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仔全集》第28/42页


和尚脸更红,骂道:“什么怀什么?还怀孩子呢!洒家本来叫怀灭的,谁知被方丈那个秃驴给我改了怀恨这个名字――哪里有个和尚样?”

他满嘴污言秽语,偏还嫌自己名字不够和尚,大家面面相觑,都大感有趣。高乱道:“怀恨大师性如烈火,七上七下少室山,说起来,实在令人佩服。”

七上七下少室山,常自在、舒展还不觉什么,唐璜却大吃一惊,道:“少林寺门规森严,怎容得你这般胡闹?”

那怀恨忸怩道:“俺本来是个劫道的,谁知有一次好死不死,劫着了少林方丈。老秃驴说我有什么慧根,非要点化我出家。俺听他一说,倒是也真的想当和尚,化了这一身戾气,可是每次俺想念经的时候,总有些香客让我听着些气人故事。俺忍不住,就下山把那些故事里的王八蛋打上一顿。打完了呢,有的时候时自己后悔了,有的时候是被捉回去,有的时候是打出人命,只好出家躲避,总之老得回少林去……方丈倒也够意思,猪油蒙心一般,认定了要度化俺,啥时候回去他啥时候收,就是要先打棍子再关禁闭……妈的老子上少林寺十几年了,除了山上山下的跑,就是在山上关禁闭。到现在连一部狗屁经都没念完过。到这回还被方丈改了这傻名字,说什么要普渡众生赶下山了。那是什么?俺可不懂,左右无事,正好听说平天寨了不起,俺就赶来入伙了。”

众人听得有趣,哈哈大笑。谈笑间,酒菜上桌。高乱举杯道:“今日一日之间,得见怀恨大师、舒兄、常兄、唐兄,实在是三生有幸。大战在即,粮草吃紧,不能盛宴相待,几位多多包涵。”看那菜式,确实有限,可是几人都饿了大半天了,谁还挑剔?当即大吃大喝,狠塞了一通,才有嘴讲话。

那高乱见他们这般饿法,笑着命人给李响送去一份。唐璜笑道:“现在送去,不是打扰人么?灶上留点剩的,叶杏什么时候醒来,能喝点汤羹的时候,一并给他送去才是真。”

高乱哈哈大笑,道:“有理有理!”命人留了几样下饭的菜,回过头来道,“咱们今日相聚,也是有缘,不知几位风尘仆仆,这是要去往哪里?”

几个人便乱七八糟说了一番乱转看海凑数之类的理由。高乱等听得目瞪口呆,咂舌道:“方今世上,竟还有几位这般洒脱自在的人物,当真令人羡煞!”

舒展笑道:“这算什么,寨主你不也是啸聚山林,无法无天的好汉么?”

高乱大笑道:“说的也是,如此说来,我们倒是志同道合了!”

舒展等对于李响当日所说争取唐璜时的豪言壮语已自淡了,因此方才并不敢说什么开创新世界之类的疯话。但是唐璜心中却一直耿耿,这时听他说话,心中一动,搭话笑道:“我来这山寨中,所见兵卒、头领,都是披发于肩,不知可是有什么意思?”

高乱笑道:“唐兄的利眼!我山寨所依的高山有个名字叫做‘平顶山’,早先我家二弟来此落草时,因觉‘平顶’不够响亮,便改将山寨之名稍作改动,成了‘平天寨’。到我来时,受这名字触动,常觉天下苍生,生而自由,束发戴冠有悖天性,因此下令,所有弟兄一概散发打扮,一来做个标记,二来,也算一个表率。”

众人听了,这才知道原来一个头发,束与不束便有这样的讲究。常自在拍掌大乐,道:“好啊!好啊!”伸手一扯,拉下了自己的发带,将头发披下。舒展不甘落后,把头发也散了,见唐璜不动,奇道:“唐妈?你不想更舒坦么?”

唐璜笑了一笑,放下筷子,便也把头发解开,平天寨众人轰然叫好,怀恨拍桌大怒道:“你们欺负和尚没头发么?”登时笑翻了满桌,这酒便喝得更加尽兴。

舒展道:“听高兄的意思,这山寨之中,乃是甄兄先到?”甄猛道:“不错,我痴活几十载,在此落草九年,一直浑浑噩噩,只不过收了百十人,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直到两年前遇着高兄弟,这才知道,我若只图眼前的享乐,吃饱喝足的不过是我山寨的弟兄,天下间得老百姓却仍是饥寒交迫。当今朝廷昏聩,世风日下,男子汉大丈夫,倒不如作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我因受了他的点拨,这才如梦方醒,好说歹说让他作了头把交椅,自立平天王,这才拉架子开始干大事。”

唐璜笑道:“原来平天王这般志存高远!”

高乱苦笑道:“哪有什么大志,全是给逼出来的,方今天下盗贼横行,朝廷卖官鬻爵,君不似君、臣不似臣,不顾民间生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人生在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分别。所谓富贵贫贱,当真这样不可逾越么?我却不信。天若有眼,早该整治乱世,天既无眼,那我等江湖草莽又有何惧?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索性便抢了那皇上的宝座,我自去给天下百姓一个安康!”

他这番话说的慷慨激烈,当真叫人热血沸腾。舒展豪气上涌,举杯道:“高兄大义,我代天下人先干未敬!”一口将酒倒进口中。常自在、甄猛等大呼痛快,高乱也是酒到杯干。唐璜端起倍来,偏着头想一想,一仰脖,将酒干了。

满座推杯换盏,大声说笑。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舒展等人行遍天下,一路上为人误解嘲弄不在少数,这时遇见高乱这般更有反骨、更敢做事的人物,如何不喜?这一场酒当真是敞开了胸襟,大醉不息。

叶杏醒来,已是次日上午。李响眼看她眼皮抖动,慢慢睁眼,整个人都欢喜得要跳起来。待到叶杏眼光渐渐明澈,忽又害怕起来。叶杏转过头来,看到李响在旁边神色古怪,也勉强笑道:“我是怎么了?”

李响干巴巴的说了经过。叶杏闭眼道:“运气不坏。”再睁眼道,“好渴!”李响哆哆嗦嗦的奉上茶来。叶杏又道:“也饿!”李响将头一拍,道:“有!”飞步跑到外边去找饭。

外边阳光好亮,对面房顶上的积雪反射白光晃得李响眼前一黑。他连番苦战,彻夜不眠,这时又累又饿身体虚弱,可是停下脚步,平复一下气血,猛地扩胸伸个懒腰,冷冰冰的空气流进他的身体,周天一转,便在时带走了浊恶之气。眼看蓝天红日,积雪枯枝,但觉精神大振,一时间意气风发。

回过神来,却见满山寨的人来来往往奔走甚急,似是出了什么大事。李响不由好奇,正想抓一个问话,突然旁边转出唐璜,道:“你既然出来,那想必是叶姑娘好了?”

李响微笑点头,道:“多亏有你。”又问,“厨房在哪里?”唐璜笑道:“我和你去!”带着李响前去。

说到寨中忙乱,原来是河南省剿匪大军已经到了,有郑州团联史赵东平为帅,统领人马陆续于山下安营扎寨,平天寨中正严阵以待。

虽然外边混乱,但是李响哪还有心多管?和舒展到厨房取了食物回来,急急忙忙便要回去,忽觉唐璜一路跟着,似乎欲言又止。便用肩膀轻轻一撞,问道:“你怎么了?”

唐璜低下头来,道:“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我们想留在这平天寨中,帮寨子度过这一难关。”

李响一愣,道:“报恩?”

唐璜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这寨中的大王高乱,志存高远……嗯,你还没和他谈过,我想……可能他能帮助我们实现那个……改天换地的野心……此间将有大战,你若是担心叶姑娘……趁现在官军立足未稳,当可趁乱带她下山。”

李响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怪有趣的看着他,道:“我干吗带她逃走?在这养伤不好么?再说,改天换地这种事情,怎么少得了我?”

他一手端粥,一手端菜,碎步快走,笑道:“能让你这么寄予厚望的人,想来错不了。待到叶姑娘身子好了,我倒是要好好和他喝两杯。”

唐璜大喜,道:“你也愿意留下来么?”

李响大笑道:“废话!”说话间两人已到叶杏房外,敲门进去,正有寨中婢女服侍叶杏潦草洗漱。唐璜过来为叶杏把把脉,微笑道:“平稳有力,没问题了。”也把高乱的抱负,众人各自的决定说了。叶杏虽然虚弱,但也听得两眼发亮,道:“若是这般有趣,我也不能错过。”

这边李响晾好了粥,连勺端过来,叶杏挣扎起身,来接粥碗,道:“谢了。我自己来吧。”

李响却并不放手,道:“你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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