

“哦,我要向傅剑宗挑战。”崔远钟一句话使得沈醉云脸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在场的其他的也都象被雷击中一样,陷入难以置信的痴呆状态。

“你……你莫非开玩笑?”虽然也心高气傲,但沈醉云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去挑战傅苦禅,在他看来,崔远钟剑技与自己不分伯仲,他去挑战傅苦禅这剑士神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是开玩笑,我确实要挑战傅苦禅剑宗,老师无法应战了,由我来替老师完成这一战!”在说这番话时,崔远钟昂然扫视众人,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个消息会在最快的时间内传出去,无论沈醉云是否替他转交挑战书,傅苦禅都会得到这个消息吧。

“谁要挑战傅剑宗?”正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时,崔远钟也禁不住脸色一变。

“绯雨,你说远钟变成这样,是不是该怪我?”

将自己心中的感觉对绯雨说了,轩辕望有些犹豫地问道,让崔远钟重新振作固他所愿,但崔远钟振作后的变化却让他忧心忡忡。

“阿望,我记得你的老师曾经说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剑道。”绯雨略一沉思,微笑着回答道:“远钟以前走的,是你老师为他指引的路,那条路或许并不是他自己的剑道呢。”

轩辕望扬起了眉,这个问题他也曾思考过,回忆华闲之生前对崔远钟与他的不同之处,华闲之似乎对他很放心,几乎是有意放他自己寻找问题的答案,而对崔远钟则不然,华闲之似乎为崔远钟安排了他人生中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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