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第7/233页


轩辕望牙齿咬得咯咯响,若不是丁垂云在桌下踩着他的脚,他早已反唇相讥。在他心中,丁垂云再不济,要收拾这几个泼皮还不在话下,但丁垂云只是默默喝酒,让他心中极为不快。

“丁大叔,丁大叔!”他终于唤出声来,丁垂云却伏在桌上,鼾声如雷。轩辕望起身想走,但听到丁垂云在醉卧中仍发出剧烈的咳嗽,他心中又有些不忍,终于半拖半扶,将丁垂云弄回了他自己的屋子。

他回去向管事告了假,准备这一夜陪着丁垂云。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悄悄带了自己那柄剑。

丁垂云已经大吐特吐,将屋子弄得一片狼藉。轩辕望收拾完了,服侍丁垂云睡下,自己才打了个地铺。夜色已深,窗外西风呼啸,看来是要变天了。

这一夜里虽然丁垂云咳嗽不断,但好在没再呕吐。轩辕望朦胧之间,忽然觉得自己又不在丁垂云的屋里,而是来到了云想绸缎庄的前院。

他正惊异间,忽然发现自己手中执着一柄剑,而迎着他的,正是赵冰翼冉冉而起的身形!

像沧海之中浮起的明月,带着万道冷辉升了起来,紧接着,赵冰翼手中的剑上光芒四射。

“沧海月明珠有泪!”

一个声音似乎在脑中响起,轩辕望本能地脚步前移,手臂轻送,执剑的手腕左右摇摆,正是那日他朦胧中见到竹林中人的姿势。他手中剑幻成十余道彩虹,直飞向半空中的赵冰翼,剑啸声中,罡风鼓动如雷,赵冰翼接连六剑在将出未出之际被他逼了回去。

不仅逼得赵冰翼无法递出六剑,而且剑虹吞吐涨消,击在赵冰翼眉间,赵冰翼连哼都未能哼出声来,便逆飞出去,漫空之中,净是殷红的血迹……

这血腥而灿烂的一幕将轩辕望自梦中惊醒,他猛地起身来,发了半晌呆,才确信那只是一个梦而已,自己并未杀人。

“我……是怎么了?”他心中暗想,长这么大来,他一向随和善良,从没有做过杀人的梦,今天不但梦见杀人,而且是用极残忍的方式杀死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这女孩他并无多少恶感,这让他非常惊惶。

“一定是那柄邪剑……我不该将它带来的……要是它害得丁大叔也做恶梦……”

轩辕望却不知道,看了赵冰翼那惊才绝艳的一剑,一颗小小的苗芽已经开始在他心中萌动。他这一生,再也摆脱不了一个剑字。

第三章 剑中自有颜如玉

这一夜分外漫长,时间不像往日那样飞快流逝。

当城里雄鸡唱晓之时,轩辕望自迷糊中醒了过来,他向床上看去,发觉丁垂云已经不在床上了。

轩辕望心中微微一惊,他飞快出了门,发觉丁垂云正呆呆坐在门口,手边还提着一个酒葫芦。

“丁大叔……”

“阿望,谢谢你了。”丁垂云比起昨晚精神要好上一些,他向轩辕望一笑。

“丁大叔,你好些啦?”见他笑了起来,轩辕望心一宽。

“过去二十余年,每天这个时侯,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我都会准时起来练剑。”丁垂云抿了一口酒,“旁人只知道剑匠、剑师的威风,有哪个知道这威风背后的辛苦。更何况如今这个时代,剑匠、剑师还有什么威风可言?”

轩辕望默默听着,他无法插嘴,前日还意气风发的华州府城唯一剑匠,如今却沧桑如古稀老人。

“阿望,你有没有见过魔石?”

轩辕望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没有见过魔石,却见过凭借魔石的力量转动的机械。据说,京师里这样的机械多得很,连磨面都不需要水力、畜力了。

丁垂云道:“魔石将让人世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前些日子,听说在东都开定城有人用魔石带动车子,那车子跑得飞快,一炷香时间便可以跑上十里,却完全不需畜力。阿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消息让轩辕望的好奇心升了起来,他想了会儿,道:“魔石不像马那样会累,若是这样的车子推广了,那从我们这儿去东都只需五、六日功夫。”

“哈哈,小孩子就想进城玩。”丁垂云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子,“阿望,这意味着天下的车运行都得关门,天下的牧马人都得失去饭碗了。这些年来,魔石机械一块块地蚕食百姓赖以生存的营生,以往要十多个人的活儿,如今只需一两个人就可以干得好好的,以往在战阵之上要靠个人的武学搏杀取胜,如今一个三岁的娃儿也可以用魔石兵器在二十步内取一个剑匠的性命。阿望,这个时代,不是人的时代啊,是魔石的时代了!”

轩辕望听得丁垂云声音越来越悲凉,挪过身去靠在他身边,道:“大叔,人总有办法的么。”

“人还能有什么办法,人办法越多,魔石代替人之处就越多。百余年前元始皇帝以武开国之时,一个剑匠在地方比一个知县还要风光,多少人辛苦练剑,求的就是有朝一日成为剑匠。如今一个剑匠连泼皮尚且不如……阿望,我输了,我练剑二十年连个小女娃儿都不是对手,其实便是我胜了那女娃儿,胜了傅苦禅又能如何?剑艺已衰,无可挽回……剑断了,就不能再接起来啦!”

丁垂云的话,轩辕望听得不甚懂,但猛然想到一事,忙跑进屋里,将自己得到的那柄邪剑捧了出来。

“大叔,剑断了还可以换上一柄啊,你看我这柄剑,很有些古怪啊!”

丁垂云见了他手中的剑,眼前一亮,但旋即又是黯然。他轻轻抚摸着剑脊,过了会儿道:“剑是柄古剑,可是阿望你还不懂的,剑断了是换不成的。”

轩辕望有些沮丧,道:“丁大叔,那也不一定,我这剑很古怪,害得我最近总做梦,甚至做白日梦呢!”当下将这几日情形说给丁垂云听了,至于昨夜梦见自己杀了赵冰翼之事,轩辕望有意略过不提。丁垂云微微一笑,他只道是这少年乍得一柄古剑,难免会浮想连翩,也没有往心里去。他抹了一把唇边的酒渍,道:“阿望,你陪我这么久,丁大叔没有什么可以谢你的,你记住一句话。”

轩辕望侧过头去,仔细端详在思忖的丁垂云,丁垂云足足停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道:“你记着,若是你真有心出人头地,去学魔石技艺,终有一日这世上一切都离不开魔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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