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仔全集》第17/42页


那董天命赞道:“长白山杜骅的刀法,果然刚猛霸道,犀利灵动。你是……我怎么没听说过他有个弟子姓常的?”

那常自在起手扬刀,咧嘴一笑,道:“我不是杜老师的弟子。”他大概二十来岁的年纪,面白微须,方额尖颔,两道长眉飞扬跋扈,一双细眼寒光四射。塌鼻大嘴,嘴角露出两枚尖齿,森森然竟有择人而噬之势。

那使双飞钺的守卫啐道:“呸,日间示众时鬼鬼祟祟,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原来竟是个傻子!”原来白天那常自在也在菜市口的人群中,因神色怪异,早被几个守卫记下。只是皇上既派他们监督押送,实际上也就存着将沿途意欲不轨者斩草除根的意思,因此并不叫破,只等他自己现身。哪知事到临头,出来的竟是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李响与叶杏也暗自摇头,什么叫他不是“杜老师”的“弟子”?

那痴人常自在并不解释,只挽个刀花,喝一声,便扑过来。刀光凛冽刚猛,直如一记记冰锥倾力凿下,便是有毒龙藏身天池冰底,也必屠之而后快。

那两个守卫叫声“来得好”,各自招架。他二人出身大内,因防着刺客来袭,又避免侍卫中有人叛变闹事,因此所学兵刃多以短巧灵活为长,于防御守备一项更是专注。那常自在的刀法或可凿开万古坚冰,可是他二人兵刃织就的罗网却是穿不透的。只见四道缠绵银线萦萦绕绕,一点点地将那电光包裹,再一收束,破冰屠龙刀登时声势大减。

可是突然之间,在那如电如雷、直起直落的刀光里,却游进一抹碧色,便如春回大地,暖流暗藏。坚冰为之消融,罗网立见破绽!

一声痛叫,那使护手钩的踉跄后退。常自在化身黑烟已扑到铁棺前。左手一甩,一柄长剑颤巍巍地插入地下,双手举刀一刀剁下――只听锵的一声响,连缀铁棺的六根铁链已给他应声斩断一根。

那董天命讶然道:“春水剑法?你怎么还会寄情叟的功夫?”常自在笑道:“你不要吵!”第二刀一摆,回过力来便要砍下。

李响咋舌叹道:“这人笑得好生狰狞。倒似这一刀是要重耀的老命一般。叶杏却觉那笑容似曾相识,眼珠一转,瞅见李响,“哧”地一笑道:“这笑容好熟悉。”

那一刀劈的却仍是铁链,只是这一回刀刃眼看要触到铁链时,白光闪动,却有一枚短戟插了进来,“叮”地架开了。他回头看时,正是守卫中年纪最长者已然赶到。

李响、叶杏相顾一望,心中同时生出异警,齐齐猛地向前一扑,背后金风割体,兵刃走空。两人半空中翻身再看,守卫中剩余的一个使铁爪的,一个使跨虎篮的,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背后。

这一下饶是二人大胆,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想来这五人既然戒备,其余三人赶来也是应当,只是没想到竟有这般快法,他俩一时不慎,几乎吃了大亏。

眼见那两人快步逼来,李响二人立足不稳,只得节节退后,眨眼间被逼近铁棺。那使双飞钺和使护手钩的赶来一围,五个人登时将李响、叶杏、常自在围在其中。

那为首长者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营劫钦犯有何企图?”李响以拐点地,既然已被发现,不知不觉便又把行乞时的无赖劲拿出,侧头问常自在道:“这位兄弟,你干吗来救这大胡子?”常自在横刀道:“反正闲来无事,听那句‘天命难违’来气,便来捣乱!”李响拍腿大赞,道:“不错!我俩是看皇帝老子玩人不爽,算是冲着‘皇恩浩荡’这一句来的。”

那老者怒笑道:“好一群不知死活的贼子,如今既已现形,就来乖乖受死!”

叶杏怒道:“有本事就来杀!被杀还得乖乖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那么贱?”她这番话对于这些大内人物来说,实在是匪夷所思。

那常自在听得一愣,大笑道:“对啊!有本事就来动手!少来唬人!”他一伸手,便去抢地上的宝剑。旁边那双飞钺忌惮他刀剑齐施的厉害,扑上来横钺去锁他手腕。突然间寒光闪动,使双飞钺的哇哇惨叫,手背上鲜血淋漓,插了一枚银梭。

董天命叫道:“新月银梭邓六婆!”

那常自在一招击退对手,猛地响后一退,“啪”的一声,使跨虎篮的仰天摔倒,那长剑拔地而起,飞回常自在手中。

董天命一声未平,一声又起:“鞭敲阴山万马停!”

原来便在那常自在手中,不知何时又挽了一条黑黝黝、灵蛇般的长鞭!这时他听董天命又给叫破,哭笑不得,叫道:“你到底是帮谁呀?”

“啪”的一声,那使跨虎篮的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面上一道鞭痕从左额拉到右腮,怒道:“你***,你到底是耍什么的?”

这五名守卫在京城中有个绰号叫“十齿飞磨”,说的是他们人人使双手兵刃,发动开来如磨盘绞动,又稳又狠,让人赢不得、逃不了。当日曾有号称江北第一催命鬼的杀手杨井甫入宫行刺,便是给这五兄弟困斗半个时辰,长刀脱手,掌断腿瘸,给活生生拿下了。经此一役,大内传言十齿飞磨可轻夺天下兵刃,尽破万门武功。

常自在的功夫较之那杨井甫差得可太多了。本来以十齿飞磨的功夫,十招内就应该可以将他拿下,可问题是,这常自在自亮相开始,已用了不同门派的刀、剑、梭、鞭,除了刀法,哪种武艺都没使出超过三招。十齿飞磨在大内呆久了,习惯了以众敌寡,见招拆招,这回刚要对付他的刀,剑就来了;刚要破他的银梭,鞭就到了,端的是花样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竟然一上来就连连吃亏,若不是他的招式、功力都欠火候,只怕这时已然损兵折将了。

这时只听那常自在笑道:“你管我耍什么?耍什么都厉害!”那短戟喝道:“别被他唬住,不管他耍什么,都一概拿下!布‘五行太岁阵’!”他一言令下,只见人影翻动,短戟、铁爪、跨虎篮、双飞钺、护手钩闪动银华,将李响等三人围住。

那常自在喝道:“来得好!”他两手晃处,刀剑入鞘,又从身后拽出一根狼牙棒来,抡开了虎虎风动,逼得五人各退三步。

狼牙棒本是马上的兵器,招式简单,胜在势大力沉。这常自在此处施展开来,先把李响、叶杏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抱头蹲下,这才给他让出一片空地,呼啸来去。只见乌光纵横,叮咚响亮,一个黑圈之外十个亮白的小圈如星掷丸跳,一触即走,煞是好看。

好看是好看了,其中的甘苦却只有常自在自知。狼牙棒耗力甚大,他本想要一击奏效,哪知那五人这回学乖了,并不与他硬碰,只是在外围磨着。这五行太岁阵本是大内防备一流高手所用的困阵,这时五个使短兵器的高手只守不攻,随他进退,眨眼间就把常自在累得汗流浃背。

眼看他的狼牙棒越舞越慢,终于露出破绽。那使短戟的忽地双戟一错,锁住了棒头。常自在累得几乎脱力,棒子骤然停下,带得他也是一晃。旁边四人觑着便宜,一起跳进来打他,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四人无功而返,常自在缩在一面大盾之下,连个影子也难见着。

五个守卫欲哭无泪,暴跳如雷,骂道:“没种的小子,身上哪来的恁多古怪!”常自在微微掀起盾牌,微笑不语,作悟道拈花状。

守卫一时拿他没法,只好转头对付李响、叶杏。他一回头却吃了一惊,只见月光下,叶杏两手按地伏身探腿,含胸耸肩,身形如待发的弓弩。在她身后,李响傲然而立,两脚不丁不八,微微垂头,却高举右手。手上四指微扣,只有一根食指斜斜指向半月。

这般动作绝非天山一派任何招式的起手。可是李响此时做来指天立地,登时有一股孤高遗世的气势汹涌而出。

董天命讶然道:“这是什么功夫?”李响翻眼狞笑,道:“詈天指!”

这时候,舒展正走在长安冷凄凄的街道上。方才被李响拒绝参与本次行动,虽说理由充分,可是终究心中委屈,这时孤零零地往城外走,只有自己清清淡淡的一条影子相伴,不由沮丧。他正胡思乱想,忽然前边传来一阵喧哗。

舒展猛然警醒,几个月来的历练登时显示出来。他微一伏身,并不细想便藏身于黑影之中。只见几个年轻人踢踢踏踏、骂骂咧咧地走来。当先一人光头烂顶,舒展一见,登时怒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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