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阙》第54/374页


丘絮絮叨叨地说:“以前可不会下去这么久,老妇差点让人下去救。再有,方才君主回来,为何又用那仰着的游法?前后都看不见,出了差错可如何是好?老妇知道君主聪慧,总能玩些新花样,但这是在湖里,没着没落,不比踩在地上。君主已经十四了,万不可再如此任性,那些动作连太子也不曾试过,难保无事,水中是很凶险的……”

这些话她说了不下一百次,我要是反驳的话她会说更多,于是乖乖地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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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春天从旅行一趟回来,我深深地认识到这具小女孩的身体的无奈。

虽然十二岁的我和许多同龄人比起来,已经算发育得不错,晏和娡当年出嫁的时候也不过身形稍大一些,但是,我觉得这个程度是远远不够的,我可不想下次见到燮还是一个黄毛丫头的样子。于是,我拼命地回忆前世里那些促进发育的琳琅满目的招。

据说喝牛奶很有效。这个时代没有奶牛,我就让人找来两头母羊,天天早晚喝羊奶。

据说运动也很有效。我尽管在前世是个运动白痴,但一些基本知识还是懂的。于是,缠着万能的觪学会游泳和骑马;条件所限,满世界跑步不现实,平时我就在庭院里适量地跳跳绳做做体操。

母亲早已对我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法见怪不怪,只要不太过分,听丘说起都是一笑而过,没怎么管我。丘则感到很费解,觉得一个公女有这样的行为实在怪异。每回我在庭院里运动,她都让人把各处入口看守起来,不让外人见到。还曾经忍不住疑惑地问我,君主为何回宫以后就摆弄上这些,是不是成周的贵女也每日饮羊乳跳麻绳比划手脚?

这些努力还是有回报的。一年多过去,我的个子高了不少,身体各处也渐渐长开了。

十四岁生辰那天,母亲把我找去量身做新衣,看到尺寸后,满脸的不敢相信,又拉过我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惊叹道:“吾女竟俨然是个大人了!”看着我的目光却有些复杂,似喜似忧。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母亲仍然介怀我和燮的事,虽然不阻止我们的书信往来,却不时或直接或含蓄地提醒我那天说过的话。我觉得自己和母亲的分歧在于价值观不同,谈这些没什么意义,总是技巧性地岔开。

一旁的叔姬看看我,对母亲笑道:“夫人说得极是!君主貌若天人,杞国上下谁不知晓,名声都传到别国去了。婢妾曾闻,诸国已有不少公子贵人遣使问询,人数竟比正待嫁的君主姝还要多出许多!”

母亲听着受用,但笑不语。

这些事我曾听丘说起过。姝今年已经十五了,必须赶快许嫁及笄,陈妫看好了几个适龄的诸侯公子,正等着他们提亲,择优录取。没想到,半路气势汹汹地冒出我这个只比姝小一岁的嫡女,不少人见状立刻转而打听起我,姝那几个待定的夫家也没了下文,她们母女又一次在“嫡“字上吃了大亏。

开始的时候,我不以为意,反正自己等的是燮,有母亲在,父亲也不会那么快就把我定给谁,那些人见久久没有答复,自然会散去。但陈妫不会这么想,一次我在宫里和她迎面相遇,她竟无视我的行礼问候,眼也不抬地当我透明径自走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她敌人名单上的排名已经超过了觪,高于或等于母亲。

其实我对陈妫母女是抱有歉意的,毕竟嫁人对女子而言是天大的事,我也不想坏了姝的婚姻。

过去,我很少露面,别人虽然知道我,印象却停留在小孩子的阶段,说起待嫁的杞国君主,人们也只会想到姝。

而现在我之所以会一下子声名鹊起,全都是因为觪。

今年的三月三上祀日,觪兴致勃勃地说要去体验民间春游的乐趣,于是,带着我易服到城外的水边踏青。

没想到,觪的出镜率太高,被旁人当场认出,“太子!太子!”地喊了起来。当时来踏青的国人不少,消息迅速炸开,人们纷纷涌过来看觪。我傻住,几个侍卫忙围在身边戒备,觪却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摆出他的绝世风华,高贵地接受群众的拜礼。

人们热心之余,又把注意力投向了觪身边的我,纷纷猜测我的身份。各种暧昧的目光热辣辣地落在身上,我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扯扯觪的袖子,示意他快回去。觪却转过头来,对我神秘地一笑,然后,温柔地执起了我的手……

我瞬间石化——这个死小孩……

接下来几天里,关于太子情人的传言在雍丘满天乱飞,公主版、灰姑娘版、狐狸精版……应有尽有。

觪一脸苦恼地对我说:“姮,如今国人们都在谈你,不管为兄了,如何是好?”

我怒瞪他,这个大花痴!居然学会利用绯闻炒作人气!在成周和卫国的时候安分得像个模范青年,怎么一回到雍丘就肆无忌惮地捉弄起人来,真是狐狸!

流言传到宫中,父亲大吃一惊,莫明其妙,找来觪和我身边的随人问话,却什么也问不出来。最后无奈之下,采用母亲的提议,让我和觪在一次祭典上一同出现,流言这才平息下去。

不过同时, “君主姮”的名字又被人们津津乐道起来。丘曾得意地对世妇们说,现今人们一说“美人”二字,都只提君主姮呢!

据她们头头是道的分析,姝除非给我当媵,否则是休想嫁在我前面了。我听了大汗,我才不要人陪媵,姝更不行!不过以她的骄傲,是肯定不屑于给我当媵的,这点我倒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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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中,寺人说简书到了。我欣喜不已,忙奔到室内,果然在案上看到了燮的皮口袋。

一年多以来,我们一直保持通信,或一月一封,或两月一封,从未间断。燮是个很懂情调的男人,他不时地会往信里夹带些精美的小饰物,我收到后往往爱不释手;我也经常会给他回些礼物,比如在雍丘逛到的小冠饰,跟寺人学着用草编的动物,冬天里让人搓毛线自己给他织的手套等等,虽然不值钱,但很别致。

燮的信异常的鼓,一看就知道里面又塞东西了,想来是我的生日礼物。去年是一支珍珠簪花,不知今年是什么。

我把封泥揭去,拆开,竹简中果然卷着一个锦囊。小心取出,打开,只见蓝莹莹的,竟是一串青金石手链!要知道中原没有青金石矿,这种制品都是从遥远的异域传过来的,异常珍贵,我只在王姒那里见过一串青金石项链。若不是前世在爸喜欢收藏各种宝石摆件,我也会和这里的人一样把它当成琉璃的一种。

燮在信中说,这手链是从比鬼方还遥远的地方来的,送给我作生辰礼物。果然是这样,我心里甜滋滋的,虽然好像贵重了些……

接下来的内容,情深意切,说我上次给他寄的犀角带钩他很喜欢。我像个被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不停地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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