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挺传奇全集.net》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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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本章字数:5426 最新更新时间:2015-04-09 17:26:24.0]
  蒋介石阴鸷的目光与郭沫若的慨然题字和叶挺的辞职交织而成的故事。 叶挺踌躇满志地从延安回到武汉,旋即又来到南京,此时正值日寇攻陷上海,国民党数十万大军从上海狼狈溃逃,一周后苏州失守,蒋介石的南京政府告急。 此时的历史名城南京陷入一片混乱。蒋介石的南京政府各个机构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有的打点行装,从长江码头往武汉转移;暂时不转移的,也整理文件材料,随时准备逃离。城里谣言四起,百姓惊恐不安。哭嚎似的汽车喇叭声,焦躁地“闪开”一类的呵斥声,人们慌乱的脚步声,宛如一支失去指挥的交响乐团,喧哗聒耳,杂乱无章,愈发令人惶遽不宁。 “惊弓之鸟!”叶挺对国民党政府的这种“惧日病”十分不满。这些人打起内战来却是行家里手,手段毒辣,面目之残暴,气焰之凶悍,可谓天下第一。但是,面对外国列强,尤其是对日寇发动的侵略战争,却像得了软骨病一样,腰杆硬不起来了,奴颜婢膝,唯唯诺诺,胆小怕死,往日那对国人的“英雄气概”一扫而光。这种人,是中华民族的败类,是炎黄最劣等的子孙。 叶挺感到,在这个特殊时刻提出面见蒋介石是容易达到目的的。 果然,蒋介石接到叶挺“面陈”的请示,马上答复召见他。 今日的总统府,失去了往日的森严与肃穆。如梭的人流和一张张惊慌的面孔,似乎瘟疫在弥漫。 “坐坐。”蒋介石此刻着意穿上大元帅军装,倒也显得器宇轩昂,威仪万千。他这番用心,不仅想以此“杀”一下叶挺这位北伐名将的傲骨,同时也在与叶挺一起被召见的八路军参谋长叶剑英面前显示一下他这个国民革命军最高统帅的威风。 叶挺向蒋介石介绍了叶剑英后,两个人同时在蒋介石左面的两把太师椅上落座。 “希夷,听说你刚刚到延安去啦?”蒋介石正襟危坐,面沉似铁,拉着长腔问。 “是”。叶挺微微一欠身子,礼貌地回答。 “中共对改编新四军什么态度呀?”蒋介石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斜了叶挺一眼,神色依然冷冰冰的,与袅袅上升的茶杯的热气形成鲜明对照。 “中共中央同意对南方八省红军游击队改编成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并建议改编的新四军的编制为两师、四旅、八团。”叶挺对答如流。 “中共没再提别的条件吗?”蒋介石似乎有意不让叶剑英开口,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叶挺。 叶挺观察出蒋介石的用意。既然蒋介石不想让叶剑英说话,那就先不要激怒他,免得他又节外生枝。于是,他开口便答:“中共中央同意委员长的‘核定’,由我担任军长。同时,他们希望副军长由项英担任,第一师师长由陈毅担任,第一师副师长由张云逸担任;第二师师长由张鼎丞担任,第二师副师长由谭震林担任。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中共中央提出南方八省红军游击队以浙江衢州附近和江西什么地方为集合地点,并建议委员长划拨十八万元的集合开拔费用……” “娘希匹,不行!”蒋介石还没等叶挺的话说完,一拍太师椅扶手,勃然大怒,他那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像刹那间又抹上一层白石灰,两眼似秃鹫一样发出阴鸷凶狠的光,“他们应该知道,改编后的新四军是属于国民革命军而不再是游击队,你是政府正式任命的军长,副军长和师长也必须由政府任命,不能由他们说了算。还有,八路军他们就拒绝政府点验,这次改编新四军政府必须派人去点验,按枪支的多少定编制,也不能由他们共产党说了算!” 叶挺听着蒋介石喋喋不休的吼叫,觉得他的嗓音不小,但底气不足,使人感到轻飘飘的,缺乏中流砥柱的力量和威力。 对于面前的这位蒋委员长,叶挺并不陌生,而且应该说是知根知底。 叶挺早在十九年前就认识蒋介石。那时,于保定军官学校毕业的叶挺赴德国留学因经费无着而搁浅后,经同窗好友邓演达介绍,赴福建漳州拜见援闽粤军司令部参谋长邓铿,被任命为第一支队少校副官。而那时蒋介石,在粤军司令部担任作战科主任,两个人在邓铿那里有过一面之交。 两年以后,孙中山在广州就任非常大总统,叶挺担任孙中山大本营的警卫团第二营营长。当叶挺接受大本营的紧急命令,率全营官兵去桂林护卫孙中山,当他们乘坐的船队由梧州向北转入桂林航行,船队刚要开船,传令兵跑来向叶挺报告,说是有一位粤军高级军官要搭船一起去桂林。叶挺急忙奔出船舱一看,见岸上站立着的是已提升为粤军第二军参谋长的蒋介石。叶挺立刻礼貌地将蒋介石迎到船舱内,叫勤务兵沏茶倒水,好生招待。蒋介石觉得叶挺一表人才,又是保定军官学校的高材生,是邓铿赏识的人物,便对叶挺开始称兄道弟,拉开了家常。他告诉叶挺,他是回浙江奉化老家给母亲奔丧,突然接到大元帅孙中山的“急诏”,要他火速赶往桂林。叶挺对这位尚未进入不惑之年的年轻粤军将领敬重有加,一切生活起居,安排得不仅优厚而且处处妥帖周到。几天的航行,叶挺每每看到蒋介石看孙中山的书。言谈之中,蒋介石大谈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对孙中山顶礼膜拜,表现得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叶挺深深被蒋介石对大元帅的忠诚所感动,并暗自引以为学习的楷模。可是,他也有对蒋介石不满的地方。因为每到夜晚在码头靠岸时,蒋介石都到烟花柳巷去嫖娼宿妓,并且一上岸就以轿代步,挥霍无度。以后叶挺才得知,蒋介石曾浪迹上海十里洋场,与黑社会头子为伍,是个典型的赌徒加淫棍。 不久,发生了陈炯明攻打孙中山总统府的叛乱,蒋介石摇身一变成了在永丰舰上保卫孙中山的英雄。从此,蒋介石戴上了“国民党左派”的桂冠,飞黄腾达。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黄埔军校校长,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委会主席,国民革命军总司令…… 但是,“中山舰事件”的发生,暴露了蒋介石的反革命真面目,撕下了他背叛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的伪装。嗣后,蒋介石在上海又策划发动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便彻头彻尾地成了公开破坏国共合作的罪魁。 蒋介石在南京成立国民党政府后,利用他窃取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和中央政治会议主席职务,控制军政大权,对内实行独裁专权,对外投靠帝国主义。“九·一八”事变后,蒋介石面对日本帝国主义对我国东北地区的武装侵略,卖国求荣,坚持不抵抗主义,并大肆鼓吹“攘外必先安内”,继续进行**内战,对中央工农红军先后发动五次“围剿”;同时,又不断制造新军阀混战,将中国人民长期推向灾难的战争深渊。“西安事变”时。在共产党的努力下,才迫使蒋介石结束长达十年之久的内战,开始了第二次国共合作…… 此刻的叶挺看着蒋介石气势汹汹的样子,觉得他是个典型的“两面派”,一个地道的“变色龙”,宛如古罗马守卫门户的两面神伊阿诺斯式的人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色厉内荏,欺软怕硬。 叶挺透过蒋介石的专权独裁,痛切地感到,一个无道的领袖掌握的权柄,将变成祸害,变成宰割国家和人民的屠刀。一个英明的领袖掌握的权柄,将成为为国为民建功立业的利剑,并绘制出壮美的画卷。 叶挺见蒋介石咆哮完毕,又正襟危坐地端起茶杯呷口茶,似乎要润一润干燥的喉咙,趁机插话道:“委员长,现在国共合作,共产党从抗日大局出发,同意对南方八省红军游击队改编成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直接对日抗战,国民政府应该欢迎。至于中共中央提名的几个主要师级干部,他们都是能征善战的优秀指挥员。据说,连宋子文先生在给外国记者淡话中,都说‘八路军在晋北抵抗武器精良之敌军,已迭获胜利,是为中国人民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之有力证明。’所以……” “行了,你的话已经讲得不少了!”蒋介石恼怒地打断叶挺的话。蒋介石不仅视叶挺为共产党唱赞歌是暗中顶撞他,他尤其认为叶挺借他的大舅子宋子文之口赞扬八路军更是在共产党代表人物叶剑英面前给他难堪,所以他又淫威大发,以教训的口吻指点着叶挺说,“你知道,共产党安排的这些干部都是共产党员,可惟独你这个当军长的不是,将来你怎么领导?你又怎么指挥?再说,你的安危谁又能够保证?这一些,你想过没有?嗯?!” 叶挺没想到蒋介石当着叶剑英的面就使开了离间计,公然视共产党为异端,制造国共矛盾,真想以国共合作的重要性反驳他几句,但又一转念,眼下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要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况且。叶挺对于这次改编新四军的种种困难,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那还是叶挺从武汉来南京之前,他已经对改编新四军的难度有所领教。当他与在汉口的中共中央负责人周恩来、董必武以及常驻武汉八路军办事处的叶剑英与蒋介石国民党一些军政官员开始交涉新四军的编制、经费和干部任命时,就遭到种种带有偏见的阻力。 关于干部任命事宜,像陈毅、张鼎丞等师一级干部,还有通融的余地,可是对于项英任副军长,国民党军政部门就是不同意。 还有军费问题。叶挺提出新编新四军每月则需要十万多元的各种费用,可国民党军政部门只给预算出六万多元,刚刚超过新四军实际需要军费的三分之一。 更为滑稽的是,叶挺提出天气已经冷了,南方冬天不生炉火,南方八省红军游击队集结以后,需要一万套棉衣御寒过冬。可是国民党军政部门却荒唐地讲:“新四军是打游击的,穿什么棉衣?” 叶挺对于国民党的种种刁难,实感气愤难捺。但又一想,国共合作本来就不是出于蒋介石的情愿,蒋介石从骨子里是要消灭共产党,他们之所以同意改编新四军,其主要目的是想让新四军做国民党部队的挡箭牌,同时借日本侵略军之手消灭共产党游击队。所以,正如周恩来所讲,在整个改编新四军的对国民党的斗争中,要做到有理、有利、有节,既要掌握策略,又要不失原则,切忌不能一味妥协,那样反而会助长国民党顽固势力的**气焰。 这天,叶挺又来到担任国民政府军委会政治部第三厅厅长郭沫若的寓所。 按说,叶挺为驰骋疆场的战将,一个英豪;郭沫若是有名的学识渊博和才华横溢的文人才子,两个人颇有点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叶挺与郭沫若却是相濡以沫的老朋友。原因是叶挺不仅在行武上出类拔萃,而且又饱读经书,于诗词歌赋也很有见地,加之郭沫若号“尚武”,从小就是钦慕安国立邦的英才,所以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谈文论武,情同手足,郭沫若长叶挺四岁,叶挺对郭沫若便以兄长相称。 “希夷,又是哪阵风把你吹来啦?”郭沫若一见叶挺浓眉微锁,就知道他又有什么心事。 “尚武兄,是东南风。”叶挺含蓄地指指蒋介石所在的南京方向。 郭沫若苦涩地一笑,惦念地说:“希夷,‘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一定要审时度势,千万不要操之过急呀!”郭沫若深知叶挺在改编新四军过程中遇到的种种难处,故语重心长地劝告。 “尚武兄,现在是寄人篱下,大丈夫定怀报国之志,而不能如愿以偿,何以不急呀。”叶挺说着,抑制焦急地轻轻吁了一口气。 “好,真可谓‘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呀!希夷,只要你矢志不渝,努力不懈,一展报国之才必能成功。”郭沫若习惯地边说边用右拳,击着左掌手心。 “感谢尚武兄的勉励。”叶挺眉头大展。 “需要我做点什么呀?”郭沫若知道叶挺这次不是专门来摆龙门阵,因为军务缠身,忙得不可开交。 “知我者尚武兄也。”叶挺会意地一笑,“想请兄惠赐墨宝。” “什么墨宝,那不过是信手涂鸦罢了。”郭沫若谦逊地说。 “尚武兄的行书,有‘二王’之风骨和张旭、怀素之气韵;又有才气横溢的苏东坡之倜傥。古人说:‘天资、学力、胸襟,三者缺一而不可言墨’,尚武兄三者可称俱佳,当今很少有人可比,岂不是墨宝?”叶挺谈兴极浓,并不乏溢美之词,但却不是恭维。 “过誉、过誉了。”郭沫若连连摆手,“希夷,你想写点什么呢?” “就写《论语·子罕篇》中的‘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吧。”叶挺立刻回答,显然他已经是深思熟虑后提出来的。 “好,也正合我意。”郭沫若用右拳一击左掌手心。 “尚武兄,这么说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喽。” “哈哈哈!”两个人开怀大笑。 “那我就献丑了。”郭沫若说着捉笔在手,饱含浓墨,凝思片刻,聚意于腕,挥笔写下“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以夺志”十二个行书大字。 “好,奇绝无比。”叶挺欣赏地反复端详着郭沫若的书法,笔墨酣畅,舒张博大,每一笔每一画,都蓄储着一种雷霆般的张力,力拔山岳,气贯长虹,犹如洪钟大吕,白云苍狗,风雷激荡,其豪迈气概,其钢筋铁骨,非名将铮铮气节莫属。 “好,我将好好装裱,悬于斗室,每日必读,每读必省,引以为座右铭。”叶挺兴奋不已地说。 “祝你南京之行成功。”郭沫若心有灵犀地伸手为叶挺送行。 “谢谢。”叶挺与郭沫若相视一笑。 此刻,叶挺面对蒋介石的凶顽,果断地说:“改编新四军,共产党提名的干部不行,需要的军费解决不了,只剩下我这个光杆军长了,我就是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个钉呀。所以,为了不影响抗日大局,请委员长批准我立刻辞去军长职务。”叶挺的话,不卑不亢,但刀劈斧剁,字字落地有声。 蒋介石没想到叶挺这样气傲不驯,突然提出辞职,使没有思想准备的他“呵呵”了两声,一时陷入尴尬的和难堪的境地。蒋介石知道,叶挺不是他中意的新四军军长,他满意的新四军军长是他的亲信陈诚。可是,一来陈诚刚刚兵败上海,口碑不佳,二来陈诚另有重托,再说任命陈诚当军长中共未必同意。所以,比较之下,只有叶挺合适。可是,他又对叶挺不放心,怕他一屁股坐在共产党一边。如今,叶挺当着叶剑英的面公开提出辞职,使他怎么回答呢?说同意吧,不行,他还想让新四军给他当“炮灰”,借日寇之手消灭共产党在南方八省的军事力量;不同意吧,叶挺又公开叫开了板。怎么办?老道的蒋介石微微一笑:“希夷,不要意气用事嘛,你的军长还是要当的,至于一些条件嘛,你与辞修(陈诚)曾是同窗,找他具体谈谈,我想有些问题总是会解决的嘛!” “老奸巨猾的家伙!”叶挺知道这是蒋介石借坡下驴,心里愤愤说了句,便表示豁达地站起来:“既然委员长有指示,那我就找辞修去。” “委员长,告辞了。”一直没有讲过话的叶剑英与叶挺同时站起来,同时向蒋介石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去。叶剑英走在前面。 叶挺跟在后面。 他们两个人谁也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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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本章字数:4990 最新更新时间:2015-04-09 17:26:23.0]
  美国著名记者斯诺眼里的叶挺,与叶挺舌战蒋介石的“点验”官。 中国堪称高级学府的北京大学美丽的校园里,在杨柳依依、一泓绿水摇篮似的荡漾着阳光的未名湖畔,矗立着一块一米高的长方形石碑,石碑上竟镌刻着一个大鼻子美国人的名字:中国人民的好朋友埃德加·斯诺之墓。 一个大鼻子美国人为何能得天独厚地占领这样的风水宝地?他有什么独领风骚之处? 原因是这个出生在美国堪萨斯州一个贫苦家庭的名叫斯诺的美国人,自1930年以后遍访了中国的主要城市,目睹中国波诡云谲的政治风云。1931年,“九·一八”事变,斯诺看到了日本帝国主义关东军炮击沈阳和侵占吉林及黑龙江的情景,也领略了蒋介石命令东北军“绝对不能抵抗”并撤至山海关以内的狼狈景象,1932年发生的淞沪战争和1933年的热河战争,斯诺也亲眼目睹,使这位多思又“好管闲事”的美国年轻人对中国的命运从脑里子甩出一连串忧虑的问号。1936年他涉险到达刚刚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在陕北立足不到一年的红军部队,与雄才大略的毛泽东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并在红军部队和找有关人士反复采访后,以激动不已的心情通宵达旦地写作并出版了一本《红星照中国》(中译本为掩护出版定名为《西行漫记》),向世界道出了中国革命的出路在延安,而中国革命的前途在红军部队,在于有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一大批出……越的共产党领导人。 毛泽东高兴地说:是这个大鼻子的美国年轻人第一次向世界介绍了红军,介绍了共产党,介绍了中国革命。埃德加·斯诺不仅是中国革命的好朋友,也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 这个被毛泽东称为是中国革命和中国人民的好朋友的大鼻子美国人斯诺,当年就追踪采访过叶挺。 这时正在改编新四军的叶挺忙碌得脚后跟不沾地。军务纷繁,百事待举。 新四军的编制和干部任命问题,与国民党军政部部长何应钦没完没了的扯皮。最后,批准新四军编为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共四个游击支队,陈毅、张鼎丞、张云逸、高敬亭分别担任以上四个游击支队的司令。但是,对于项英任新四军副军长,张云逸任新四军参谋长,周子昆任新四军副参谋长,南京方面的蒋介石就是不松口。最后,叶挺经过给从上海退逃后被蒋介石委以军委会政治部部长并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兼武汉卫戍总司令和湖北省主席的陈诚,以及第三战区司令长官并管辖新四军所在地区的顾祝同接连写了几封措词严厉的信,总算得到了解决。 可是,关于新四军的军费问题,尽管叶挺不遗余力地奔走,可谓动用了十八般武艺,方由原来国民党军政部预定的6万元增加到9万元,虽小有改观,但离实际需要相差甚远。 “你呀,这阵子嘴上都磨掉一层皮。”叶挺的爱妻李秀文看着每天回来后疲惫不堪的丈夫,心疼地说,脸上泛起一缕忧虑的云翳。 “这叫好事多磨,谁叫我立志献身革命哩。”叶挺坦然一笑。 “恐怕你再找国民党方面争取可能性也不会太大了。”李秀文给叶挺沏了杯酽茶,为的是叫他提提精神,缓解一下疲劳。这也是叶挺的习惯。 叶挺感激地接过茶杯,一连呷了几口,安慰她说:“有志者事竟成,天下的事都是人办的。我想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方面公开向国民党诉诸困难,一方面抽出身来去广州和港澳地区找找老朋友筹措些枪支物资,你看如何?” “我看是个好主意。” “那我即日出发。” “我与你同行。” “那是自然,夫倡妻随嘛!” “你就是个乐天派,看你都忙成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思开玩笑。”李秀文脸上灿若彩霞。 就这样,叶挺偕妻子李秀文先到了广州筹措一些军用物资,又马不停蹄地来到香港。 叶挺刚刚到达香港的下榻处,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美国人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自报家门地称自己名叫埃德加·斯诺,是纽约《太阳报》和伦敦《每日先驱报》的特约通讯员,听说叶挺前不久访问过延安,见到了毛泽东,又到了南京,见到了蒋介石,根据国共两党的任命担任新四军军长,特地从广州赶来采访他。 “啊,斯诺先生,久仰大名,请坐。”叶挺已经听说有个名叫斯诺的美国记者到延安采访后写了一本《红星照中国》的书,轰动了美利坚合众国,不久改名为中译本的《西行漫记》又轰动了延安革命根据地,也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国民党统治区传播。一个外国记者具有如此敏锐的政治触觉和分析及预见能力,实在难能可贵。所以,尽管叶挺很忙,也很累,还是欣然表示接受他的采访。 “叶将军,听说你在柏林学习工作过,那德语一定讲得不错了?” 机敏的斯诺坐下后,见身穿青灰色西装上衣,黄呢子军裤,脚上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的叶挺,手里拿着他那支据说戳在地上能当坐椅、一按机关抽出来是把锋利宝剑的手杖,显得威武而剽悍,先绕开敏感的话题,以使谈话气氛轻松下来。 “斯诺先生的确是位著名记者,连我的家底都翻腾了个过儿。”叶挺微微一笑,“我在军校学习时,选修的就是德语,在柏林几年,德语应该说已不是障碍。怎么,斯诺先生要我用德语回答问题?” “不不不,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叶将军当然是应该使用国语了。”斯诺连忙摆手,心里话,这个叶挺不仅是个勇猛的战将,还是个出色的外交家,反映问题非常敏锐。因为接受外国记者采访,使用本国语言,不仅是个礼仪问题,更重要的是代表着祖国的尊严。 “那就请斯诺先生开门见山地提问题吧。”叶挺礼貌地做了“请”的手势。 “叶将军,我再请问一句,我是不是你到香港第一个接受采访的记者?”斯诺出于职业习惯又问了一句。 “对。要不刚才我怎么称斯诺先生是著名的记者哩,声名遐迩,果然不凡,你比一般记者更懂得首家新闻的价值。”叶挺又微微一笑,“请喝茶。” “叶将军,我希望我们的交谈开诚布公。” “放心,斯诺先生,不管你问什么,我都据实相告。” “请问你在改编新四军中感到最难的是什么?” “目前,感到最难的是如何尽快保障新四军官兵担负起抗日任务。” “你认为,蒋介石先生会把新四军调防到抗日第一线么?” “新四军是红军游击队改编而成的,主要任务是配合正规的革命军开展游击战争,这不仅是这支部队的特点决定的,也是蒋委员长希望的。” “现在国民党南京政府不少机构已转移到汉口,据说,汉口的和平空气很浓,你刚从汉口过来,实际情况是怎么样的?” “现在日本侵略军不仅已经霸占了我国东北三省和华北大片地区,最近又攻陷上海,目前正要向南京进攻,在这民族危难的时候,凡是不甘当儿皇帝的政党和具有民族气节的中国人,对于侵略者只能是举起战刀,以牙还牙。汉口也是中国的国土,那里的中国人绝大多数也是有民族气节的中国人。斯诺先生,你不会不知道,不久前,蒋委员长不是正式发表了抗战到底的讲话么?” “那怎么听说日方提出和平条件呢?” “一来这是鳄鱼的眼泪,二来是日本军国主义的得意忘形。他们以为中国已经成了他们的殖民地,中国人民会俯首帖耳跪在他们脚下甘当亡国奴,这是他们的痴心妄想,是白日做梦!” “这么说,国共两党会开辟更坚决更全面的抗战局面了?” “这是必然的,也是毫无疑义的。因为,这是民心所向。我想,无论是谁,也不敢并且也不会逆历史潮流而动。” “我再冒昧地问一句,你在延安见过毛泽东先生,又在南京见过蒋介石先生,你认为这两个领袖人物哪个伟大?”斯诺陡地把提问推到了极至,一时间室内的空气骤然像撒上了一层干冰,使人感到从心里往外冷。 这个问题政治性太强了!回答得分寸如何,将事关国共两党合作的大问题,也事关新四军成败与否的大问题呵! 况且,这个严肃得再也不能严肃的问题又是斯诺突然提出来了。叶挺事先有言,不管斯诺提问什么,他都据实相告。 叶挺的确没想到斯诺会猝然提出这样一个十分敏感而极端严肃的问题,一时不禁暗自吃惊,又不乏紧张,但他思索有顷,坦然答道:“应该讲,这两个领袖人物都伟大。”他说着郑重地看了斯诺一眼,“斯诺先生,现在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共同抗日的领袖不就共同伟大么,你说呢?” “0K!”斯诺喜心乐怀地赞赏叶挺回答得绝妙之极。机巧而不偏激,统揽时局又分寸得当,近似直白而含义深刻,既不亵渎领袖又没有献媚之感。 斯诺在以后写到这次采访叶挺的经过,对叶挺的评价是:英俊之气,显露眉宇。聪明才智蓄于胸间,既是一个能征善战的军事家,又是一个具有丰富哲学知识的雄辩家。 然而,倘若说叶挺在接受大鼻子美国著名记者埃德加·斯诺采访时表现出他的政治成熟和机敏过人之处,那么,叶挺在舌战蒋介石的“点验”执行官罗卓英时则显示出他的一腔正气了。 当叶挺以“志不可夺”的顽强精神在广州、香港和澳门筹集新四军所急需补充的军费和枪支后,处理完南昌的军务,便兴致勃勃地来到散布在南方八省闽、浙、粤、赣、湘、鄂、豫、皖的红军游击队的集结地——皖南歙县岩寺镇。 这是一股股铁流的汇聚。 这是一次历史性的战略转变。 这些南方八省的红军游击队,在贫困的地区和贫困的年代,用落后的武器,凭着一颗“怕死不革命”的胆气,运用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经历了长达三年之久与国民党正规军浴血奋战和殊死搏斗,使气势汹汹的国民党正规军硬是奈何不了这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草寇”组成的游击队。相反,在这你死我活的三年中,国民党正规军或被偷袭,或被骚扰,或整班整排地被歼灭,把国民党正规军折腾得惶惶不可终日,如坐针毡。 叶挺每到一个红军游击队的营地,都深入到班排看望这些身体消瘦、面色黧黑的指战员,从他们的粗糙的大手和爱憎分明的目光中充满着一种蛮勇,这是一种打不垮、拖不烂的剽悍和顽强。只要对他们经过严格而正规的训练,提高他们的战术技术素质,他们将如虎添翼,不仅是一个英勇无比。 而今,蒋介石知道南方八省红军游击队是人多枪少,便来个老谱袭用,故伎重演,要硬性对新四军进行“点验”。这种恶毒的强盗手段,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叶挺今天为了在改编的新四军将士面前“震”一“震”国民党“点验”官们的威风,长一长自己的志气,刻意穿上佩有中将军衔的草绿色将军制服,腰间横扎斜吊制式绛紫色牛皮武装带,脚蹬长筒黑色牛皮马靴,手拿他那常人少有的奇特而神秘的手杖,威风凛凛,英姿勃发。 “瞧,咱们军长,北伐名将,这才叫威风八面。” “可不,你瞧他们,一个个胖得像球似的和矮得像武大郎似的,还牛气什么?” 果然,新四军军长叶挺的威凛仪表,给由红军游击队改编成的新四军指战员平添了无限的自尊和荣耀,长了自己的志气,灭了“点验”官们的威风。 “点验”刚一结束,罗卓英“叭叭”地砸动着厚嘴唇,闭着眼摇晃着脑袋:“一个个面黄肌瘦,靠这些人能打仗?” “尤青兄,不要看这些昔日的红军游击队人瘦,但骨头可是硬的。日本人还没有领教,你尤青兄给他们打了好几年的交道,莫非还没有领教够?”叶挺微笑着拍拍罗卓英的肩膀。 “那是因为这些游击队根本不讲战术。” 罗卓英有些恼怒。 “尤青兄,战场上历来是以胜败论英雄,没有战术的战术才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你说对不对?”叶挺仍面带笑意,使罗卓英想大发雷霆也发不起来。 “这些部队的武器太差!你看,你看,那都是些什么武器,破烧火棍似的!”罗卓英脖子上的青筋直暴。 “尤青兄,你不想想,你们十年来是‘剿’来‘剿’去,大耙子搂过小耙子扒,他们是钻山沟,进密林,住茅舍,吃糠咽菜,能买得起洋枪洋炮么?”叶挺用诙谐的言语,回驳罗卓英无端的挑剔。 “我看这些人只能在日本人刀下白白送命!”罗卓英恶狠狠地说了几句。 “尤青兄,你不会没有听说吧,前不久依靠小米加步枪的八路军,在平型关一举歼灭日军精锐部队坂垣师团第二十一旅团主力部队三千多人,击毁军车一百多辆,缴获大量武器和军用品,打出了军威,打出了国威,激发了中华儿女的抗战热情,连旅居海外的华侨都感到无比自豪,纷纷致电致函和写文章表示祝贺。日本天皇恼怒地斥责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茨应将这一天定为日本国耻日。”叶挺在说这番话时,颇有些慷慨陈词,虽然声音并不很大,但反驳罗卓英对共产党部队恶意中伤却是明显的。 恰在这时,似乎像是有一个“大腕”导演在策划一样,猝然在新四军队伍中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轰鸣: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咱们中国军队勇敢前进!看准那敌人,把他消灭!把他消灭!冲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这雄壮的歌声,气吞山河,威震环宇。 罗卓英被这惊涛袭岸似的歌声吓了一哆嗦,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尤青兄,我们略备薄酒,为诸位‘点验’官洗尘,请。”叶挺见罗卓英竟是这样的胆小鬼,心里虽然鄙夷他,但外表还是显得很客气地请他到军部的小伙房赴宴。 “请,请。”罗卓英咧咧嘴,脸上挤出一丝干硬的笑纹。 “笑比哭还难看。”叶挺看一眼无比尴尬的罗卓英,心里来了个酣畅淋漓的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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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本章字数:5334 最新更新时间:2015-04-09 17:26:25.0]
  周恩来万里送叶挺,项英与周恩来碰杯遭尴尬。 春节前夕。 澳门。 叶挺家中。 “希夷,重庆来电报了。”这一日天晴海晏,已是七个孩子母亲的李秀文正喜滋滋地叮嘱人多备些过年的食品,因为叶挺已经好几年没有与儿女们在一起过春节了,不料恰在这时,“丁零零……”一阵急促的门铃响了。门开处,是邮差送来一封加急电报。李秀文一看是由重庆发来的,知道一定有急事,急忙呼唤正在厅堂内读书的叶挺。 叶挺接过一看,两条浓眉耸起又落下,落下又耸起,眉宇间一个“川”字形沟壑越积越深。 “希夷,是……”怀里抱着刚刚出生的七子叶正光的李秀文身穿一件鹅黄色带鱼形图案的织锦缎旗袍,上身穿一件黑色镶金边开身薄毛衣,虽面不施黛,倒愈发显得眉清目秀,端庄秀雅。 “是周恩来和叶剑英同志发来的。”叶挺急忙告诉妻子,免得她不知端的为自己着急。 “是他们叫你去重庆?”李秀文进一步问。“是。”叶挺轻轻吁了一口气,平静地答。 “你觉得会是什么问题呢?”李秀文仍不放心地问。 “我想是劝我回新四军去吧。”叶挺这时面部平静似水,话出口也似微波涟漪。 李秀文闻听轻轻叹息一声:“回新四军,项英会对你改变态度吗?” “是呀,”叶挺听完妻子的提问刚刚舒展的眉宇又聚锁起来,一个“川”字笔道越来越粗浑,“成见太深,项英又刚愎自用,自命不凡,难哪!”他说着放下手中的书,取出一支烟,放在嘴上,“吱啦”一声划着火柴,点着,深深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出,一团乳白的烟云滚滚奔腾,立刻在厅堂内升成一条长长的轨迹,凝思的叶挺脸色深沉,一时间陷入无限痛苦、忧虑、矛盾和期冀的回忆之中。 叶挺自从到新四军的集结地歙县岩寺镇新四军军部走马上任后,怀着一颗久久难以慰平的“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愧悔不已的心情一心想在党中央和毛泽东主席的指示下,把刚刚改编而成的新四军训练成威武之师,胜利之师,以此补赎过去由于一时受不得冤屈而意气用事脱离共产党到国外飘零的过失。他一方面拿出当年在肇庆训练独立团的那股劲头,亲自制定训练大纲,深入到训练场,亲自主持操练,亲自讲授军事课,使这些过去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红军游击队的军事素质迅速得到提高;他另一方面鉴于新四军军事装备仍然很差的问题,利用他特殊的身份,继续找他的老同学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索要枪支弹药,同时又鉴于国民党对新四军的限制策略,抓紧成立战区医院和军械修理所等基本建设,以备战斗之需。为此,叶挺可谓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成果斐然。 但是,在新四军担负的战略任务以及在国共合作的统一战线中应坚持什么方针这个根本问题上,叶挺与副军长项英发生了原则性的重大分歧。而由这个原则性的重大分歧又表现在两个军政一把手分工的不可调和性和两个人性格的格格不入。 党中央和毛泽东主席在不断发给中央军委新四军分会的电报中明确无误地指出:新四军担负的战略任务,是在陇海路以南、太湖以北、豫皖边、皖东北及苏北等地区,放手发动和组织群众,建立敌后抗日根据地,独立自主地开展敌后游击战争。然而,作为新四军政委兼副军长的项英,却拥护当时任中共中央长江局书记王明推行的“一切通过统一战线”、“一切服从统一战线”即“一切通过蒋介石”、“一切服从蒋介石”的右倾投降主义路线。 叶挺对项英坚持的错误主张,虽给项英提出过,但丝毫无济于事。 因为,项英是中央军委新四军分会的书记,党中央发给新四军分会的电报,是“党内机密”;而叶挺已不是共产党员,属“党外人士”和“统战对象”。“党指挥枪”,叶挺作为非党人士,没有资格干预“党内的问题”。 另外,项英此人也非凡夫俗子和无能之辈,也是一个声名显赫的人物,也有过辉煌的历史和骄人的功绩。他在1928年党的第六次代表大会上就当选为政治局委员和*****,1931年担任中共苏区中央局代理书记,后来又升任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当时的地位比毛泽东都高。不仅如此,斯大林还单独接见过项英,亲自送给他手枪和钢笔,成为中共领袖人物中享有如此殊荣的第一人。还有,项英在南方浙、闽、赣、鄂等省一些地区坚持三年艰苦卓绝的游击战争,保存了一部分革命武装力量,使各游击队成为今天最好的抗日军队之一,并积累了许多宝贵的开展游击战争的经验,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主席在不久前号召全党要向项英同志学习。 你叶挺是北伐英雄不假,可我项英也是全党首屈一指的坚持游击战争的英雄。你叶挺的最高职务不过是在“八·一南昌起义”时担任前敌总指挥,可我项英却担任过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今日的新四军是由南方八省红军游击队所组成,游击队就是打游击出身,你叶挺从军校到国民革命军,知道游击战为何物?又知道在南方坚持游击战是怎么回事?再说,你脱离共产党到国外逛荡了十年,这十年正是国内进行艰苦的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你叶挺了解我军十年来的建军原则和战略战术吗?…… 自恃自己是游击战专家和自命不凡的项英,尽管中央和毛泽东再三向他强调“要尊重叶挺的地位和作用”,“军事指挥叫叶挺来办”,可具有这样的思想基础的他怎么会任凭叶挺对部队实施最高指挥权呢? 所以,尽管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主席再三告诫项英要“在新四军中进行教育,以确定对叶挺的正确关系,叶挺工作问题的解决,将影响新四军的前途,全国同情对我之态度,关系也极大”,但他却一直阳奉阴违,我行我素,不以为然。 故而,项英在新四军中一直以“老子天下第一”自居,在党内实行“家长制”领导,独断专行,个人说了算。叶挺名为军长,却被以“党外人士不能参加中央军委新四军分会”为不可越逾的天堑关在门外,那么对于新四军的战略部署和独立自主地到敌后开展抗日游击战争更无发言的机会,自然也就没有决定权了。 没有决定权的军长还谈得上什么对军队的指挥?失去对部队指挥权的指挥员岂不成了名副其实的聋子的耳朵和傀儡? 还有,叶挺与项英在生活作风和工作作风方面也大相径庭。叶挺觉得他是国民革命军的中将军长,一举一动就要有军长的威仪。所以,他平时都是身穿将军服,腰扎武装带,脚蹬长筒马靴,手戴白手套,走到那里都拎着他那支精美神奇的手杖,出门以马代步,经常与新四军中的老袍泽吃潮州餐,此外,他在视察部队期间,总带着他那架德国造的高级照相机,拍照留影、风流倜傥。可是,项英呢,冬天一身游击队的土布棉衣,夏天一身土布衣裤,脚上是冬天布棉鞋,夏天扎草鞋,到部队视察总是强调“官兵一致”、“艰苦奋斗”。所以,在项英眼里,叶挺是满身的国民党部队当官的习气:摆阔,讲究吃穿特殊化。 你想,这样两个无论是在思想路线上还是在生活作风上反差极大的领导人能有共同语言么?没有共同语言的人怎么会不在行动上南辕北辙呢? 那么,导致叶挺下决心离开新四军出走的根本原因又是什么呢?本来,中央和毛泽东主席对新四军担负的战略任务已经多次明示,可颇为自负的项英尾大不掉,迟不执行。后来,经过担任中央军委新四军分会副书记的陈毅等许多党内高级干部据理争辩,项英才不得不同意陈毅领导的第一支队和张鼎丞领导的第二支队进军苏南,开辟广阔的敌后抗日根据地,摆脱了国民党第三战区顾祝同的箝制,迅速壮大了队伍,并不断取得对日战斗的胜利。可是对于新四军留在军部一带的第三支队等部队,项英顽固地坚持滞留在皖南,并极端错误地将第三支队摆成了东起芜湖、宣城,西至青阳、大通镇的一个狭长的一字形长蛇阵,致使第三支队面对日寇、背对顽军,正面不断受日寇“扫荡”的威胁,背面受国民党第三战区部队不得越“雷池”一步的限制,不仅手脚被死死捆住,还随时都有被日、顽前后夹击一举歼灭的危险。 对此叶挺说,这种部署为兵家大忌。 对此项英说,这是军分会的决定。 对此,叶挺又说,中央和毛主席指示,新四军要向广大的敌后地区独立自主地开展抗日游击战争。 对此,项英又说,游击队到平原地区失去了山林依托,等于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难以立足。 以往,陈毅在时还可以与项英据理力争,叶挺还可以通过陈毅得到一些军分会上的内部情况以及项英的主张;可陈毅一走,叶挺则几乎完全被项英的“关门主义”排斥在军分会外面,不仅对党中央、毛主席发给军分会和项英的电报无权阅读,即使对军分会的决定他也不得而知。 因此,叶挺愈发觉得他这个军长遭到莫大的亵渎和嘲弄。起初,他还可以克制和忍耐,防止再因意气用事而有负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期望;可是到了后来,日寇为打通粤汉铁路,勾结伪军和国民党第三战区属下的“忠义救国军”,疯狂地向我进行“扫荡”,我军立刻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暴露出项英不执行毛主席指示的弊端。可是,恰在这时,项英又赴延安参加中共六届六中全会,等于把这个难以应付的复杂局面一古脑儿甩给了叶挺。 叶挺感到,这种错误完全是项英一手造成的,可项英却又离开军部迟迟逾期不归,这样一来,抵制中央和毛主席正确的战略方针造成的严重后果岂不要由他叶挺来负责?这种严重的责任可非同儿戏呀!此时,叶挺又得知他的家乡要组建东江游击纵队,当地党的负责同志期望他回去任总指挥。 于是,不愿再与项英共事的叶挺怀着“到哪儿都是干革命”的想法,不愿再在新四军中人格受辱,便忿然离开了新四军…… “希夷,你去不去呢?”李秀文温柔地问。 叶挺又深深吸一口烟,呼的一声喷出,随即在烟灰缸里用力捻灭烟蒂:“周恩来发来加急电报,一定情况紧急,还是回去吧。”“什么时候动身?”李秀文还是温柔地问。 “即日动身。”叶挺腾地站起来,一副横刀跃马的样子。 正在院里玩耍的叶挺的长女扬眉和四子华明听说爸爸要走,急忙跑进厅堂,一人拉着叶挺一只胳膊,摇晃着:“爸爸,不要走嘛,和我们一起过年。好爸爸,不要走嘛!” 叶挺鼻子一酸,他觉得还真没有与孩子们过过一个团圆年。多年来由于戎马倥偬,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对孩子们的教导任务。他心里暗暗自责:孩子们,爸爸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爸爸欠你们的父爱太多了。但他立刻控制住自己缠绵的情感,弯着腰抚摸着爱女和爱子的头:“好孩子,爸爸离开你们是去为穷人打天下,不走不行呀,等今后革命成功了,爸爸天天跟你们在一起。” 贤惠的李秀文赶忙说:“眉眉,明明,快去玩吧,爸爸有事要办,乖孩子,听话。” 懂事的扬眉和华明眼里噙着泪花,恋恋不舍地走开了。 叶挺上前用手抚着妻子李秀文的肩胛:“秀文,我这一走,照料和教育孩子们的任务又由你一个承担了,我……” 李秀文连忙用目光制止住叶挺要说的话:“我知道,你过去跟随孙中山先生,打倒北洋军阀,现在又跟着共产党抗日,你就放心地去吧,孩子们我能照料。” 此刻,叶挺觉得与心心相印的妻子李秀文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是用手握了握她的肩胛,千言万语都通过手臂和肩胛流到彼此的心里。 叶挺不几日便由香港乘飞机,经桂林,来到了已成为国民党“陪都”的重庆。 “希夷,你接到电报能够这么快赶来,我代表中央和中共中央南方局向你表示感谢。”周恩来一见叶挺的面,紧紧握住他的手,立刻告诉叶挺,党中央和毛泽东主席希望他留在华中,为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留在新四军。同时,项英在延安参加中共六届六中全会时受到中央和毛泽东主席的严肃批评,项英表示以后要与叶挺搞好团结,注意发挥叶挺的军事指挥才能。周恩来还告诉叶挺,他将陪同他一起回皖南,给新四军指战员讲清楚,一定要在新四军中确立叶挺作为军长的地位。 叶挺听完既兴奋又不安,连忙说:“不不,路途这么远,局势又很不安宁,还是我一个人回去吧。” 周恩来爽朗地一笑:“我现在既是中共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兼南方局书记,又是国民党军委会政治部副部长,而且又有浙江省主席黄绍竑陪同,我们会一路平安到达的。” 于是,周恩来来了个万里送叶挺。 项英为了表示对周恩来的隆重欢迎,将陈毅、张鼎丞、粟裕、谭震林等许多高级将领召集到军部,专门设宴款待。 当周恩来被请到主宾席上,叶挺和项英陪伴左右,待陈毅、张鼎丞等依次落座后,项英首先起身举杯,操着浓重的湖北口音,兴致勃勃地说:“我代表东南局全体党员和新四军全体指战员,向中央代表敬酒。” 可是,当项英将杯酒送到周恩来面前要给他碰杯时,周恩来却阴沉着脸,手不抬,杯不举,身子一动不动。 为人处世一贯和蔼可亲的周恩来以往从来没有这样给人下不来台,可是眼下他必须要给项英点颜色看看。你项英也太妄自尊大了,怪不得叶挺要离开新四军。党中央和毛主席刚刚批评你不尊重叶挺,不了解叶挺的特殊地位,今天仍把自己当成“家长”,说明你把中央根本没放在眼里,对毛主席的批评全部当成了耳旁风。我周恩来这次从重庆陪着叶挺到云岭,一方面在新四军中宣传贯彻党的六届六中全会精神,一方面在新四军中要确立叶挺的军长地位,这是中央和毛主席的指示。可你项英,明明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还这样明目张胆地不尊重叶挺,仍然摆出一副党和新四军的头把交椅非你莫属的架势,你也太“老子天下第一”了! 这样一来,项英端酒杯伸出去的手伸着不是,缩回去也不是,一时间像身体冻僵似地站着一动不动。 尴尬。 令人难堪的尴尬。 就在这一瞬间,项英本来就黧黑的四方脸膛像烧红的炉堂,热辣辣地灼人。 就在这一瞬间,深感不安的叶挺急忙站起来举杯提议:“我和项英同志代表新四军指战员,欢迎周恩来同志前来指导工作,并为你的浙皖视察一切顺利,干杯!” 周恩来立刻抹去脸上的不悦,站起来满脸堆笑地举杯:“为了新四军在叶挺和项英同志的领导下,在国共合作中独立自主地深入敌后开辟更广阔的革命根据地,为消灭日寇,干杯!” “要得!”陈毅用四川话粗门大嗓地喊了一声,“干!” “干!”几位高级军事将领的酒杯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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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本章字数:4401 最新更新时间:2015-04-09 17:26:25.0]
  无情未必真丈夫,叶挺百里慰烈属。 在位于皖北地带的东汤池至寿县一百余华里的土路上,飞驰着一彪人马。几天来时断时续的濛濛细雨,使土路既不泥泞又不干燥,迅捷的军马奔腾在土路上扬不起滚滚尘烟,加之骑马人身着灰色军装,远远看去,像飞速流动在灰色天幕下的剪影。 肃穆的氛围,肃穆的骑马人。 飞驰在马队前后的,是叶挺的护卫队,中间一匹高大健壮的黑色坐骑上是身着将军服的叶挺,与叶挺并驾齐驱的是新四军参谋长兼第三支队司令员张云逸,紧跟在后面的是叶挺的副官及秘书等。 叶挺一行前往的寿县,不仅因有相传春秋时楚相孙叔敖所造的我国古代淮河流域著名水利工程“芍陂”,以及相传唐贞观年间玄奘法师奉敕建造的“报恩寺”驰名,而且近些年因出了一名北伐英雄曹渊而令百姓们引以为骄傲。曾任叶挺独立团第一营营长的曹渊,那高呼着“革命军万岁”而血溅武昌城头的英雄壮举,那毅然向叶挺留下为“革命有进无退”、甘愿献出宝贵生命的“绝命”字条的无私无畏的精神,已在烈士的家乡广泛传颂。 叶挺由新四军江北游击队指挥部驻地东汤池奔驰百余里到寿县,就是刻意去看望曹渊烈士的家属。 那么,身为新四军军长的叶挺不是在军部所在地长江以南的歙县岩寺镇么?怎样到了位于长江以北的巢湖一带的东汤池呢? 原因是叶挺送走周恩来以后,除了集中一段时间的精力召开新四军第二届参谋工作会议,为适应将来大规模的正规化作战建立和健全参谋组织,明确在现代战争中参谋任务。他亲自撰写了提纲最后成文题为《现代战争的性质特点与指挥》的讲话,在《抗敌》杂志上发表,成为叶挺一篇主要军事论著,对于新四军的正规化建设起到了开创性的作用。之后,他马上根据周恩来的嘱托,按照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主席的指示,不辞艰难险阻,突破日寇的封锁线,北渡长江,开辟皖东抗日革命根据地。在皖东,叶挺带领张云逸和新四军政治部副主任邓子恢等,将第四支队扩编为两个支队,即以徐海东为司令员的第四支队和以罗炳辉为副司令员的第五支队,并指示扩编就绪的第四、第五支队分别进取津浦路以西和津浦路以东地区,放手发动群众,扩大地方党的武装,开展广泛的游击战争,实现了党中央和毛主席制定的进军皖东并通过皖中沟通与皖南联系的战略目的。 接着,叶挺决定偕同张云逸,到皖北去会一会国民党第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兼安徽省政府主席廖磊,进行一些统战联络工作。 叶挺就在此行中,上演了威武雄壮的一幕正气歌。 那是叶挺一行轻骑小分队到达六安县城东门,该县城的国民党驻军居然刀出鞘、枪上膛,阻止叶挺前进。 本来,叶挺此行,已通报了廖磊指挥部,廖磊也责令通知了叶挺所沿途经过的部队。可是,区区一个县城的驻军为什么竟敢肆无忌惮地武装威胁叶挺呢? 叶挺知道,通过一两个月以来的江北之行,耳濡目染,国民党部队不断制造与新四军摩擦,而且反对共产党的气焰越来越嚣张。其目的,是企图把新四军挤出国民党部队管辖的地盘,这哪里是搞“国共合作,一致抗日”呢?这不是又要制造内战么? “背信弃义!”所以,叶挺对国民党的倒行逆施十分气愤。 没想到,今天六安县城的国民党驻军也这么胆大妄为! “军长,守城部队荷枪实弹,蛮横地讲不准我们进城!”担任前面开路的尖兵班折回来,向叶挺报告。 “他们要我们怎么办?”叶挺猛然一听,两道浓眉利剑般地插上鬓角,两眼虎地一瞪,额头上青筋直跳,大声喝问。 “他们要我们绕城通过。” “我们要是不绕行呢?” “他们说用子弹作回答。” “妈的!”叶挺无比恼怒地骂了一声,要不是叶挺感到对方欺人太甚,他是从不骂人的。 “军长,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不必和这些无赖制气,绕行就绕行吧,等见了廖磊,再向他抗议!”叶挺的副官怕叶挺的安全受到威胁,连忙解劝地说。 叶挺翻身下马,手一挥:“大家都下马,我在前面走,你们跟在我后面,我要看看这座县城到底能不能通过!”他那浑厚的嗓门,如虎啸龙吟,气吞山河。 说着,叶挺将坐骑交给勤务员,正了正军帽,理了理腰间绛紫色牛皮武装带,迈着矫健的步伐,昂首挺胸,走在小分队的最前面,那落地有声的雄壮脚步,那眼不眨而心不跳的一身正气,威风八面,震慑环宇。 守城的国民党部队虎视眈眈地趴在城外堑壕和城头箭垛里,一面声嘶力竭地高喊:“站住,你们再往前走我们就开枪啦”,一面拉动着枪栓,做出马上要射击的样子,那气氛的确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可是,叶挺任凭守城的国民党部队怎样凶神恶煞,他那从容的样子就像无论上刀山下火海,脸不变色心不跳,如入无人之境,继续徒步往前走。 守城的国民党部队指挥官一见身为中将的新四军军长叶挺果然是“北伐名将”的英雄气概,慌忙告诫部队不许开枪,谁胆敢开枪就灭门九族,吓得兵士们急忙把准备射击的枪支收了回来。 叶挺威风凛凛地进城后,国民党守城部队指挥官向叶挺的副官提出要“拜见叶军长”,叶挺闻听告诉副官:“就说我军务在身,没空接见,不过要郑重地告诉他,现在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他们这种破坏统一战线的行为,将要受到军**处!” “是,是。请务必给叶军长美言,大人不计小人过,卑职对叶军长的训示一定谨记在心。”那个守城指挥官听了叶挺副官的传话吓得像啄米鸡,不住地点头,脑门上冷汗直冒,在叶挺出城时,他命令士兵列队行持枪礼,隆重欢送。 叶挺会见完廖磊返回到新四军江北的游击队指挥部东汤池,立刻告诉副官他们马上去寿县探望曹渊烈士亲人。 “军长,要不要休息一两天?”叶挺的副官知道叶挺连日来骑马奔波,相当劳累,建议他休息两天再去寿县。 “不行,这是我挂念已久的事情了,不要再拖延。”叶挺虽然轻声回答,但透过他的话语却显示出其一副急迫难耐的心情。 曾任叶挺独立团第一营营长的曹渊,是黄埔军校第一期高材生,是我党一手培养的年轻的优秀指挥员,是叶挺最器重的“爱将”之一。曹渊在攻克武昌城时争当奋勇队,最后在武昌城头壮烈殉职,使叶挺悲痛不已,惋惜不已。 去年初,叶挺突然收到一封从安徽寿县曹家岗村寄来的信,拆开一看,想不到寄信人竟然是十二年前英勇牺牲在武昌城头的曹渊的儿子,十四岁的烈士遗孤曹云屏。 “曹渊牺牲时,云屏还不到两岁呀,一晃就长成十四岁的小伙子了,苍天有眼,烈士后继有人呀!”叶挺拿着信的手微微抖动了几下,心里激动极了。 曹云屏的这封信,主要是恳求叶挺伯伯帮助他解决上学费用的问题。 叶挺看后,立刻挥笔,在印有“陆军新编第四军司令部用笺”的公文纸上写了一封字迹工整和感情深挚的回函: 云屏贤侄: 尔来信已收到,不胜欣慰。尔先父是模范的革命军人,且是我的最好的同志,不幸殉职于武昌围攻之役。清夜追怀,常为零涕。十年来我亦流亡异地,每思查考其后裔而未获。今幸读尔来信,恍如见我故友也!尔须我助尔读书费用,我当然应尽力帮助。请尔即将尔读书的计划,并每年需款多少,及汇款确实地址告知,我自当照办。敝军通信处是南昌书院街明德村四号新四军通讯处,希望即刻得到尔的复信。 耑此并候 近安 叶挺 二月二十三日 叶挺写毕,叫秘书火速将信发走,并叮嘱时刻注意来自安徽寿县曹家岗村的信件。 可是,曹云屏在欣喜地收到叶挺写给他的信时,同时又收到周恩来写给他的复信,告诉曹云屏许多烈士的子弟都在延安读书,如果他也希望去延安,叫他找寿县的共产党组织,他们会给他出具身份证明,并解决去延安所需要的盘缠。 曹云屏与母亲和祖父一商量,决定去延安读书。母亲和祖父考虑到云屏尚小,经取得当地党组织的同意,叫云屏的堂兄曹云青作伴一起奔赴延安。 云屏和云青在去延安途中,特地绕道南昌拜望叶挺,但因叶挺已到皖南改编新四军而未见面。 后来叶挺得知曹云屏已到延安读书,在项英去延安参加中共六届六中全会时,特地委托他去看望云屏,并交给云屏几十元钱作为零用之资。 人有急事马蹄疾。估计日头只升起两竹竿高,叶挺一行人马便抵达寿县曹家岗村。在村头的人听说是新四军军长叶挺将军来看望曹渊的父亲和妻子,忙不迭地跑着带路。 这是一座普通的农村院落。几间坐北朝南的正房是用土坯砌成的,两侧是供堆放柴草和农具的厢房,门口用低矮土坯墙头围成院落。院落里还有一个猪圈,几只鸡在觅食。一看就是一个勤劳俭朴之家。 “叶军长呀,你管着千军万马,还从这么远来看望我们,实在不敢当啊!”曹渊的父亲闻听是北伐名将叶挺将军前来探望,急忙奔出门外迎接,上前抓住叶挺的手,连连摇动着,激动得老泪纵横。 叶挺紧紧握着老人的手:“大伯,曹渊是我最好的同志,是与我并肩战斗的战友,他是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是一位彪炳千秋的北伐英雄。他的不幸牺牲,您老人家非常难过,我们曾与他一起战斗过的同志们也都非常难过。今天,我和新四军参谋长张云逸同志远道赶来,特地来看望您老人家!” “谢谢,谢谢啦!”曹渊的父亲赶忙将叶挺和张云逸等请到屋子里。 “大嫂呢?”叶挺问曹渊的妻子在哪里。 “下地干活去了,已经派人去叫了。”曹渊的父亲连忙解释,说完叹了一口气,“曹渊牺牲后,云屏又小,我身子骨又差,可难为她啦!” 说话间,曹渊的妻子进了屋。 叶挺一见这位朴素勤劳又孝道的女人,急忙握着她的手:“嫂子,我是叶挺,当年和曹渊在一个独立团。本来,我早想来看看你,但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总算看到你了,你身体还好吧?” 曹渊的妻子一边用袖子擦泪,一边哽咽地说:“叶军长,你整天那么忙,还惦记着看望我们,磕破头也感激不尽呀!” 叶挺急忙按住曹渊妻子的话:“嫂子,曹渊是为革命牺牲的。在战争年代,革命每前进一步,都是用烈士的尸骨铺成的,我们活着的人,特别是我们活着的领导人,千万不能忘记他们呀!我是曹渊的战友,来看看大伯和嫂子及你们一家,还不应该吗?” “这么说,那就应该,应该。”曹渊的妻子破涕为笑。 张云逸插话问道:“大伯,大嫂,当地党组织对你们照顾还好吧?” 曹渊的父亲连忙答:“很好,很好。” 叶挺关心地问:“大伯,你们家还有什么人?” 曹渊的父亲答:“云屏和他的堂兄云青前不久去了延安,成了八路军,云屏……兄云鹤早年组织武装暴动参加了红军,曹渊的叔叔也就是云鹤的父亲在家乡做抗日救亡工作,只有我一个因身子骨不济和云屏他妈做点家里的活计。” 叶挺闻听夸奖道:“你们家三代都参加了革命,真是名副其实的革命之家呀!” 曹渊的妻子见时候不早了,连忙站起身:“叶军长,你们坐着,我给你们做饭去。” “不不,嫂子,这顿饭你就吃个现成的吧!”叶挺说着向副官使了个眼色,副官立刻会意地走到院子里,通知勤务员立刻做饭。 原来,叶挺的骑兵分队走到哪里,都是自己烧火做饭,为的是既争取时间,又防止意外情况保证不了叶挺就餐。 不大工夫,一顿简朴的饭菜做好了。 叶挺和张云逸与曹渊的父亲及曹渊的妻子坐在一个饭桌上,一边吃饭一边交谈,一家人似的,分外亲切。 “大伯,嫂子,我们合张影吧。”叶挺说着,叫副官用他的高级德国照相机,他和张云逸一起与曹家三代人拍了张合影照片。 当叶挺一行离开曹家岗村时,曹家老老少少和全村的乡亲们都含泪相送。 “大伯,嫂子,多多保重,等革命成功,我再来看望你们!”叶挺一直步行出村,直到走出半里多地,才纵身上马,挥手告别。 从此,在当地留下了“北伐名将情义重,不辞百里慰烈属”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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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本章字数:3529 最新更新时间:2015-04-09 17:26:25.0]
  十五载后再显身手,叶挺亲赴前线指挥痛歼日寇。 1940年岁末,在苏南、皖北和皖南的新四军抗日根据地,国民党部队与新四军的摩擦不断升级,国共合作濒临破裂的边缘。 在这异常严重的时刻,对项英独揽大权的家长式领导作风和宗派主义的偏颇之见,以及拒不执行党中央、毛泽东主席关于新四军要向长江以北的皖东和苏北发展的战略方针,叶挺委实忍无可忍,他第二次离开新四军向蒋介石辞职,又经周恩来晓以革命大局而回到军部后,得知***、陈毅和粟裕等曾纷纷致电中央或直接打电报给项英:“皖南军部以速移苏北为宜。”甚至陈毅亲笔给项英写信,直言相劝:“皖南是人家的地方,不是我们久留之地”,“靠着老虎睡觉,迟早要被老虎吃掉”。可是,项英仍如身染沉疴痼疾,不可救药。他采取种种理由,执意不离开皖南。叶挺觉得和这种人共事,实在无可奈何,他总想不如带兵打一场硬仗,以倾泻郁闷的心情。 恰在这时,盘踞在江南的日寇侵略军第一一四师团和第二十二师团,气势汹汹地沿宁沪杭铁路线,向苏南、皖南地区大举进攻。 与此同时,驻皖南的日寇也调集重兵,出动五千余人的步骑炮兵合成部队,在空军的紧密配合下,分兵两路,由泾县直指云岭,妄图一举歼灭我新四军军部。 无独有偶。驻守在苏北的韩德勤为司令的国民党第二十四集团军,不事抗日,专门**,依仗其优势兵力,向我驻守黄桥一带的新四军以陈毅领导的第一支队和以粟裕领导的第二支队大兴问罪之师。我陈毅和粟裕部队巧妙地将韩德勤的左路军诱入腹地,一举将其一个旅两个团全部歼灭。接着,陈、粟部队又主动出击姜堰,将企图与日本侵略军合谋对我军进行夹击的顽军一千多人又全部歼灭。 可是,韩德勤仍野心不死,又调集其主力八十九军以及独立旅等十一个正规团共一万五千余人,分左右两翼,叫嚣要将陈、粟部队围而聚歼。我陈、粟部队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出黄桥,转高桥,穿插迂回,歼灭韩德勤部队一万一千余人,致使韩德勤部队几乎全军覆没。最后韩德勤如丧家之犬,带着一千余人狼狈逃窜。 新四军第一、第二、第三支队在黄桥战役中取得的重大胜利,不仅奠定了苏北抗日根据地的坚实基础,也极大的鼓舞了皖南新四军军部粉碎日寇向云岭进攻的必胜信念。 叶挺决定亲披战袍,到前线指挥这场不同凡响的战斗。 叶挺知道,这次战斗,其对手不是昔日北洋军阀部队和国民党的右派部队,而是拥有现代化武装的并且以武士道精神为灵魂的日本侵略军,他们为效忠天皇,不胆怯,不怕死,杀身成仁。要不,国民党部队镇守的上海、南京以及华北、华东等广大地区怎能相继沦陷呢?其中除了国民党部队的“恐日症”外,不能不说与日本侵略军的野蛮凶悍不无关系。 然而,叶挺也深知,目前在新四军军部可用于指挥作战的部队,只有二百多人的军直特务团第一营或只能称作准作战部队的军部教导总队千余名学员。两者加在一起,充其量不足一千五百人,而具有现代化装备的日本侵略军却超过我军三倍多,敌我对比悬殊太大了呀! 谋定而后战,能以少覆众。 于是,叶挺断定日军为步骑炮合成部队必须沿大路进犯,所以决定我军的战斗方案为在日寇的进军道路上预设纵深阵地,组织一道道屏障,层层堵截并伺机反扑,变积极防御为主动进攻。 项英这次未加干预。因为他觉得叶挺的谋略高他一筹。 就这样,叶挺亲赴前线,全权指挥这场战斗,誓与日寇决一死战。 新四军已经改编三年,陈毅、粟裕等战将已经同日寇及顽军打过千百次胜仗,可是作为军长的叶挺还没有亲自指挥过一次战斗,一直引以为憾的叶挺今天将要得到满足,他怎么不豪情满怀和振奋不已呢? 在军教导总队和军直特务团第一营和军部机关人员参加的战斗动员誓师大会上,叶挺昂首挺胸走上讲台,以刚毅的目光看着异常肃静的会场,表情既镇定又威严,突然敞开喉咙,以雄浑高亢的声音问道:“我首先要问,今天开的是什么会?” “战斗动员大会!”一千多只喉咙同时吼出一个声音,如惊涛拍岸。 “我再问,我们今天要开这个战斗动员大会干什么?”叶挺的嗓音又提高了几度。 “消灭进犯的日本鬼子!”一千多个声音在碰撞,似山摇地动。“我还要问,要消灭进犯的日本鬼子,就要刀对刀,枪对枪,流血牺牲,你们怕不怕?” “不怕!不怕!不怕!”一千多个气团在爆炸,宛如石破天惊。 “那好,喊不怕死的举起手来!”叶挺一声震呼。 “唰”地一声,似闪电,如雷鸣,一千多只手臂顿时矗立起一片擎天的柱石,一座坚不可摧的长城,一支无往而不胜的英雄之师。 “出发!”叶挺一挥手臂,似挥动的战刀,如摇动的战旗。部队立刻开始行动。 叶挺下达命令,走下讲台,跃身上马,带领随行人员,直奔前线。 叶挺到达我军预选战场后,指挥修筑工事,选择狙击地带,埋设地雷,设立疑兵阵地,布置好阶梯形防御阵形,严阵以待。 日本侵略军要直达我新四军军部所在地云岭,首先要占领国民党第三战区守卫的三里店。三里店的驻军是装备精良的蒋介石嫡系部队第二十五师的一个营。二十五师平日里对新四军的部队趾高气扬,蛮横霸道,一副“英雄”气概,可是,他们听说日军要来,像兔子见到鹰似的撒腿就逃,可谓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将三里店四周的广大防区拱手送给日军。他们这样做的伎俩,除了的确害怕日军外,最主要的目的是给日军让路,借日寇的枪炮达到消灭新四军的目的。 卑鄙的汉奸卖国贼行为! 国民党部队的无耻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丑陋的中国人中的丑陋孽种!这样一来,愈发助长了日寇的嚣张气焰。他们扬言,中国统统是一堆豆腐渣,不堪一击,三日之内一定占领新四军军部。 日军没想到,他们离开三里店没多远,就遭到新四军部队的迎头痛击。 日军凭借飞机大炮和精锐的步骑兵,对我防守阵地狂轰滥炸,然后发起猛烈的攻击,其火力之烈,攻击之凶,一般部队委实难以招架。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新四军不像国民党部队那样骨头是泥捏的。日军进攻凶猛,新四军守卫顽强,加之叶挺命令狙击部队夜间组成若干小分队偷袭日军阵地,杀伤他们的有生力量,搅得他们晚上不得休息,搞得日军气急败坏,焦头烂额,他们从三里店出发前进了不到二十华里,整整耗费了六天六夜,还伤亡惨重。 “八格牙路,新四军大大的厉害!”日军指挥官气得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大声咆哮着,一对金鱼眼珠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似的,两个嘴角吐着白沫,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咬牙切齿地向日本兵士吼叫,“明天,一定要拿下汀潭!” 果然,日军依靠死打硬拼,双方经过一场血肉横飞的苦斗,终于取得攻占汀潭的“辉煌战果”。 哪知,日军脸上笑容还没消失,以退为攻的叶挺趁日军片刻的得意忘形而出现的松懈,组织事先调来的增援部队,对汀潭发起突然猛攻,将正狼吞虎咽吃饭的日军打得晕头转向,呜呀怪叫着狼狈逃窜,转头向东,败退到带状的青弋江江畔的泾县县城。 这泾县县城,距新四军军部所在地云岭不过十几公里,由国民党部队五十二师驻守。以往,休要说他们对活跃在这一带的新四军所属分队趾高气扬,动辄借口殴打新四军战士,就是对新四军军部的人员他们也常常找茬刁难,摆出一副“老子是正牌国军”的架势,似乎他们在御敌上有多大本事似的。 可是,这支被新四军打得狼狈不堪的日军刚接近泾县县城,浩浩几千人马的五十二师昔日的凶悍不见了,立刻变得像个被挨了棍子的狗一样夹着尾巴迫不及待地撤出了县城。 “卑鄙!”叶挺闻听国民党五十二师消极避战和借刀杀人的丑恶行为,愤怒地暗暗骂了一声。 善于乘胜追击的叶挺正要给部队下达攻占泾县县城的命令,日军的飞机为了掩护溃逃的日寇进城,凶狠地对我军阵地进行轰炸。 “军长,当心!”叶挺的副官见一架敌机正向他们的临时指挥所俯冲而下,可是叶挺不但不隐蔽,反而潇洒从容地取出照相机给呼啸扑来的日军飞机照相,急忙上前将叶挺阻挡住。 “没关系,我实地拍张日军的狼狈相,将来可以作为侵华日军罪行展览第一手资料。”叶挺微微一笑,语调里显得十分轻松。如果解释什么叫临危不畏,恐怕莫过于叶挺此时的表现了。 “军长,城里着火了!”副官立刻向叶挺报告。 叶挺定睛一看,城里果然浓烟滚滚。 “这是日寇丧心病狂地进行烧杀抢掠!”叶挺意识到遭到新四军沉重打击的日军在拿城里的老百姓出气,气得一挥拳头,“命令部队,全力追击城里的日军,要给我狠狠地打!” 正在泾县县城烧毁驰名中外的泾县宣纸厂和大片民房的日寇,见新四军猛虎般要攻破县城,慌忙弃城而逃。 叶挺又指挥部队一口气追出几公里,毙敌千余名,才胜利班师而归。 当叶挺率领部队回到泾县县城,城里的百姓敲锣打鼓,热烈欢迎,许多人家在门前摆案焚香,称颂新四军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军”。 泾县对日军一战,新四军威震皖南,叶挺的“北伐名将”又添新荣。 国民党部队的总老板蒋介石接到叶挺率领只有一千多人的新四军打败拥有现代化装备的五千多人的日军的战报,除了感到不可思议外,大骂他的部队和这支侵华日军是饭桶,最后只得咬牙切齿地违心地在“传令嘉奖”叶挺部队的嘉奖令上签上“蒋中正”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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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本章字数:4964 最新更新时间:2015-04-09 17:26:25.0]
  从“嘉奖”令到《皓电》,蒋介石忽然变脸;为皖南部队向江北转移,叶挺仗义执言。 江西。上饶。 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的书斋,宽敞而明亮。 在书斋的正面墙上,悬挂着蒋介石身穿戎装的大幅画像,无形中给这间书斋增添了几分肃穆,几分冷森。 “希夷,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说吧,有何贵干?”坐在皮椅上的顾祝同咂了咂油光光的嘴唇,瞟了一眼正襟而坐的叶挺,以轻松的口吻说了句,话语里不乏讥诮。 此刻的叶挺正注视着顾祝同,书斋的东面墙上挂着一副在他四十六岁诞辰时,其同僚送给他的贺联:“关塞仗全锋,屹尔干城万里;江山撑半壁,巍然砥柱一方”,他听完顾祝同的话不由淡淡一笑:“墨公,在我们保定军校六期里,你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是蒋委员长最赏识的人物。你看这副对联,就道出了墨公的砥柱之才。想我叶挺,不仅人微言轻,而且如今又变成被委员长通缉的人物。”叶挺的回答透着刺人的锋芒,明显地表示出对蒋介石将新四军视为眼中钉并限期强行勒令其向长江以北转移的不满。 “希夷,我的老同学,你是真心赞扬我呢,还是绵里藏针,来贬我呢?不过赞扬也好,嘲讽也罢,我要告诉你的是,希夷,你不觉得这是在一报还一报吗?”顾祝同表示大度地递给叶挺一支烟,“吱啦”一下划着火柴,将火先送到叶挺面前,待叶挺点着烟,自己再点着,然后从容地抖灭火柴,深深吸一口,又慢慢吐出,大有一种玩味的含义。 “墨公,恕我愚钝,请直言相告。”叶挺也深深吸了一口烟,灰色的烟云气浪般冲出。 “希夷,如果你不是健忘的话,苏北黄桥一战,新四军对国军可是毫不留情呀,近十万官兵被歼,这可是个天文数字呀!委座对于新四军这种破坏国共合作的行为,能听之任之么?”顾祝同声冷字重地说着,脸上泛出一层浓重的阴云。 “墨公,”叶挺听完顾祝同的话,仿佛听到了蒋介石霍霍的磨刀声,捺不住忽地站了起来,“我真不明白,到底是谁先挑起国共争端,制造的摩擦?二十四集团军韩德勤司令杀气腾腾地动用十多万兵力,分三路进攻黄桥,势孤力单的新四军只能被迫自卫,怎么能把破坏国共合作的责任推给新四军呢?” “希夷,我发现你已经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了。可是,我要提醒你,你是委座核定并任命的军长!”顾祝同深知叶挺性格耿直,胸无城府,不弄权术,不会伪装,所以,他抬起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不要太冲动,有话坐下谈。 此刻,叶挺觉得的确自己不是个政治家,不谙诡诈,心无沟壑,在谈判桌上不善纵横捭阖。但他还是一挂肠子不打弯,直抒胸臆:“墨公,委员长任命我当新四军军长,共产党也同意我当这个军长,是出于国共合作的特殊需要,这我明白。因此,我的使命,就是执行国共合作、一致抗日的战略方针。墨公,我坦率地告诉你,我现在既不是共产党员,也不是国民党员。” 顾祝同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希夷,你标榜自己像个‘中间人士’,可你的言行怎么总为共产党说话呀?” “墨公,此言差矣!我身为新四军军长不为自己的部队着想,那岂不是犯了渎职罪!”叶挺以问作答,话语铿锵有力。 “好了,希夷,我们老同学之间还是少谈点政治吧,省得彼此都不愉快。不过,我还是最后劝你一句,你们赶快按照委座指定的路线向长江以北转移,省得我们同学之间兵戎相见!” 顾祝同话音虽然不大,但在叶挺听来却感到透着一股炮上膛一样的阴森、冰冷、恐怖和寒栗。 看来,蒋介石真要拿新四军开刀了。 这是大雷雨前的黑暗! 不是么?还是在前几天,蒋介石“传令嘉奖”叶挺部队在泾县力挫日寇的功绩,激励新四军继续战斗,保卫皖南;然而,几天以后,蒋介石居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签发了一个诬指新四军“破坏团结、破坏抗战”的电报,即以国民党军委会参谋长何应钦和副参谋长白崇禧的名义,发给第十八集团军总司令朱德、副总司令彭德怀、新四军军长叶挺的那个被称作《皓电》的电报,强令包括皖南、皖北和苏北的全部新四军和黄河以南的八路军于一个月之内无条件地转移到黄河以北,这个“皓电”的时间为1940年10月19日。 这是蒋介石发动第二次**高潮的信号! 内战的导火索已经发出“滋滋”的燃烧声! 不久,蒋介石以特急密电指令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该战区对江南匪部,应该照前定计划,妥为部署并准备,如发现江北匪伪进攻兴化,或至期限(本年土·2月3工日)该军仍不遵命北渡,应立即将其解决,勿再宽容。” 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接到《皓电》和蒋介石发给他的“特急密电”后,接连召开长官部例行会议和在徽州召开紧急军事会议,按照蒋介石对新四军的三部曲:后逼、前堵、中打,以及走也要打,不走也要打,就地彻底解决的“死命令”,惟恐“勿再宽容”的力量不够,除在皖南已有的国民党第五十二师、第一一四师、第一五四师和第一〇八师外,又把驻浙东的第七十九师和驻赣东的川军第一四六师以及远在苏南的配有德国制造的夹福式山炮的第四十师紧急调动过来,形成后逼前堵、两面夹击的包围之势。 位于皖南的新四军军部危在旦夕! 可是,作为在新四军中“个人说了算”的项英虽然被蒋介石的《皓电》惊得如雷轰顶,心惊胆战,一时慌了手脚,在昏暗的灯光下佝偻着腰,低垂着硕大的头颅,往日那高傲气盛的神态不见了,发乌的脸上生发出阴沉而惨白的光晕:“怎么办?”他胸中被一股股巨浪惨烈地拍击着,使他感到疼痛难忍。然而,由于项英一贯对国民党抱有幻想,加之他担心离开他在江南多年苦心经营的地盘会变得一无所有,他头上那坚持游击战争的“英雄”光环将会瞬间失色,使他又抬起了头颅和挺起了胸脯,顽固地以各种托辞滞留新四军皖南部队向江北转移。 为此,远在陕北的党中央和毛泽东主席十分焦虑,一方面以朱德、彭德怀、叶挺和项英的联合署名打电报给何应钦、白崇禧(为《佳电》),反驳《皓电》强加在八路军和新四军头上种种莫须有的罪名,并以缓和态度,以期延缓**战争的爆发,明确表示“对于江南正规部队,德正拟苦心说服,劝其顾全大局,遵令北移”;另一方面,接连向中央军委新四军分会的项英发电,字字千钧,急如星火: ……全国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你们这样迟疑、犹豫无办法无决心…… ……现在,又提出拖或走的问题,究竟你们主张的是什么?主张拖还是主张走?似此毫无定见,毫无方向,将来你们要吃大亏的…… ……除想尽一切办法克服困难外,必须把一切机密文件统统销毁,片纸不留,每日收发稿件随看随毁…… 一封电报比一封电报道出事态的严重,一封电报比一封电报批评严厉,一封电报比一封电报刻不容缓呵! 能不能按时转移到江北,关系到万名皖南新四军将士的安危呀,党中央和毛泽东主席怎么会不焦虑呢? 而此刻的叶挺,却处于又急切又矛盾的心理状态。 对于蒋介石的《皓电》,叶挺看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希望按蒋介石限定的时期内向江北转移。 对于党中央和毛泽东主席发给新四军分会的电报,有些是发给项英和他的,项英签转给他看了,他认为党中央和毛泽东主席对战局的态势看得是极准确的,应该立刻行动,任何托辞都是有害的。 由此,叶挺找过项英,向他陈述了自己认为应该马上将新四军在皖南的部队向江北开拔的意见。 可是这时的项英,对叶挺已不是那么傲慢,而是表面上客客气气尊重有加。一来他是怕叶挺再离开新四军,他将会受到中央和毛泽东更加严厉的批评;二来现在国共两党的矛盾日趋紧张,需要叶挺的特殊身份协调与第三战区乃至与蒋介石的关系。 “叶军长,我也感到内战在一触即发,我们军部危在旦夕呀!可是,”项英将秘书给叶挺沏的一杯茶接过来,送到叶挺面前,显得一副谦恭的神态,他的话锋一转,“我们新四军部队过去都是南方八省的红军游击队,到皖南集中改编,也有三年多时间了,与当地群众建立了生死与共、血肉相连的关系。中央给我们的任务,是开辟敌后抗日根据地,扩大人民武装。我们要走,不仅需要给部队做工作,也需要给群众解释清楚,还要留给地方人民武装一些枪支弹药,才能使他们继续坚持抗日斗争。你说,哪一项工作不重要,哪一项工作不需要时间呀!”项英在说这番话时,不时咂一咂干裂的厚嘴唇,表露出一副“想人民群众所想”的苦涩的样子。 叶挺见项英两眼网着血丝,显然是彻夜不眠造成的;上下厚嘴唇裂开一道道口子,红红的冒着血丝儿,如果他不为新四军和当地人民群众的安危,能急成这个样子么?“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叶挺,感到要使项英尽快定下向江北开拔的决心,他能够协助做的,就是马上向蒋介石和顾祝同要一批枪支弹药和物资,以解项英在新四军离开的后顾之忧。 于是,他连夜起草了一份《为请求军需补给的报告》,提出要给新四军发放开拔费、伤亡抚恤费和补充五百支步枪、一百挺轻机枪、一百万发子弹、二万个手榴弹以及粮食、医药器材等。 “希夷,你们的胃口也太大了点吧?要这些枪弹,是新四军用,还是留给地方武装呀?”老谋深算的顾祝同以捉弄的目光看着叶挺,嘴角泛着冷笑。 “整个驻皖南的部队要开拔,消耗之大,墨公应该算得出来。”叶挺郑重地对顾祝同说,“我们要的这些枪弹物资,没有超过应发之数。” “希夷,恕我直言,我看你这个军长都要变成后勤部长了。”顾祝同的话语既有嘲弄,又有挑拨,因为他了解叶挺与项英之间的嫌隙。 叶挺知道顾祝同的用意,所以来了个大智若愚:“墨公,古人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再说,我们要的枪弹数目,完全在你的审批权限之内。你总讲同窗之谊,总不会驳我的面子,叫我空手而回吧?” 顾祝同哈哈一笑:“希夷,同窗之谊可是相互的。委座已经规定了你们的开拔期限,军无戏言呀!你们老是拖着不走,委座已经几次迁怒于我,我这个战区司令长官替你们背着罪责,岂不是无辜?”他说到这里,陡地加重了语气,“这样吧,我再给你们增拨二万元开拔费,从今以后任何人都不要再给我提费用问题。如果你们再按兵不动,一切后果将由你们负责!”一向温和的顾祝同突然脸沉似铁,目露威凛,神色里冒着严酷的寒气,似乎马上要进入一种掠杀的神态“墨公,谢谢关照,告辞了。”叶挺觉得再谈下去已经无济于事。这一定是蒋介石给顾祝同下了死命令。 “希夷,留步。我子夜感怀,即兴涂鸦书写了一个条幅,已经裱好,与弟共勉。”顾祝同在书橱里拿出一幅挂轴展开,叫叶挺看: 正直之姿,刚毅之色; 琴心剑胆,慧眼柔肠。 “啊,墨公,想不到你书艺大长。这些字,既有颜真卿多宝塔之风骨,又有赵孟沄胆巴碑之开合,出手不凡呀!”叶挺高兴地接过来,“不过,这样评价之于我,可是愧不敢当。” 叶挺这次虽然只要了二万元开拔费,但还是可以解决一些燃眉之急。至于枪弹,顾祝同不经蒋介石特批他是断然不敢给的。因为,蒋介石的本意是消灭新四军,在战斗即将爆发时,再给你拨枪支弹药,岂不等于双方决斗时将自己的宝剑拱手送给对方! 叶挺刚刚从顾祝同的神色中察觉出国民党部队已经对新四军形成包围之势,以及眷属近两千人输送到江北,随说道:“墨公,我这次来,是向三战区长官通报,我近两千人的非战斗人员及部分家眷,携带一些印刷、被服、修理等器械,马上向江北开拔。”叶挺感到时不待我,急忙表明来意。 “什么时候?说具体点。”顾祝同闻听身子被坐椅反弹一下。显然他感到有些意外。 “十二月一日。”叶挺回答得很干脆。 “秀文也一起动身?”顾祝同关切地问。 “是。但不是去江北,是回澳门。”叶挺以轻松的语调答,极力把夫妻分别的感情死死闸在心里。他知道,当妻子李秀文知道新四军面临严重局面和家眷要开拔到江北时,心情很不好,一来她惦记叶挺的身体,因为叶挺军务一忙,就很不注意饮食作息,警卫员提醒他,他依然会我行我素;二来蒋介石已经向新四军举起了屠刀,一打仗叶挺就不顾个人安危,所以李秀文着实放心不下。可是,不离开又不行,部队打仗,哪能被家眷拖累?李秀文这几天把叶挺衣服全部洗净,熨平,并反复叮嘱叶挺,都四十多岁了,千万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还真有点中年夫妻依依惜别之意。 “我们的设想,是由云岭出发,沿马头镇、杨柳铺、孙家埠,经郎溪、南渡镇,至竹箦桥、水西地区,然后经苏南北渡长江到苏北。”叶挺如数家珍,好像一幅行军路线图摆在他眼前。 “嗯。”顾祝同急忙站起身走到一份军事地图前,观察片刻,突然转过身子,“希夷,我同意。” 叶挺听罢也站起身来,直言道:“墨公,咱们有言在先,这个路线要经过三战区五十二师和一〇八师防区,他们不许拦截和刁难。不然的话,我这个军长再也不想当了,我再次要求辞职。” 顾祝同微微一笑:“希夷,新四军开拔在即,哪能没有统帅。我以人格担保,绝对保证第一批北移人员安全到达江北。”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啪!”叶挺与顾祝同的手掌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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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本章字数:7091 最新更新时间:2015-04-09 17:26:24.0]
  浴血大突围,叶挺立誓:“我的决心是与全军同志同生死,共存亡,打到最后一人一枪。” 自从1941年1月7日凌晨四时整,新四军皖南部队二纵队前卫老三团三营在向江北开拔途中于丕岭纸棚村与拦击的国民党第四十师前哨部队打响第一枪,一场突围和反突围的殊死搏杀在数万名新四军和数倍于新四军的国民党部队展开,四个日出日落,血光伴着硝烟,昏暗了日月;尸骨在烈火中焚烧,世界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焦糊味儿。 此刻,在状元岭通往石井坑狭窄的山路上,几声呼啸刺耳的炮弹声划过,“轰”、“轰”地爆炸声中,急速向后撤的新四军担架队被炸得向山路两边翻滚,几个伤病员的肢体被抛向高空,又噼噼啪啪落在地上,覆盖住半米来宽的路面,鲜血向路两边的低洼处流淌,实在惨不忍睹。 恰在这时,叶挺骑马而至。他脸色铁青,两眼冒着怒火,翻身下马,向担架队大声喝道:“不要停下来,争取时间,赶快后撤!” 在叶挺不远处,一个担架上的伤员认出喊话者是叶挺,失去理智般猛地从担架上站起来,“吱啦”一声撕开胸前的绷带。露出继续淌血的伤口,用残缺的手指着叶挺,声嘶力竭地怒吼:“叶军长,党中央早就叫我们向江北转移,可你们都迟迟不执行中央的命令,现在又不向北走而往南开,这不是与中央对着干是什么?你说,这是谁的决定?你们这是拿我们当兵的血……”他一句话没说完,陡然倒地,气绝身亡。 叶挺听到这个伤员严厉的斥责,觉得胸口突然挨了一刺刀,鲜血泉一样喷射,疼痛得使他紧咬牙关,两腮鼓起一道石岸般的肉棱子,头上冷汗直冒。这个伤员的悲壮牺牲,像无情的鞭子狠狠地抽击着他的心,他感到一种难言的痛苦咬噬着他的自尊和荣誉,他觉得自己一时间失去了控制,恍惚间身子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眼前一片惨烈。 与此同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依稀冲撞着叶挺的耳鼓:“军长一军长——!” 叶挺定神循声望去,见前面不远处的一副担架上,躺着一个面色蜡黄,消瘦得两腮能塞进一对拳头的病人。 “军长,认不出我来啦?我是李子芳呀!”担架上的病人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胸膛像只风箱,“咕嗒”、“咕嗒”地喘着粗气,看来他病得相当严重。 “子芳,是你呀!”叶挺一听担架上的病人是新四军组织部长李子芳,急忙抢步上前,蹲下身子,关切地问,“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还随战斗部队转移?怎么不跟着非战斗部队和家眷先走呢?!” 平时,叶挺很尊重李子芳这位菲律宾归国华侨。李于芳早年加入共产党,是党的优秀干部。他虽然患有第三期肺结核,却始终带病坚持工作,从来不计较个人得失。在新四军北移前夕,又因盲肠炎做了手术,可他就是不随非战斗队伍向江北转移,非要跟随战斗部队一起行动。他说:“是骏马,就要在硝烟中驰骋;是战士,就要在枪林弹雨中冲锋。”这次大突围,他跟随部队一起战斗,一起冲锋,直到连吐了几次血,昏厥不省人事,才被抬到了担架上。 “军长,战士并不畏死,就像刚才那个悲愤不已的伤员,可是指挥员的彷徨不定造成的错误将使千万个革命的火种……”李子芳竭力想把胸中的块垒一吐为快,但由于又一阵剧烈的咳嗽而失去了说话的力量。 “子芳,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马上随担架队撤离这个危险地带吧。”叶挺紧紧握了握李子芳干枯如柴的手,又给他掖了掖垂在地下的军毯,“子芳,多珍重,要多珍重呀!……” 叶挺目送远去的李子芳,当他的目光慢慢往回收时,突然不动了,而且眼眶蓦地撑起,眼球越鼓越大。原来,他惊愕地发现,在担架队通过的山路上,像镀上了火红的一层朝霞,那是伤员们流淌下来的血水呀!这条血路一直通向远方,通向那个令人又愤懑又无奈的极其悲哀的痛苦时刻。 “党中央早就叫我们向江北转移,可你们却迟迟不执行中央的命令,现在又不向北走而往南开,这不是与中央对着干是什么?你说,这是谁的决定?”叶挺在会上质问。这是叶挺被破格列席参加的一次新四军军分会会议。 开会的时间距蒋介石规定的新四军驻皖南部队向江北转移的期限仅有两天。 这次军分会的会议室安排在狭小的参谋处办公室。参加会议的人像沙丁鱼罐头似的挤在一起,除会议本身的议题牵动着每个人的心外,就会场的空间来讲,就使人感到窒息。 项英习惯坐在会议桌冲着门的顶端,使进会议室的人第一眼首先看到他,他也能首先看到每一个参加会议的人。“因为蒋介石已经下令不许我们再走这条路线。假若我们硬走,不正是授人以柄么?蒋介石就可以以违抗命令的理由来打我们。” “但是,我以为,”叶挺不顾项英的硬性干扰,坚持按自己的思路说下去,“现在我们已经是短兵相接,回旋的余地已经很小了,胜负成败均在一着之差。所以,战争中的险与奇是联系在一起的,我们应该出奇制胜,一矢中的,化险为夷……” “叶军长,说具体一点!”项英在叶挺讲话时不住地左右晃动着身子,仿佛屁股下坐着蒺藜,显然他对叶挺讲的“大道理”不耐烦,所以第二次打断了叶挺的话。 “具体地讲,”叶挺双眉微锁,取出一支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以平静一下不断被激怒的心情,“我们走这条路线,主要威胁来自国民党第五十二师。前些日,我去周王村会见上官云相时,陪同我前往的就是五十二师师长刘秉哲。我在五十二师停留时,刘对我很尊重,我有意观察了这个师的情况。我想,我先带一队精干人马,先到五十二师会见刘秉哲,他一定会热情款待。届时,我们立刻将他扣作人质,要他下令放我们大队人马过去,然后再释放他,会一举成功!”叶挺在讲这番话时,脸上的表情很激动,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不行,不行!”项英这次尽量忍着性子听完,马上摇头加摆手,“这样一来会彻底激怒蒋介石,他会来个无毒不丈夫,宁肯不顾刘秉哲的死活,也要将我全部置于死地!”项英说到这里怕不能完全征服叶挺,连忙指着参加军分会的人,“你们说,是不是会这样?你们说,是不是,嗯?!” 其他与会者见项英的“家长制”作风也上来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只得一点下须儿,来了个“摇头不算点头算。” 这样,叶挺主张的第一条北移路线便被项英彻底推翻了。 这时,会场响起一阵嗡嗡声。与会者好像一时失去了主见,交头接耳,不知如何为好。 “大家静一静,继续听叶军长发表意见。”项英不悦地用目光在会议室划了一个圆弧,制止住大家的私下议论。 叶挺又吸了一口烟,用力将烟蒂捻灭:“我要说的第二条北移路线,这就是蒋介石指定给我们的路线,直接向北,从铜陵、繁昌之间通过日伪军封锁线渡口,到达江北无为北区……” “不行,不行!”项英又一次打断叶挺的讲话,“蒋介石给我们指定的这条路线,中途有国民党部队阻拦,长江上有日寇的舰艇巡逻,这显然是蒋介石玩的借刀杀人的把戏,我们不能上当!” “可是,项副军长,”叶挺感到项英居然霸道地一再打断他的讲话,这不是对他这个军长轻蔑是什么?他猛地一侧身,两只犀利的目光刀一样刺在项英的脸上,“请你记住,战争是充满不确实性的一个领域。实则虚虚,虚则实实,虚虚实实,才是辩证法的奥妙。蒋介石给我们指定这条路线,想借刀杀人,固然不假。可是,走这条路线的优点是路程短,兵贵神速,只要我们决心大,突出奇兵,一天便直达铜陵地区,连夜就可以过江,谁敢说这不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呢?” 与会者立刻都紧张起来,他们通过叶挺眼里那股怒火,感到整个会议室都升腾起一种干辣辣的灼热。 沉默。 一种充满爆炸性的使人局促不安的沉默。 似乎项英感到自己失礼了,干咳了两声,立刻挽回紧张局面地说:“叶军长主张的第二条北移路线,也不失为一种意见。不过,大家集思广益嘛,再想想还有没有更好的路线可供选择?参谋处不是准备了几个方案吗?你们谈谈。” 这样一来,项英既安抚了叶挺,又巧妙地把叶挺主张的第二条北移路线否定了。 叶挺听完项英的话,觉得心里轰地一声爆炸,烈焰燃烧着他的自尊,也燃烧着新四军皖南将士的生命呀! 当参谋处汇报完还有第三条北移路线,即由云岭往南绕道茂林,经三溪镇、桥头埠,沿天目山脚至宁国、郎溪至溧阳,而后待机北渡……这条北移路线,出皖南,经皖东,人苏南,整整向东南方向绕了一个半圆形的大弧。 这第三条北移路线,是与项英迟迟不愿到江北一拍即合。且不讲项英从骨子里就热恋固守皖南和远征苏、浙、闽,去打游击,就是从1940年11月中央宣布成立华中指挥部,叶挺任总指挥,陈毅任前总指挥,***任政治委员,并且决定将中原局与东南局合并成立华中局,由***任新成立的华中局书记,原东南局书记项英回延安听候调遣,项英也会如梗在喉。项英在江南领导了三年游击战争,功勋卓著,这三年又在皖南将南方八省红军游击队改编并缔造了新四军。如果新四军军部一步到达苏北,这样就会是叶挺到江北去接权,而项英到江北却是去交权,他的心态能平衡吗? 所以,尽管这第三条北移路线非常生疏,又是冒险孤军深入到国民党部队的防区,并且还违背了蒋介石“不得向南”的指令,加之茂林一带山丘密布,路陡林深,还有顽军层层布防,项英还是决定选择了这条北移路线。 “叶军长,参加军分会的同志没意见,我看就这样定了吧!”项英名义上是带有征求叶挺意见的意思,实际上是向叶挺宣布军分会的决定。 “嘎巴”一声,叶挺手里的一支笔折断了。 叶挺觉得是自己的心发出了断裂声。他直挺挺地坐着,面部阴得失去了反差。他一言未发。 与会者谁也没看叶挺的脸,谁都怕看他的脸,仿佛他的脸是一颗重磅炸弹,顷刻间便硝烟弥漫,弹片横飞。他们知道,叶挺要是发起火来可是雷霆万钧一般呵! 然而,叶挺却既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拂袖而去,而是半晌没有动身。 这需要多么大的克制力啊! 他们今天看到的已不是过去愤然离开新四军的叶挺了,他们今天看到的是集刚正坚毅与恢弘气度于一身的叶挺了。 既然北移路线已经决定,叶挺便积极参加将皖南新四军九千余人编成三个纵队的工作。 第一纵队为左路纵队,辖老一团、新一团,约三千人。由司令员兼政委傅秋涛指挥,由云岭通过球岭,向榔桥地区前进。 第二纵队为中央纵队,辖老三团、新三团。共二千余人。由司令员周桂生和政委黄火星指挥。由云岭进入茂林以北,经高坦、丕岭向星潭前进。军直属队和教导总队跟随二纵出发。 第三纵队为右路纵队,辖五团和军特务团共二千多人,由司令员张正坤和政委胡荣指挥,出茂林经铜山、樵山和大麻岭,佯攻黄山,声东击西,掩护我主力部队调头向东,挺进苏南。 这种共分三路的做法,叶挺本来持不同意见,认为这样兵力太分散,不利于集中主要战斗部队形成尖刀,突破一点,直插苏南。可是,他又感到,既然北移路线项英已经断然决定了,这种路线本来就体现了项英固守江南进而打游击的思想,而兵分三路,则完全是体现项英打游击的派生物和具体体现,再反对项英也是不会改变他的“既定方针”的。 现在的叶挺之于项英,委实有点“秀才遇到兵”的感觉,不“委曲求全”又怎么办呢?如果在这种事关近万名新四军将士生命安危的时刻两个指挥员闹分裂,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使革命利益受损,顾祝同过去不是曾挑拨叶挺与项英的关系吗?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 叶挺和项英率领部队于1941年1月4日晚由云岭出发,这已经超过蒋介石规定的1940年12月底之前的日期4天了。由于连日降雨,道路泥泞,山洪暴发,青弋江河水暴涨,凶猛的洪峰几次将工兵连架设的浮桥冲断,迫使不少官兵在齐胸深冰冷的急流中涉水过河。从云岭经章渡至茂林,短短四十华里,在凄风苦雨中艰难地跋涉了一夜,结果还有不少战士掉队。 由于部队过于疲惫,不得不停下来休整一日。结果,于7日晚全军方继续开动。就在第二纵队由茂林进入海拔八百多米的丕岭时,全军已经陷入国民党第五十二师和第四十师的重重包围之中。 7日凌晨4时,担任前卫任务的第二纵队老三团第三营刚刚靠近丕岭的纸棚村,便与迎头拦截的国民党第四十师前哨部队发生了激战,从而揭开了皖南事变的序幕。 接下来,是各个纵队开始了浴血大突围。叶挺和项英所在的第二纵队的老三团和新三团打得十分勇猛,但由于敌四十师装备异常精良,利用居高临下的地形以机枪和火炮编织成密不透风的火网,我军损失惨重。 当项英听到参谋处的报告,目瞪口呆,发紫的厚嘴唇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连连抖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叶挺见状,鄙夷地横了项英一眼,策马向前,冒着炮火来到我军前沿阵地。他用高倍望远镜观察敌军阵地,见敌四十师不愧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各个连、排、营一律是现代化装备,不禁怒不可遏地冲着敌军大声斥骂:“你蒋介石明明保证对我军北移给予‘沿途保护’,你顾祝同又以‘人格’担保我军北移的安全,你们为什么信口雌黄、出尔反尔?你们口口声声宣称停止内战,共同抗日,可你们把装备这么精良的部队不用于打日寇,却用来打新四军,你们这样做要成为千古罪人,民族败类!” 叶挺愤怒而痛苦地咆哮着。他也知道冲着敌军阵地和高山密林呼喊,丝毫没有价值,但他还是要喊,好像失去理智似的不能自制,俨然一只狂暴的雄狮。 跟随叶挺一起到我军前沿阵地的新四军副参谋长周子昆看到叶挺这个状态,心里直想哭。因为他太了解叶挺深深压抑在心底的苦楚了。他不仅有职无权,而且又像他亲自讲过的他是“夹在两个轮子中间的一粒沙子”。在国民党蒋介石这个“轮子”里,他遭训斥,受歧视;在共产党和毛泽东这个“轮子”里,由于项英一再与中央对着干,以致铸成今天的大错特错,他叶挺还要以军长的身份背负不易澄清和难以洗刷的责任。难怪他是“三年军长,四次辞呈”呵!这种“风箱里的老鼠”的滋味儿,谁能忍受得了呢?!可是,叶挺却忍受了,并且一忍就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呀!这需要多么坚强的自制力和意志呢?除了叶挺,恐怕再也难以找到第二个人了。因此,周子昆觉得叶挺这位昔日的北伐名将既叫人敬慕又令人可怜,越是令人可怜,就越使人钦佩!他是该倾泻长期淤积在胸中的块垒了,不然他的神经是会突然崩裂的。周子昆眼噙泪花,心里在说:“军长,你喊吧,你叫吧,你诅咒吧,你呼号吧!” 就是这时,几发炮弹落在距叶挺不远的山坡上,嘶叫的弹片在他头上呼啸而过。 “军长!”警卫员呼叫着,急忙用身体护住了叶挺。 “军长!现在应该当机立断,下一步怎么办?”周子昆看到敌军在频频增援,急切地问叶挺。 叶挺闻听,牙床一阵嘎嘣嘣响,太阳穴饱胀的青筋鞭梢样扬起,猛地握起他那支闪着幽光的精钢手杖,像泰山压顶般嚯地劈下,身边一棵手指般粗的小树“喀嚓”一声被击断了,树干一声痛苦地嘶鸣,悲壮地轰然倒下,断口处涌出来的晶莹液体,像大滴大滴的泪珠,扑扑簌簌滚落尘埃,无怨无悔。 “把指挥部就设在这前沿阵地,将老三团和新三团全部集中起来,一举攻占星潭!” “好!”周子昆听罢大喜。这种“指挥员的位置就在前线”是叶挺一贯的战斗作风,并且,集中优势兵力,全力以赴攻占星潭,就可以突破敌军的包围,向东挺进了。这是绝妙的一步棋呀! 可是,周子昆刚刚转身没走几步,两条腿又立刻灌满铅似的迈不动步了。他想起,现在突围的真正指挥员不是身为军长的叶挺,而是身为副军长的项英。眼下的指挥所不是在叶挺所在的丕岭山坡上的前沿阵地,而是在丕岭山脚下项英所在的中军帐里。能不能打星潭,要不要从星潭东进,还得项英批准后才算数。 “军长,这个决定要不要给项副军长……”周子昆嗫嚅地对叶挺说,目光里透着无奈的提醒。 “知道了,就照你说的办吧!”叶挺立刻明白了周子昆的心境。他说完,觉得自己也像刚才那棵小树,轰然倒地,悲哀的泪水直往心里灌。 于是,围绕着要不要攻占星潭这个既简单又应该当机立断的议题,却以“七小时紧急会议”而成为皖南事变中用新四军将士鲜血写成的旷世奇闻,其荒唐程度在中外军事史上也绝无仅有,应该被辑入吉尼斯大全,而版权拥有者是项英。 “你项英的意见到底是什么?该断不断,贻误战机,我们要遭到革命历史惩罚的!”叶挺用精钢手杖“咚咚”地戳着地,吼声如鼓,震人心扉。 此刻的项英虽然已六神无主,但新四军“首长”的架势不倒。他又一次顽固地举起权力的魔杖,否认了叶挺攻打星潭的主张,冥顽不化地抱着他那个打游击的法宝,决定将部队撤退,转向丕岭以西,再往西南,从而将九千人的新四军将士罪恶地推到了覆灭的深渊。 后撤。 耻辱的后撤。 荒唐的后撤。 这样一支庞大的部队,山路崎岖。雨大坡陡,尾大难掉呵! 如此大军,忽进忽退,徒劳往返,在敌军的布袋之中来回折腾,简直是儿戏! 兵士也是血肉之躯。无谓的体力消耗,没有代价的伤亡,指挥员的胸无谋略和举棋不定,前景黯淡,锐气岂不挫伤?! 叶挺愤懑地站在暴雨中,目睹着一批批不甘退怯的战士哀怨地在悬崖徒壁间的狭窄山路上倾泻,一批批因冲锋而又突然撤退被敌军追击打伤的战士那悲愤不堪的样子,不禁怒火中烧,他真想挥舞战刀,带领这些可爱的战士杀回去,向敌军来个“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叫他们尝尝叶挺指挥的新四军的无情铁拳,可是他转念一想这又有悖于“大局”,只得将钢牙咬得“嘎嘣”山响。 就在项英带着部队经过一昼夜瞎马临深池般左突右冲来到距离里潭仓十多华里的高坦村一带时,又遭到国民党第一四四师先头部队的凶猛拦击,他感到突围无望,急惶惶如丧家之犬,带着几个手下的人不辞而别,钻山沟去打他的“游击”去了。 “可耻!”叶挺在距高坦村一百米左右的徐家祠听完报告,腾地站起来,立即命令将军分会委员饶漱石和第二纵队司令员周桂生和政委黄火星以及教导总队政治处主任余立金等召集起来,大声宣布:“立刻给党中央和毛主席发电,报告项英等人离队出走。从现在起,部队由我全权指挥。我们今天晚上,要全力突围北进。”他以威严的目光环视着一张张紧张而严肃的面孔,“现在已经到了我们为革命献身的紧要关头,每一个人都要准备流尽最后一滴血。我决心与全军同志同生死,共存亡,打到最后一人一枪。即使今天我们在这里牺牲了,也会在中国革命史上留下光荣的一页。如果我叶挺临阵脱逃,枪在你们手上,你们应当把我枪毙!” 叶挺威风凛凛地站立在徐家祠的台阶上,横刀跃马,力拔山兮,那钢铁似的誓言,惊天地,泣鬼神,再一次显示出北伐名将气壮山河的英雄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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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本章字数:8480 最新更新时间:2015-04-09 17:26:25.0]
  叶挺杀马和神秘莫测的“凯卡波尔塔”之门。 沉闷变成恐怖笼罩着徐家祠。 叶挺坐在警卫弄着的火堆旁,两眼愠怒,一脸愤慨。 昔日蜚声疆场的北伐名将,此刻心情恶劣极了。 全军面临着被歼灭,作为一军之长,是难以饶恕的奇耻大辱呵! 这向党中央和毛主席怎么交代?又向世人怎么解释?更重要的是怎样向千万个以生命为代价的忠勇的新四军战士谢罪? 叶挺自从由一个海外游子怀着一腔热血回到惨遭日寇蹂躏的祖国,就一心想率领新四军健儿驰骋于广阔的抗日战场,“马革裹尸当自誓,娥眉伐性休重说”,血洒疆场,壮怀激烈,谁知道最后竟然要重蹈波拿巴·拿破仑“滑铁卢”惨败的覆辙! 这场惨败的悲剧是项英一手制造的! 这绝不是叶挺推卸他这个当军长的责任。叶挺到今天已是四十五岁,还没干过一件诿过的事。 叶挺是鄙视项英的。 叶挺也不能忍受项英对他的鄙视。 叶挺对项英专权有意见。叶挺并不甘心当这个有职无权的傀儡军长。他将与项英的矛盾据实向中央领导同志报告,他们两个人的是非曲直交由中央裁决。但是,叶挺从来不在部下和国民党部队的老同学乃至老袍泽面前散布他与项英的沟壑。 “休论人之短,莫夸己之长,施恩不望报,受惠慎勿忘,隐心而后动,谤议庸何伤,虚荣不足慕,古诫勿违抗。”叶挺幼年熟读的《崔氏家传座右铭》,时刻涌怀,终身不忘。 由此看来,儿时的教育对于确立人的一生的情操至关重要。 可是,项英居然不顾这么多将士的安危,离队而去,这与临阵脱逃有什么两样? 叶挺最恨逃兵。 当年,在平定夏斗寅之乱的战斗中叶挺挥泪处决那个退缩到大树后面的新战士。就是佐证。 “生作人杰,死为鬼雄”。这是叶挺人生的坐标。 没想到,像项英这样高级的干部在这九死一生的严酷时刻也弃队而去! 项英的出走,在整个部队中产生的消极影响是难以估量的呀! 天渐渐黑了。严酷的冬雨时紧时收,远处的枪声紧一阵疏一阵,冷风挟着雨梢,抽击着四周的树木和枯草,发出飒飒的呜咽般的声响,祠堂四周的土地、山坡、岩石上的股股浊流。在哀叹地奔跑。雨夜潇潇,冷空凄寂。 定坐在火堆旁吸烟凝思的叶挺胸中不时涌上股股寂寞和孤单的思绪。 与妻子李秀文才分开一个多月,怎么现在觉得却恍如隔世呀!叶挺想。 “希夷,你实在觉得不顺心就辞职吧,新四军离陕北太远,蒋介石又不信任你,项英还架空你……”李秀文温存体贴的话语像热浪一样暖着他发冷的心。 “秀文,我现在是身不由己呀!从夫妻和家庭来说,我欠你和孩子们的太多太多,可以说我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可是我既然当了新四军军长,在延安时党中央和毛主席那样理解我、信任我,我明明知道这个军长不好当,为了抗日的大局,不好当也得当下去呀,士为知己者死嘛!但万万没想到,这次北移付出的代价这样大,说不定我带给你们的将是耻辱的十字架……”叶挺触情伤怀。 李秀文在离开云岭时,为避免看到众多的人送行的感伤场面,与叶挺凌晨动身去上饶。她抄录一首唐诗,作为与叶挺的临别赠言: 万里人南去, 三秋雁北飞。 不知何日月, 得与尔同归。 叶挺将李秀文送到上饶,也抄录了一首唐诗作为回赠: 江上风烟积, 山幽云雾多。 送君南浦外, 还望将如何。 一阵急促的脚步叩醒了叶挺伤怀的情感。一个机要员送来一份急电。 叶挺闻听是电报,嚯地站起来,两道浓眉又如利剑般插向鬓角,那昂扬的神态像一个匍匐在前沿阵地手持上了刺刀的战士听到冲锋的号角。 这就是一个优秀军人的特殊素质。 叶挺凝目一看,是中原局发给他和梁朴的: 项、袁、周口不告而去,脱离部队,甚为不当,即在以前他们亦有许多处置不当,违反中央的指示,致造成目前困难局面。望你们极力支持,挽救危局,全力突围走苏南,并直令二支队接应。 叶挺看过电报,又重新将目光紧紧盯在“望你们极力支持,挽救危局”,胸中被激起一股大潮似的亢奋。啊,中原局已经作出了正确的评定,这次导致目前的空前的困难局面,完全是项英“违反中央的指示”造成的。现在由我来“挽救危局”,不是“临危受命”吗?危急,才需要军人的胆识和无畏! 这当儿,梁朴接过叶挺交给他的电报,看罢,毅然表示:“军长,你大胆决断吧,我坚决支持你!” “好呵,”叶挺以热辣辣的目光看了梁朴一眼,然后命令参谋处汇报敌军情况。叶挺从参谋处的汇报中对敌军初步了解的情况看,敌四十师在我后面,敌七十九师和五十二师在我侧后左右两翼,敌一四四师在我正面,敌一〇八师在我侧前右翼,敌新七师在我侧前左翼,形成了一个铁桶般的包围圈,我军已经成了笼中之鸟,虎口之食。而我一纵、三纵尚且联系不上,叶挺手下只有三团和教导总队以及工兵连可作为攻击力量,敌我力量对比悬殊太大了呀!即使我军以一当十,也难以与敌军对抗! 叶挺当即决定:甩开茂林方向的敌一四四师和敌新七师,由西北转向东北,沿东流山东麓,向石井坑方向前进,然后再经泾县县城和章家渡间涉过青弋江,力争回到新四军第三支队活动的铜陵和繁昌地区。最后,他向在场的官兵说:“我们新四军是具有优良传统的革命军队。为了打日本救中国,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国民党顽固派卑鄙无耻,他们不打日本,专打我们新四军。现在虽然是敌多我寡,但我们要发扬大无畏的革命精神,为保留革命火种,誓死突围!” 于是,待天黑以后,三团和教导总队撤出高坦,与军部机关和直属连队的人员会合在一起,沿东流山东麓开始了新的跋涉。 然而,似乎上苍于冥冥之中故意与叶挺过不去,当部队刚刚开进,一阵恶作剧似的瓢泼大雨哗哗地浇在新四军战士的头上,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头顶上仿佛扣着一口生铁铸成的大锅,令胸口发闷,也根本看不清哪是路哪是沟哪是树哪是石,战士们跌跌撞撞,走走停停,人喊马撕,一时间只能各自行事。 叶挺先是骑马,没走多远因坡陡难行,只得徒步行走。警卫和副官怕叶挺不当心掉到几米深的山沟里,几次要搀扶他,他都坚决制止,坚持自己走。 无情的雨夜和残酷的山路,无赖似的死死纠缠着这支疲惫之师,从高坦到石井坑充其量不过十多华里,居然走了一夜。 疲劳,凶恶的病魔般折磨着从将军到士兵的每一个指战员。 枪声,在石井坑四周响起。 显然,石井坑周围已有敌军布防。 “向山上转移!”叶挺顾不得疲劳,坚持爬上一个高坡,来到一个草棚里,顾不得脱掉湿淋淋的衣服,立刻命令报务员:“给陕北,给中央发报!” 支持四个日夜之战斗,今已濒临绝境。干部全部均已准备牺牲。请即斟酌实情,可否由中央或重庆向蒋交涉,立即制止向皖我部进攻,并按照原来协议,保障新四军安全转移江北以及释放一切被捕军部工作人员。 叶挺向党中央发完电报,立刻命令参谋处清点部队情况。 不多时,参谋处向叶挺报告,除个别人员负伤外,部队尚且齐整。此外,三纵队主力第五团听说军部到达石井坑,从百户坑折回,抢占高岭玉峰时消灭敌军七十九师一个营,全团只伤亡几十人,至今仍齐装满员。 叶挺听后颇有些大喜过望地眨眨枯涩的眼睛,异常疲惫地舒缓了一口气,当即指示参谋处:“通知五团迅速占领石井坑以西东流山主峰和四周各个高地,构筑工事,以备战斗:再通知各单位,根据现有战斗人员酌情编组。”叶挺看着眼前经过的一个个气喘吁吁和一脸饥饿的指战员,加重语气,“立刻通知政治部去协助后勤部,向附近群众购买一些粮食和猪羊牛等家畜,让部队饱饱地吃上一顿饭,尽快恢复体力,以便全力以赴突围!” 叶挺刚下达完命令,参谋处来人报告:“军长,项副军长他们回来了!”“噢?”叶挺先是微微一震,随后立刻恢复了平静,“回来就好,让他们进来吧。” “叶军长,”一副灰头土脑满脸汗颜的项英往日的骄矜恣肆不见了,怯怯地看一眼叶挺,然后一勾下巴颏儿,“我给中央发个电报。请求处分。”说毕,他马上向党中央发了一个“临时动摇”、“行动甚坏”、“以候中央处罚”的电报,灰色的电波无奈地载着项英的莫大遗憾和沮丧的愧疚,沉重地飞向了延安。 袁国平和周子昆等木木地站着,一个个神色尴尬地耷拉着脑袋,像个斗败的公鸡打不起精神来。 “我们马上开个军分会会议!”饶漱石大概因为太冲动的缘故,不顾叶挺是不是军分会委员,劈头盖脑地当着叶挺的面儿指责项英:“之所以导致新四军近万名将士面临全部被敌歼灭的危险境地,都是你项英居功自傲、自以为是、排斥异己和自恃一贯正确以及拒不执行中央指示造成的!你、你该当何罪?!”他连珠炮似的批评项英,脖子上鼓着几条青筋,脑门子上火气灼人。 会议气氛很紧张。 袁国平和周子昆也捺不住倾泻胸中的不满与委屈指控项英说:“在部队正处于最危险的时刻,你却不顾我们的劝阻,非要离开部队去打什么游击,致使我们也跟着你一起犯了临阵脱逃的严重错误,军纪不容呵!我们请求军分会和叶军长给予我们严厉的处分!” 这样一来,原本就紧张的会议气氛陡地又注入一股干辣辣的成分,仿佛划根火柴都会腾地把草棚子燎着。 此刻的项英本来就黧黑的脸上一副死灰色,但是倒有些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样子说:“这次皖南新四军的失利,错误都由我负责,我请求中央撤销我的一切职务!” “行啦!”饶漱石见叶挺一脸沉重的神色,急切地说,“现在不是谈处分的时候,现在敌军已是兵临城下,我们该怎么样才能突围出去,要尽快拿出办法来!” 项英瞄一眼叶挺:“我已经是黔驴技穷了,一切由叶军长决定吧,我服从。” “叶军长,那你就决定吧?”饶漱石两眼期待地看着叶挺。 一直沉默而凝思的叶挺刚要说什么,参谋处来人报告:敌第四十师、第一四四师、第七十九师、第五十二师、第一〇八师已经形成重围,把三十平方华里的石井坑铁桶似箍住,预计明晨对我发起总攻。同时,顾祝同向敌军颁布命令,生擒叶挺者,官升两级,赏法币十万元。 叶挺闻听,怒不可遏的站起来,两眼利剑般直冲周子昆:“这次北移,部队行军秩序混乱,指挥不畅,主要是司令部工作松懈,你身为副参谋长,应负主要责任。我命令你和袁国平同志马上召开司令部干部大会,讲清这次突围的严重性和艰巨性,连夜配齐作战、侦察和通讯几个部门的干部。战斗一打响,如果再像过去那样乱糟糟的样子,我首先拿你是问!” “是!”周子昆一反过去惟项英是从的作风,向叶挺“喀嚓”一个立正,转身而去。 “把地图给我!”叶挺感到了处境的严峻,脸上像挂着一层霜,站在参谋处长铺在桌面上的地图前,呼吸急促,声音也变得干涩嘶哑。他用红蓝铅笔一指茂林东岗村和溪里凤一带,“这里是敌第一四四师防守的区域吗?” “是。”参谋处长答。 “你们在标定时,与侦察科核对过吗?” “核对过!” “好!”叶挺见参谋处长回答得很肯定,用拳头“咚”地一擂军事地图,“命令新三团和老三团,于拂晓之前从这一带全面出击!” 项英觉得叶挺那重重落在军事地图上的一拳,像一柄开山利斧,石破天惊;又宛如一颗重磅炸弹落在他心里,轰击得他全身化作齑粉,荡然无存。 一场誓死突围和一场誓死围歼的激战开始了。 拂晓时分的石井坑,阴森狰狞的乌云像黑色的狂涛,汹涌奔腾;倾盆大雨肆虐地哗哗往下泼灌,腾起一片迷蒙的黑烟,使天地间充斥恐怖。 听不到枪声。 闻不到炮声。 看不到敌军。 听到的是刺刀进入敌军胸膛的“扑扑”声。 闻到的是呛鼻的血腥味儿。 看到的是黑暗中枪弹的曳光闪烁。 一阵弹雨冲垮一堵人堤。 一片炮弹、手榴弹和枪弹交织的火光烧焦尸体堆起的土堰。 枪炮声伴着雷鸣把诡诈的黑夜撕扯得粉碎。 血水融着雨水把发霉的大地漂染得殷红。 一连两昼夜的敌我双方短兵相接的反复冲杀,直打得天昏地暗,铁血横飞。 这不仅是人数和武器装备的较量,更重要的是战斗意志和一往无前精神的抗衡。 就敌我双方投入的兵力来讲,敌十倍甚至二十倍于我;其手中的武器也大大优于我方。然而,敌我双方的战斗,素质却远远不能成正比。 敌军是不惜以惨重的代价与我拼消耗。 我军以一当百的精神尽量保存实力。 然而,敌军在源源不断增援。 我军却是弹将尽,粮已绝,再坚持下去,将不战而自毙。 滴血的夕阳涂在冒着敌军炮火在巡视我方阵地的叶挺那苍老的脸上,以及不知什么时候被撕破的将军服上,仿佛他全身的每一个汗毛孔都在淌血。他那往日矫健的步伐不见了,却变得像个龙钟的老汉步履蹒跚。他满目所及处,尚未化为灰烬的蒿草依然冒着缕缕黑烟,在被炮火削秃了的树上挂着被气浪掀到半空中的破军衣破军帽和破布片,在被炮弹深翻了几遍的弹坑和工事上散落着来不及清理的兵士的残肢断臂,这里,那里,到处是张扬着英雄主义的悲壮景象。 天又黑了,气温陡地下降,纷纷扬扬的雪花像葬礼抛撒的纸钱般落下,不大工夫便在树亡,岩石上和地上披上了孝服,天地间一片肃杀、岑寂和冷森。从雨夜猛地变成雪夜,冻得没有来得及准备御寒服装的新四军指战员浑身颤抖,上下牙床磕动得“咯咯”直响。 “军长,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敌我相差太悬殊了!”饶漱石虽然不精通军事,但也觉得再这样消耗下去也难以突围出去。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急切地看着叶挺,不知怎样才好。 “你说得对。”叶挺几天工夫面部已经变了型,两个颧骨山峰般耸起,两腮变成一对儿山坳,嘴唇和下巴上的胡子如同山麓蓬松的蒿草,两眼的血丝结成密网,看上去像个经受牢狱之苦的囚徒。他叫来电报员,当即给他爱妻李秀文发了一个“绝命电”,告诉妻子由于遭受敌军层层围困,他的生命大致难保,期望她教养好子女,令其继承父志,对于爱妻的恩德,只有来生补赎。 “参谋处长!”叶挺高喊一声,如雷炸顶,“立刻传达我的命令,各部队化整为零,把剩下的粮食……噢,已经都断粮了,那就把马匹杀掉,让战士们饱饱的吃上一顿饭,利用敌军的接合部较薄弱的特点,四面冲击,告诉大家人人都是革命的火种,拼出去一个就保留一份革命力量!还有,告诉各部队,把所有的文件都烧掉,先把军部的电台砸碎,把密码焚毁!” 大家立刻感道:这是军长要破釜沉舟了! 叶挺和他那战马的血液融会在一起,构筑成巍峨的东流山魂魄,注入祖国大地的躯体里,凝固在东流山坚硬无比的岩石上。 指战员们人人含着眼泪吃了一块马肉,他们觉得咀嚼的哪里是肉呀,分明是战马的精灵忠勇之气。 战马的精灵在指战员们的大脑指挥中枢铸造出两个字:冲杀! 霎时间,天空布满战云,地上飞舞火蛇,血与火在山间树林中跳跃、飞驰,生命在烈焰里昂奋与**。 火焰形成的大潮汹涌而至又汹涌而下。 经过一场殊死搏杀,最终有两千余名新四军铁血健儿冲破敌军的阻截围困,渡江北上,胜利会合于江北的八路军和新四军华中总指挥部,其中包括一批高级干部。他们是:第一纵队司令员傅秋涛。政治部主任江渭清;第二纵队政委黄火星,参谋长谢忠良;第三纵队参谋长黄序周,教导总队政治处主任余立金,以及军部秘书长李一氓等。 然而,叶挺所在的军部机关突围小分队,经过一夜拼杀,冲到地形险要的大康王庄。 “军长,我们掩护你突围出去!”听说叶挺被困在大康王庄一带的第三纵队参谋长黄序周带领军特务团突围部队来到叶挺身边,反复哀求叶挺跟随他们一起突围。 “我不跟你们走,我是敌军悬重赏捉拿的人物,你们带着我目标……还有这么多干部和士兵没有突围出去,我是军长,要负责到底!”衣服和手脚已是破烂不堪和血迹斑斑的叶挺,定定地坐在一块岩石上,尽管不时有炮弹在头顶呼啸而过,依然一动不动,话语比身体下面的岩石还坚硬。 “轰”、“轰”地爆炸声,时断时续。 阵阵带着焦糊味儿和血腥味儿的风扫荡着茅草和树木,悲壮、深沉、残酷。 “想我叶挺,半世英名,竟毁于一旦!”叶挺陷入极端痛苦的回忆中。 “难道这大康王庄真的成了我叶挺的‘滑铁卢’么?难道就不会出现一个‘凯卡波尔塔’之门么?”叶挺激烈沸腾的脑海里不时浮想联翩,不时泛出缕缕光明的期冀、向往和憧憬。 滑铁卢,这次惨败多么近似滑铁卢之战呀!如果拿破仑的胜利之师不遇突然而至的大雨(我皖南新四军在北移中连日遇到近似邪乎的大暴雨);如果拿破仑的骑兵不遇泥泞的道路行进受阻(北移的新四军岂止只是道路泥泞,还有山陡路窄,雨大石滑,在雨夜突围根本看不清道路);如果拿破仑的部队不是找错了向导(新四军对第三条北移路线根本不熟悉,恰似盲人骑瞎马,况且也出现过突围选错了方向);如果拿破仑不是错用了平庸无能的将军格鲁希贻误关键时刻的增援(新四军要不是因为项英一再对抗中央指示迟迟不决定北移,以至在攻打星潭时贻误七个小时后又否定攻打星潭),滑铁卢之战将会是另一种结果,欧洲的历史将会重写(皖南新四军要是少了这些偶然因素,失败之师将会变成胜利之师,败军之将将会成为英名统帅)! 曾是保定军官学校第六期工兵科高材生的叶挺还想起,他们在学校研究过的一个亘古奇闻式的战例——君士坦丁堡的陷落。 那是十五世纪中叶,土耳其苏丹马霍梅特带领大军攻打古罗马首都君士坦丁堡。马霍梅特不仅荒谬绝伦地一夜之间将拥有七十多艘战船的舰队,从一个海域奇迹般地运到接近君士坦丁堡的另一个海域;而且制造了一种杀伤力奇大无比的巨型火炮,突然猛烈轰击君士坦丁堡坚固的城墙。可是,由于君士坦丁堡城垒过于牢固,罗马士兵又骁勇善战,拼死守城,致使攻城的土耳其士兵一层层倒在城墙外的大门前和垛口处。明知君士坦丁堡难以攻破,可是残暴的马霍梅特还是命令部队强攻,使得士兵的尸体一层一层加高,护城河的水全部变成了血水,红得发亮,红得瘆人。这时,一个奇迹出现了。在内城墙上,有一个被叫做凯卡波尔塔的小门却令土耳其人难以置信地洞开着。是罗马人难以理解的疏忘?还是罗马人故意设的一个陷阱?土耳其士兵感到这个凯卡波尔塔之门太神秘莫测了!“给我冲进去!”随着暴君马霍梅特一声怒吼,土耳其士兵不敢怠慢地冲进了门去,结果打了罗马士兵一个措手不及。罗马士兵认为土耳其士兵是神兵天降,大乱了阵脚,导致了整个君士坦丁堡的陷落偶然性。机遇。当偶然性出现后如果抓不住,就丧失了机遇,使偶然性沦为荒谬。 而能够把握偶然并使之成为必然,偶然就成为千载难逢的机遇了,那么驾驭偶然也就成了英名决断。 这次新四军北移,会存在被守城者遗忘的“凯卡波匀塔”之门么? 这四周三十平方华里的石井坑,这条条隐藏于树木和沟壑的羊肠小路,还有……“侥幸!”突然一颗炮弹落在距叶挺的不远处,砂石和泥土被扬到半空,又噼噼啪啪落下,击打得松软的土地发抖,也打断了叶挺的遐思。“在战场上的侥幸心理对于一个指挥员是非常可怕的!它可以腐蚀斗志,坐等时机,不勇于进取!”为此,叶挺为方才出现的“凯卡波尔塔”之门的念头开始自责了。 就在这时,围在山脚下的敌一〇八师派士兵可着嗓子往山上喊话:“新四军朋友们,别打啦,这都是误会!欢迎你们派代表下山来谈判,我们重归于好,共同抗日!” 与叶挺在一起的新四军敌工部长、民主人士林植夫,秉性耿直,对国民党欲置新四军于死地恨得咬牙切齿。但他听了敌一〇八师的喊话,觉得这个师是东北军,不属于蒋介石的嫡系部队,而且其师长戎纪五是叶挺的老熟人,两个人以前交往不少,彼此很投脾气。于是,他壮着胆子向叶挺荐言:“军长,你下山见到戎纪五,晓以抗日救国之大义,或许……” 叶挺还没容林植夫说完,目光凶悍瘆人:“我不去,轻易下山,岂不自投罗网?我们抗日到底有什么罪,叫他们来枪毙我好啦!” “那我就先打个前站,看看谈判条件具备不具备,即便被他们杀了,我也算是为抗日流尽最后一滴血!”林植夫说罢叫上他的卫士,匆匆向山下走去。 不多时,敌一〇八师的喊话声更大了:“请告诉叶军长,我们师长欢迎叶军长下山谈判!叶军长提的条件我们师长讲尽量满足!” 参谋处长见喊话者只字不提林植夫的下落,禁不住说:“这是他们在搞诱捕!军长,我们最后拼它个鱼死网破吧!” 叶挺向来是坚持“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忠节古箴的,他听了参谋处长的话,豁地拔出了手枪。 “慢,我不同意死拼!”说话者是饶漱石。 “饶漱石同志,现在谈判等于投降。”叶挺脸色铁青。 “不,谈判是要争取保存革命力量的机遇!”饶漱石说得很坚决。“饶漱石同志,你要知道,皖南这支来之不易的革命部队,曰本侵略军都奈何不了它,没想却要葬送在友军的屠刀之下,我作为军长,无论如何也推卸不了责任呀!我只有一死自赎其过,才能对党中央和千万个新四军战士有个交代!”叶挺撕哑的嗓音像哭,但干涩的目光再也不会有泪水出现了,而有的只是愤怒的烈火。 “叶军长,你这种气节固然令人尊重,但是,你应该明白,谈判绝不是屈膝投降,而是一种对敌斗争的策略。谈谈打打,打打谈谈,交替使用,灵活掌握,古今中外,概莫能外。”虽然军事经验不足,但在理论上很强的饶漱石,给倔强的叶挺来了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叶军长,你想想十二日党中央和毛泽东主席给我们的电文,明确指出,‘因为重庆交涉靠不住,同时应注意与包围部队首长谈判……’叶军长,党中央要我们不失时机与友军首长谈判,不正是一种斗争方式么?我们可不要再违背中央的指示呀!” “我们可不要再违背中央的指示呀”这句话像重锤一样砸在叶挺的心坎上,他禁不住“呵”了一声。既然下山谈判是中央的指示,是为了减少牺牲,是保存干部的一种斗争方式,不是卑躬屈膝,变节投降,那就应该无条件地去执行!难道今日真的会出现神秘莫测的“凯卡波尔塔”之门么? “你们把我的名片先交给他们的师长,说我随后就到!”叶挺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交给司令部两个参谋,然后上前握住饶漱石的手,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一个小时之内没有我的音信,你们马上组织部队突围,一定要保留住革命的火种!同时,请代我向党中央和毛主席致意,革命一定会成功!并告诉他们,我叶挺已经把自己交给了共产党,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做出对不起共产党的事!” 话语似大江东去,汹涌澎湃,一泻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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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本章字数:5352 最新更新时间:2015-04-09 17:26:26.0]
  —战顾祝同,再战陈诚,三战蒋介石。 叶挺根据“党的指示”,下山与国民党第一〇八师师长戎纪五谈判,原来顾祝同觉得戎纪五“不可靠”已将其另调它用,致使神秘莫测的“凯卡波尔塔”之门成为阴暗的陷阱,叶挺身陷囹圄,“谈判”变成了被“生擒”。 “北伐名将”叶挺,转眼间成为阶下囚。 英勇的抗日健儿皖南新四军将士惨遭国民党部队的无端围歼,立刻像晴天霹雳,在全国各阶层人士和人民群众中引起巨大的震动和无比的愤慨。 国民党中的著名爱国人士宋庆龄、何香凝、柳亚子、彭泽民等或发表演说,或在报刊上撰文,强烈抗议国民党顽固派的罪恶行径!中共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周恩来,愤笔写下“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这气势磅礴的声讨蒋介石罪行的檄文! 新四军江北各支队、八路军和晋察冀边区军民,举行声势浩大的集会,如林的铁拳发出了向刽子手“讨还血债”的怒吼! 蒋介石十分惊慌。他虽然指使喉舌诬指新四军是“叛变”,但假的真不了,其真**、假抗日的丑恶嘴脸昭然若揭! 且看,国民党军政部长、国民党军委参谋总长何应钦发给国民党军队的十万火急的电报: ……连日来各战区进剿匪军颇为顺利,匪首叶挺、项英均先后被擒。兹为预防其报复计,各部队须严为戒备,勿为匪乘。 一个“进剿”,一个“匪首”,蒋介石玩弄的掩耳盗铃的政治把戏不揭自穿! 几天后,叶挺被关押在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所在地江西上饶县李村监狱。 当日,直接制造皖南流血事件的刽子手顾祝同“设宴款待”叶挺。 “希夷,受惊了!”一向给人以彬彬有礼的感觉的顾祝同,在叶挺刚走进他的会客厅时,急步迎上前去,紧紧抓住叶挺的手,两眼端详着叶挺那乱蓬蓬的头发和瘦削的脸,显出一副关切体贴的神态。 “胜者王侯败者寇。连蒋委员长都称新四军为匪,那我无疑是‘匪首’了。”叶挺不屑一顾地白了顾祝同一眼,一语双关地将“匪首”两个字说得格外重,话里话说,我既然是‘匪首’,你还假惺惺地招待什么?他一边调侃地说着,一边径直走到挂有顾祝同自题自书的一副对联前,饶有兴致地玩味: 刚日读经,柔日读史; 怒气写竹,喜气写兰。 “墨公,你老兄可谓满腹经纶,刚柔相济,潇洒倜傥,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呀!”叶挺以尖刻的语言挖苦地说。 “希夷,不要耻笑我了。我知道你对委座和我不满。”顾祝同示意叫叶挺坐下,待卫士给他们端上茶,他呷了一口,以平和的语调说,“明明是共产党违背委座的命令,你何必替人受过呢?” 叶挺知道这是顾祝同的老谱袭用,以挑拨他与项英的矛盾,拉他归顺蒋介石,立刻恼怒地一拍桌面:“请你老兄不要再给我叶挺来这一套了!共产党积极抗日,过在哪里?我与项英有矛盾不假,可那是我们互相之间的矛盾,与现在的抗日大局无关。请问,是你们进剿的新四军还是新四军进剿的你们?到底是谁在制造国共分裂?” 顾祝同也板起了面孔。心想,你叶挺已是败军之将,是个囚犯,还这么嚣张?要不是念在老同学的面子上,非给你点颜色看看不可!但他知道叶挺性情刚烈,如今又刚刚被关押,脾气易爆属情理之中。因此,他极力压制住恼怒,还是耐心规劝:“希夷,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难道你就不想想后果么?” “我早想过了,并且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给,请务必转呈。”叶挺说着递给顾祝同几页纸。 顾祝同接过一看,是叶挺写给蒋介石的一封信: 司令长官并恳转呈委员长钧鉴: 挺部未能恪守军令,致酿成横决覆没之惨祸。挺上负国家,下负部属,虽百死不足以赎其罪。恳即明正刑典,以昭炯戒,幸甚,幸甚。兹尚有恳者: 一、请即遵钩令交军法审判,并在上饶组织军事法庭,立付判决,并以明令公布,以免周折迟延。 二、恳准判挺以死刑,而将所部被俘干部不问党籍何属,概予释放,复其自由。彼辈在此意外行动中,概奉挺令而行,无责可言,且其党籍问题在挺部合法存在之日,不属违法。在事败被俘之后,假若横加追究,备受折磨,于法于理于情,均欠恰当。挺闻之,凡自爱其人格者,必能尊重他人之人格;凡宝贵自己之政治节操者,必能尊重他人之政治节操。螳臂挡车,贤者过而试之。今委座方以尊重道义节操人格为天下倡,且执政党亦应以宽大为群伦楷模,则挺愿以一死为部曲赎命,谅不至斥为矫情钓誉,故作不情之念也。 三、或判挺以无期徒刑,并准所部少数高级干部伴随锢,其余概行释放,则挺多年所抱而未能实现之愿望,当藉此而伸。挺少时深感隐遁山胖,静读研习之乐,从此长隐于牢狱以研读终其残年,并从事于译述关于文学、军事书籍,于社会不无小补,妻儿亦可资为教养。 若准予前者,挺当从容引颈就戮,必无怨言;若准予后者,尚望明令宣判后移渝执行。因交通较便,书籍借措较易,而质疑问难亦较便也。 挺今日为未判决之囚,本不应有所申述,但因上峰之周全,友朋之爱护,纷谋代为法外求宥,私衷感激,更因此令其隐于痛苦之深渊,故不得不一述其志。古人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盖惟绝无自私观念之人,始能说真话。委座信仰上帝,挺愿以耶稣之名,保证所言之真诚无伪。委座对国策曾宣示以不变应万变,窃念个人之操守,亦有至死不可变者在。韩文公云:无入而不自得乐天知命者,固前修之所以御外物者也。胡林翼公云:近年来官长之所少者才略,而尤少者真性情也。挺不愿苟且偷生,以玷前修,愿保其真情而入地狱。幸垂谅焉。临电泰然,心地光明。 罪囚 叶挺敬叩 卅年二月十二日 顾祝同看着叶挺这封仗义执言的信,抑止不住地两手微微发抖,心里直吸凉气。你叶挺也太胆大妄为了!你不仅尖刻地鞭笞委座在国共合作、共同抗日中“尤少者真性情”,并还狂妄地嘲笑委座不“尊重道义节操人格”;而且把共产党“致酿成横决覆没之惨祸”一股脑儿揽在自己头上,“愿以一死”,“而将所部被俘干部”“概予释放”!他不禁冷冷一笑:“希夷,过去只认为你在战场上横扫千军,今天看来你在政治上也游刃有余嘛!你先别瞪眼,不是么,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你这封给委座的信写得很高明嘛!嗯?” 叶挺腾地站起来,嘴角回敬地涌出几丝轻蔑:“你老兄的名为‘宴请’实为‘劝降’的表演是否也该收场了。我最后还是给你背诵一遍民族英雄文天祥的《正气歌》……‘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因此,我叶挺活着不会趋炎附势,死了也不会被后人唾骂。告辞了!”说罢,昂首挺胸,拂袖而去。 “你!……”顾祝同恼怒地刚喊出一个字,见叶挺已走出客厅,“呼”地一擂桌面,胸脯一起一伏,那神态颇像个气蛤蟆。 叶挺随后被押往桂林七星岩,而又被转押到重庆林森路望龙门22号一座豪华的洋楼里。 从破旧不堪的土坯房到高雅气派的洋楼,这天壤之别的变化,将意味着什么?蒋介石他们又在耍什么花招?叶挺心里好生猜疑。 结果就在两天后,谜底出现了。结果是蒋介石的左膀右臂式人物现任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兼湖北省主席的陈诚粉墨登场。 陈诚也是保定军校出身,不过叶挺是六期,他是八期,但两个人总算是校友。这还不算,陈诚与叶挺都在粤军第一师同时任过职,那时叶挺任步兵营长,陈诚为炮兵连长,彼此又算是老袍泽。不过后来,陈诚到黄埔军校投靠了蒋介石,叶挺留学苏联参加了中国共产党,从此两个人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陈诚一来与蒋介石是同乡,二来对蒋介石异常忠勇,所以备受蒋介石的青睐而飞黄腾达。陈诚正因为依仗蒋介石对他的重用,在同僚中颇为傲慢。平时走路挺胸抬头,睑沉似铁,目空一切,大有一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严。因此,同僚们都惧怕他几分,一般不敢招惹他。 “希夷,多日不见,久违了,哈哈哈……”陈诚在军统局长、特务头子戴笠的引路和如狼似虎的卫队的护卫下,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小洋楼的客厅,向提前得到通知在客厅等候的叶挺伸出手去。 “辞修,一别数年,你又发福了!”叶挺不卑不亢,礼貌地与陈诚握了握手。待两个人坐下后,叶挺试探地讲,“辞修,时下战患频忧,你又肩负党国重责,还拨冗来看望我这个败军之将;不胜感谢。” “哪里话,哪里话,”陈诚手掌一摆,又哈哈一笑,“你我昔日同舟共济,每每想起,不胜感怀。今闻老同学受难,哪能有不闻不问之理。”他说着往叶挺面前一探身,“希夷,我给你透露点实情,委座可是从心眼儿里器重于你!”他的神色显得很神秘,一副为老袍泽推心置腹和肝胆相照的样子。 叶挺微微一笑:“感谢委员长抬爱,不然我还成不了阶下囚哩!” “嗨”,那是新四军违抗委座军令!咱们今天不谈这个。我今天来是请你出山,暂时屈就第六战区副司令长官。如果你觉得先不担任实际职务为宜,需要调整一下,那就挂个‘高参’名义,带上家眷到第六战区去休养。怎么样?陈诚知道顾祝同在叶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所以马上避开新四军的话题,来个另辟蹊径。 谁知,叶挺对他的所谓升迁闭而不答,立刻连珠炮似的向陈诚发出了质问:“辞修,我认为不把新四军的事情说清楚,其他问题都无从谈起。不是么?委员长又说新四军是‘叛变’,又要对我这个‘匪首’革职论处,还要‘交军法审判’,如果没有一个是非曲直,让我蒙受不白之冤,我还怎么面对世人?我还怎么工作?你说,新四军创建三年余,在国家生死存亡的关头,敢于对日寇展开英勇斗争,打了无数胜仗,扩大了抗日根据地,怎么会落个‘叛变’的罪名?它又‘叛’了哪家的‘变’?这次皖南事变,尽管新四军根据委员长的北移命令是稍迟了一些,但并没有不走。况且,新四军从来没有主动向国民党部队开过一枪一炮,为什么委员长大兴问罪之师?派七个师的总兵力对皖南新四军围而歼之,之后又把被俘的新四军指战员镣铐加身,统统投入监狱?委员长这样做,只能是帮日本侵略者的忙,使亲者痛、仇者快!你说,你们这样干到底为什么?!”“希夷,皖南之事是你的老同学顾祝同具体办理的,详情我不甚了解。所以嘛,咱们还是言归正传,谈谈你到第六战区去的事,好吧!?”一贯恣肆骄横的陈诚面对叶挺义正词严的质问,张口结舌地不知怎么回答,只得耐着性子把叶挺的话题引过来。 “辞修,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吧,请你禀告委员长,除了让我继续担任新四军军长以外,其他任何安排都休要再提。” “看来,你去第六战区的事再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陈诚脸上露出了不悦。 “谢谢老同学的提携,我看就不必了。”叶挺抢先站起身来。 “希夷,你要下逐客令?”陈诚掩饰尴尬地一笑。 “岂敢,我是怕影响你军机大事!”叶挺也一笑对之。 “那就告辞了!”陈诚伸手给叶挺握别。 “重罪在身,恕不远送!”叶挺也伸出手去。 倘若讲叶挺敢于面对面地与顾祝同和陈诚作针锋相对的斗争是感到他们还奈何不了他什么的话,那么叶挺在被蒋介石“赐见”时又竟然天不怕地不怕地敢于触犯“龙颜”,则委实是一种大无畏了。 为着原汁原味地披露这次特殊的场面,现将叶挺本人事后追记的一份文字材料,抄录如下。不过,需要诠释的是,文中的“甲”即蒋介石,“乙”即叶挺自己,文中的“△△△”即新四军,“△△△党”即共产党,文中的“三人”即蒋介石、叶挺和陪同会见的第六战区副司令长官兼参谋长郭忏。 卅一年五月十二日晚上八时半 甲步入客厅频点首。口哼哼不止。三人三角对坐毕。 甲:身体还好? 乙:还好。 甲:一年来休养怎样?有什么反省觉悟的地方?这几年没有很好让尔做点事。 乙:屡经挫折失败,自觉能力薄弱,无法应付环境。 甲:尔这个人太老实,上了人家的当还不觉悟。人家叫尔回去,尔就回去;叫尔打就打,人家利用尔完了还会杀了尔。去年(实为前年)为什么不来见我就跑回去,人家要尔回去,尔就回去。 乙:因为辞职没批准,只好回去。对△△△案子我已尽了自己的能力。第一次给我们移动的命令,是我到上饶去商议决定的。大意是,因皖南敌情和地形关系无法渡江,必须走苏南渡江过苏北;在移动期间,苏南皖南各军部署不变动。假如调几师迫在我们周围,则我是不能负责的,我预先已说过了。又过江必须经过重重封锁线,必然会对敌作战,所以弹药须酌量发给。但到后来这个命令完全变更了,第二次命令要我们依期限由皖南渡江,又新调来了三个师,连原有的共七个师,在我们一百里路以内的周围,弹药又不发给。这个时候我打电报去辞职,又没有批准,我只好带着部下去逃命。《孝经》上这样说:“小杖则受,大杖则逃。”我们不善逃命,而至遭受灭亡,则是我对部下不起。现在上饶还监禁几百干部,我对他们应该负责。我处置失当,我愿受军法裁判。 甲(大声):尔的部下就是△△党!他们破坏抗战,搅乱后方,尔上了当还不觉悟,还对他们负责!这样我关起一百多人,是我错了么? 乙:如果这样说,△△△开始就不应该成立了。 甲:话就说到这里止!再说就不好听!尔是不是△△ 党。 乙:到现在止,我没有任何党籍。 甲:尔觉得△△党对,尔就到那里去;尔觉得国民党对,尔就到国民党来,没有中立的地方。我指示尔一条正路,尔能绝对服从我,跟我走,尔一定可以得到成功,不然尔就算完了。 乙:我早已决定我已经完了! 甲:也不是那样的意思。我叫尔到第六战区好好休养,尔的前途是光明的。 乙:如果照这样做,大家一定说我自私,怕法律处置,我不能这样做。 甲:回去好好想一想,同郭忏商量好了答复我。 乙:(起立鞠躬)谢谢委员长。 乙回来还同郭忏谈话约一小时。最后结语:我不能这样做,请枪毙我吧。 钢筋铁骨锻造的硬汉子叶挺,不怕“犯上作乱”,面对蒋介石杀人不眨眼的淫威,以驳斥的口吻为新四军讨公道,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蒋介石的拉拢、软化和劝降,以一不怕枪毙、二不惧坐牢的英雄气概,宣告了蒋介石“赐见”阴谋的破产。 这是叶挺直面讨伐蒋介石的一篇战斗檄文! 这是一篇放射着叶挺无私无畏的革命精神的光彩夺目的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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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本章字数:4322 最新更新时间:2015-04-09 17:26:26.0]
  痛斥叛徒与“千古绝唱”。 长期监禁的岁月是孤独的。 孤独对意志脆弱者比杀戮还残酷。 叶挺虽然较之其他锒铛入狱者活动自由得多,可以在圈定的范围内放羊、养鸡、种菜和读书,但无论如何也消除不了对亲人和对身陷囹圈的新四军指战员的惦念、牵挂和忧虑。 无时不令叶挺内疚和痛心疾首的是在上饶还关押着许多曾与他并肩战斗和朝夕相处的新四军指战员。仅高级干部就有军部组织部长李子芳、敌工部长林植夫、三纵队司令员张正坤、二纵队副司令员冯达飞以及军部秘书处长黄诚和秘书陈子谷等等。 呵,陈子谷!叶挺一想起陈子谷,心里就愈发不安。 陈子谷这个满怀一腔报国热血毅然从泰国归来参加抗战的爱国青年,慕名追随叶挺加入新四军,当他听说蒋介石蓄意克扣新四军军费,致使新四军健儿连御寒的衣服都难以解决,经征得党组织的同意,千里迢迢到泰国变卖祖父留下来的遗产,将属于他的二十万元带回来全部捐献给新四军,这个数目相当于国民党当局起初实际拨给新四军近两年的军费。叶挺曾在军部《抗战报》上对陈子谷通报嘉奖,并准备打一枚金牌赠给他。 然而,像陈子谷这样优秀的爱国青年归侨,也被国民党残酷地带上手铐脚镣,投入监牢,并且经受严刑拷打和百般**,过着暗无天日的非人生活。 叶挺是寝食难安呵! 故而,叶挺无论是在见到顾祝同和陈诚还是在见到蒋介石的时候他都带着万分内疚的心情,再三恳切地要求把他自己处死,把关押的其他新四军指战员无条件地全部释放。以了却他的自责之情。这天,看守人员向叶挺通报,有个叫赵凌波的新四军人员要见他。 “赵凌波!”叶挺听到这个名字,两道剑眉耸起,直插鬓角,两眼随之瞪起:“他来干什么?!”声音如踩响了地雷。 “我、我哪里知道!”看守见叶挺勃然大怒,吓得两条腿直往后退。 这赵凌波原是军部参谋处长,过去在叶挺与项英之间的关系上就表现得像“墙头草”,左右摇摆,见风使舵。叶挺讨厌这种“变色龙”式的货色。如果按照叶挺的用人原则,早就把赵凌波调出参谋处这个至关重要的部门,可是,由于干部调配人权在项英手里,叶挺有想法也是枉然。这次,皖南新四军北移时,项英将赵凌波调到一纵队任副司令员,被俘后,经不起敌人的威逼利诱,叛变了革命,成了一个无耻的叛徒,当上了关押新四军指战员和其他政治犯的集中营的政治教官。 叶挺在读小学时,老师给他讲民族英雄岳飞被秦桧陷害的故事时,还给他讲,有一个姓秦的读书人,到杭州西湖畔游览了岳王庙和岳王坟,在秦桧的跪像前愤然写了一副对联:“人从宋后少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道出了对奸佞的不齿,从而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深深刻下了对卖国贼、奸官、叛徒一类民族败类的切齿痛恨。今天,想不到在他的属下居然也出了一个叛徒,他怎能不怒火中烧?!“叫他进来!”叶挺一声大喝。 刻意穿了一身新四军制服的赵凌波疾步走进了叶挺的房间,脸上一副急煎煎的样子:“军长,您、您好吧?”那神态,好像十分惦念叶挺的样子。 “你从什么地方来的?”叶挺虽然压抑着满腹的火气,但是依然会使人感到喉咙里冲出来的气流固体样富有撞击力。 “我、我是被押在隔壁的房间,我再三哀求看守人员,他们才允许我看望您。”赵凌波虽然编造的谎言还算可以说得过去,但是做贼者必定是心虚,他不敢直视叶挺的目光,怕叶挺看出他眼神中含有的怯懦,脑门上也冒出一层冷汗珠。 “你被关押在我的隔壁,我怎么进进出出没有发现,嗯?”叶挺心里说是你赵凌波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怎么不想想我叶挺是可以到院子里散步的,你要是关押在我隔壁,我就是发现不了你,你也早发现我,想办法给我联络了,还至于反复哀求看守?你这狗东西,编瞎话也不事先想想能不能自圆其说? “我、我……”赵凌波一看露出了马脚,嘴里立刻像被割了半截舌头,呜呜噜噜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脸色变得煞白,哭丧着脸,好像死了老子娘似的。 “你我、我、我的我什么?你实话告诉我,谁派你来当说客的?”叶挺勃然大怒,脑门上的青筋“呼呼”直跳。 “我、我……”赵凌波不禁上下嘴唇开始打颤,两条腿也开始发抖,似乎一条棍子马上要劈头盖脑砸了下来一样可怕。 “赵凌波,我早知道你已经因贪生怕死,背叛革命,成了一个无耻的叛徒,不仅要被世人唾弃,而且将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你给我滚!我一分钟都不想看到你!滚——!”由于叶挺过于愤怒,抢步上前,抡起手掌“叭叭”给了赵凌波几个响亮的耳光。 被打得两眼直冒金星的赵凌波一面往外逃一面捂着火燎燎疼痛的腮帮子,哭丧着脸说:“军长,我知道我没骨气,给你丢了脸,也给新四军丢了脸,可是,我若有半点对不住军长的地方,就天诛地灭……” 叶挺又一声怒吼,声音像炸雷般响:“你给我住口!你什么叫没有半点对不住我的地方?你要不把皖南事变的罪孽颠倒是非地扣在共产党头上,扣在蒙受不白之冤的新四军身上,敌人会惟独对你网开一面,还给你个政治教官当当?你背叛革命,背叛新四军,就是背叛我叶挺!我要是身上有枪,立刻枪决你这个满身污臭的败类!滚,你马上给我滚!”叶挺说着,抄起身边的茶壶,“嗖”地向赵凌波砸去,那极度愤恨的神态似乎要把赵凌波撕个粉碎。 赵凌波吓得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由于惶遽中忘了抬脚,立刻被门槛绊了一个大马趴,像被推倒的土墙一样头朝下摔在了地上,嘴角鲜血直流,脑门上鼓起一个松花蛋大的青包。 “无耻!无耻!无耻!”叶挺将赵凌波用茶壶砸出去后,一连无比愤懑地冲着门口大骂了三个无耻。明眼人立刻会看得出来,第一个无耻是骂赵凌波的,第二个无耻是骂陈诚和顾祝同的,第三个无耻是骂蒋介石的。蒋介石和陈诚居然黔驴技穷到这种地步,自己都不能把叶挺劝降,却叫赵凌波这样的小丑又来劝降,岂不是无耻到家了又是什么? 不久,叶挺又被关押在罪恶昭著的“中美合作所”。 “中美合作所”位于重庆沙坪坝歌乐山麓。这是美国帝国主义和国民党蒋介石镇压中国人民革命运动的联合特务机关,又是一个屠杀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的集中营。集中营内辟有二十余所阴暗恐怖的监狱,“白云馆”和“渣滓洞”就是其中两个最大的魔窟。这座集中营两侧有大山作屏障,四周有高墙壁立,高墙四周又电网密布,墙外每个制高点都设有岗楼和碉堡,岗楼和碉堡内有国民党部队的士兵荷枪实弹地一天二十四小时严密警戒,俨然如铁桶一般,被关进这里的人便“与世隔绝”,要想出去插翅也难。 叶挺被关押在“白公馆”。“白公馆”原为四川军阀白驹的香山别墅,故而得名。“白公馆”被改造成监狱后,内有男女监牢二十间,其中一间终年不见阳光的地牢是刑讯室。特务机关整日用各种惨无人道的刑法折磨被关押的革命者,阴风阵阵,一片恐怖。 叶挺知道,这是蒋介石折磨他的又一次升级。 “看来,老蒋要对我执行无期徒刑了!”叶挺这样断定,并抱定“长隐于牢狱”、“保其真情”而“终其残年”,真的“要将牢底坐穿”了! 这天,叶挺早晨起来做完操,又冲了个冷水浴,吃罢早饭,刚拿起报纸,忽见几个特务带进两个人来。他定眼一瞧,竟然是妻子李秀文和八岁的爱女眉眉。 “希夷!”“爸爸!”李秀文和眉眉同时呼喊着扑到叶挺怀里。 “秀文!眉眉!”叶挺惊喜地将爱妻和爱女紧紧揽在怀里,激动的大潮猛地冲到嗓子眼儿。他觉得鼻子一酸,饱含辛酸的泪水要夺眶而出。但是,当他警觉地发现几个特务人员在门外贼眉鼠眼地盯着他的表情,立刻抑制住激动不已的感情,硬是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李秀文看到昔日英姿勃勃的叶挺今日面色憔悴,长须垂胸,好像一个老叟,不禁悲从心来,心如刀绞,失声痛哭。 叶挺立刻觉得其中有诈,连忙劝说妻子和扬眉不要哭,急切问道:“秀文,你们是怎么来到重庆,又是怎么来到这绝禁探视的地方的,嗯?” 李秀文见叶挺一脸的惊诧,连忙忍住悲伤,擦了擦眼泪,告诉叶挺:“听说你被关押在重庆,我就带上眉眉从澳门出发,经香港、桂林、独山、贵阳,辗转一个多月,才来到重庆。在桂林时,李济深对我们母女俩照顾得很好,还亲笔写了一封信,叫我交给戴笠。又过了几天,戴笠陪着我们来到了这里。” “任潮(李济深)身体可好?”叶挺知道抗日战争后响应中国共产党一致抗日号召的李济深,已经与蒋介石彻底决裂,在广西成立抗战动员宣传工作委员会,因此遭到蒋介石的不满,故而关切地问。 “还好。”李秀文一点下颏儿。 “你在重庆见到周恩来和郭沫若了么?”叶挺问得更急切。 “没有。”李秀文答。 “为什么?”叶挺一怔。 “我几次带眉眉去红岩村八路军办事处和曾家岩50号‘周公馆’,都被戴笠的特务阻止住,不让进去!”李秀文愤愤地说。 “戴笠同意你来看我,他说了些什么?”叶挺警觉地问。 “他说让我好好劝劝你。”李秀文说。 “他让你劝我什么?”叶挺两眼瞪起。 “还不是他们惯用的那一套,让我劝你不要一条胡同走到黑,识时务者为俊杰,人生苦短,眨眼就是百年,何必闹得妻离子散,自己孤守铁窗呢?这不是在当共产党的殉葬品么?他说只要你给蒋介石写份悔罪书,立刻会飞黄腾达。” “无耻!”叶挺咬牙骂了一声。 “我告诉他们,你本无罪,写什么悔罪书,要写的应该是加害你的人!”李秀文的声音掷地有声。 “秀文,我的好妻子!”叶挺见李秀文这样深明大义,爱憎分明,感激地把妻子又一次揽在怀里。 “我知道,这是他们企图用夫妻之情、父女之情来磨灭你的意志。”李秀文坚强地挣开叶挺,自豪地告诉丈夫。 “你说得对。”叶挺看着分别两年的爱妻,觉得这两年李秀文一个人在澳门抚养孩子,又要日夜牵挂着他的安危,两颊明显消瘦了,心里又一阵发酸。他本来想再说说难为她了一类感激的话,又觉得在志同道合、患难与共的妻子面前说得再动情也是多余的,他只有把对贤妻的爱化作对蒋介石和戴笠之流的恨,以更坚定的对敌斗争的信念来报答对妻子的理解与支持。 这一夜,星明月朗,清风徐徐,小虫浅唱,草木发香。叶挺与李秀文整整谈了一个通宵,其中有叶挺对儿女的期冀,有对妻子的嘱托,有对时局的评判,也不失对未来美好的企盼。李秀文多以“嗯嗯”相答,而让丈夫把整整两年憋闷在胸中的话淋漓酣畅地倾吐出来。 过了两天,戴笠根据特务人员的报告,见李秀文的到来没有什么收获,便通知李秀文和眉眉离开。 临别,叶挺怀着对敌人的憎恶和对革命的期冀,挥笔写下了一首诗: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走的洞敞开着,一个声音高叫着; ——爬出来呵,给你自由! 我渴望着自由,但也深知道,人的躯体哪能由狗的洞子爬出! 我只能期待着,那一天地下的火冲腾,把这活棺材和我一齐烧掉,我应该在烈火和热血中得到永生。 六面碰壁居士 叶挺这首显示铮铮铁骨和彪炳气节的诗,是20世纪40年代的《正气歌》! 这是一首崇高的革命者壮怀的《满江红》! 郭沫若看着叶挺请妻子李秀文从监狱中带出来交给他的这首诗,激动地说:“……这里燃烧着无限的激情,但也辐射着明澈的光辉,这才是真正的诗。……他的诗是用生命和血写成的,他的诗就是他自己。” 叶挺一首“千古绝唱”,在五千年的华夏文化的历史长廊中矗立起一个亘古不朽的革命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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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本章字数:6458 最新更新时间:2015-04-09 17:26:26.0]
  “四·八”,一个天人同悲的日子。 1946年4月8日。 清晨。 山城重庆。 天气阴。虽然今日不像往常弥漫着柳絮般的大雾,能见度尚好,但半空中似铸着一层厚厚的铅,无形中给人以沉重感。 在由红岩村八路军办事处至白市驿机场的砂石公路上,疾驰着几辆美式吉普和轿车,其中一辆车内坐着身穿灰色毛呢中山装上衣和黑色的哔叽西装裤的叶挺,紧挨他身边坐着的是他的妻子李秀文和女儿眉眉,保姆高琼抱着叶挺最小的儿子阿九,坐在司机旁边的座位上,一家人喜气洋洋,人人脸上都滴着甜蜜的笑,那喜悦的神色中还蕴含着一种急切,一种渴望。 几辆汽车在停机坪前戛然停下,从车内下来的有党中央的高级干部王若飞、秦邦宪、邓发,贵州教育界的前辈、王若飞的舅父黄齐生老先生和他的孙子黄晓庄,在最后一辆车上有作为陪同人员的十八集团军参谋李绍华、副官魏万吉和赵登俊等,加上叶挺一家几个人,总共十三人。 在停机坪上,一架美国空军C47型运输机已经整装待发,“轰隆隆”的引擎声如嘹亮的歌曲,在为眼前谈笑风生的场面伴奏。 “祝你们一路平安!” “秀文哪,到延安可以见到儿子正明和华明了,一定很高兴吧?” “很高兴,很高兴。” “盼着你们也早日回延安!” 前来送行的邓颖超、廖承志等与王若飞、叶挺和李秀文喜庆地握手致意。 不多时,由美国飞行员兰奇上尉驾驶的C47型运输机腾空而起,机翼上的螺旋桨剪碎团团云雾,一路欢歌,在机场上空兜了一个圈,加入航线,向延安方向飞去。参与操纵和修理这架飞机的,还有美国空军的瓦伊斯上士和机械人员迈欧以及马尔丁。 坐在前排座位上的叶挺与王若飞和秦邦宪不住地交谈,脸上洋溢着抑止不住的喜悦和期待。 昔日国民党的阶下囚,今日到延安参加党中央召开的全军整军会议的叶挺,马上要见到阔别九年的毛泽东主席,将与中央军委领导同志和各个部队的指挥员一起研究制定整军方案,说不定整军会议后极有可能重披战袍,实现自己为国为民效命疆场的夙愿,他怎能不兴奋呢? 叶挺深知,如果没有共产党审时度势地向国民党进行不懈的谈判和斗争,蒋介石是不会释放叶挺的。那么,叶挺是难以获得新生的。 在他出狱的那天,曾家岩50号的中国共产党谈判代表团驻地门前,披红挂绿,张灯结彩,几幅醒目的“欢迎叶挺军长”、“叶挺将军出狱是人民的胜利”等大字标语横亘在门楣,所有在重庆的中共中央领导人和高级干部,都聚集在门前,迎接叶挺。当身穿袖口和下摆处绽露着棉絮的灰黄色狱服的叶挺走出汽车,热烈的拥抱,激情的握手,使“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钢铁汉子叶挺激动得不禁热泪纵横。 当晚,久久难以平静的叶挺辗转反侧。他索性爬起来,披上衣服,来到与他一起出狱的廖承志房间,两个人一边喝酒,用他们惠阳老家的客家话,谈起心腹事。 “承志,我想重新加入共产党,”叶挺说得很坚决,从语气看丝毫没有征求意见的成分。 “应该越快越好。”廖承志也说得毫不含糊。 “那我马上写一份入党申请书。”叶挺说着站起身来。 “天快亮了,早饭前就可以交给邓大姐。”廖承志委婉地催促。 叶挺激情满怀地回到寝室,展开案头的印着“第十八集团军驻重庆办事处用笺”的信笺,提笔在手,饱蘸墨汁,誓言般的字迹在笔端铸成: 毛泽东同志转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 我已于昨晚出狱。我决心实行我多年的愿望。加入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在你们的领导之下,为中国人民的解放贡献我的一切。我请求中央审查我的历史是否合格,并请答复。 叶挺寅微(签字) 三月五日 果然,在早晨六时,叶挺将自己的入党申请书交给了邓颖超,邓颖超又立刻交给了主持工作的南方局副书记董必武,董必武看后马上签上“发加急电报”要机要室当即发给陕北的党中央和毛泽东主席。 第二天,周恩来从北方回到了重庆。 叶挺跟随董必武和王若飞到珊瑚坝机场迎接六年没见面的周恩来。周恩来一下:飞机,叶挺就告诉他已经向党中央提出重新入党的事。“党中央会欢迎你的,并且会立刻作答复。”周恩来炯明的目光中充溢着对叶挺的赞赏和信任。 果然,就在周恩来返回重庆的第二天,中共中央的电报从延安飞越崇山峻岭落到了叶挺手里。 亲爱的叶挺同志: 五日电悉。欣闻出狱,万众欢腾。你为中国民族解放与人民解放事业进行了二十余年的奋斗,经历了种种严重的考验,全中国都已熟知你对民族与人民的无限忠诚。兹决定接受你加入中国共产党为党员,并向你致热烈的慰问与欢迎之忱。 中共中央三月七日 当叶挺从周恩来手里接过中共中央批准他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电报,周身的热血浪涛般汹涌澎湃。从他写入党……批准加入共产党,仅短短两天时间啊!中共中央的电报里那热辣辣的“亲爱的叶挺同志”的称谓,那高度褒奖的“对民族与人民的无限忠诚”的评价,那火样的“致热烈的慰问与欢迎之忱”的情怀,令叶挺出狱后第二次放纵地任热泪酣畅地流淌。 一周后,叶挺又得知,周恩来亲自指示广东的党组织,尽快安排好李秀文的赴渝之行,让叶挺他们夫妻团聚,以便照料好叶挺的生活,使他尽快恢复健康。这无微不至的关怀,只有在共产党这个革命的大家庭中才能有呀,这与国民党部队之间的尔虞我诈和冷若冰霜完全是天壤之别。叶挺深切感到,回到党的怀抱真是温暖如春呀! 使叶挺进一步茅塞顿开的是,怪不得共产党军队的指战员特别能战斗,原来除了具有远大的抱负、崇高的信念和严明的纪律外,还具有浓厚的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的阶级感情,这种感情产生的威力是无形的,又是无穷的! 就在这时,蒋介石趁日本投降之机,又处心积虑地准备全面发动内战。他一面假惺惺地邀请共产党谈判“和平建国”,一面蛮横地向解放区“收复失地”,向共产党部队大举进犯。这次中央军委召开的整军会议,就是为着全面粉碎蒋介石的**阴谋和军事进攻,彻底挫败他重建法西斯独裁专制的野心,将革命推向全中国! 叶挺刚刚出狱又刚刚加入共产党,就被中央批准参加全军整军的会议,怎么会不深切地感到党对他的无比信任和期望呢?就在他上飞机前,还充满豪情地默默背诵岳飞的《满江红》:“……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C47型运输机在按照预定航线向延安飞行。 中午时分,C47型运输机平稳地降落在西安机场。待飞机加过油,机械人员迈欧和马尔丁检查完飞机部件,飞机便于12时25分,又拔地而起,带着欢歌,向延安飞去。 这时的延安一片欢腾。 中央决定,为了欢迎这些劳苦功高的党内外人士到延安,特地组织驻延安的党政机关、部队和工青妇等群众团体,举行一次盛大的欢迎仪式。 中午12时,毛泽东主席偕同朱德总司令、任弼时同志、林伯渠同志,还有秦邦宪的夫人张越霞及其子女,邓发的夫人陈慧清及其子女,叶挺的儿子叶正明、叶华明,以及机关、部队、群众团体的代表几百人,浩浩荡荡地到达位于宝塔山下和延水河畔机场的停机坪上,大家不时翘首望着天空,等待看到飞机临空的一瞬。 这时,延安上空骤然乌云密布,滚滚腾腾的阴云像脱缰的野马,冲撞、嘶鸣、狂奔;又像一个魔鬼,张牙舞爪,吞云吐雾,呼风唤雨,狰狞可怖。 “下雨了!” “这样坏的天气,飞机还能降落么?” 欢迎的队伍中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不住咳嗽的毛泽东主席身体显得很虚弱。殊不知,这时的毛泽东已患病在身,医生严格约束地要他全休静养,可是当他听说王若飞和叶挺等乘飞机到延安的报告后,执意要去机场欢迎。医生劝阻,他不听;医生把他的病情报告给朱德总司令,要总司令劝阻,结果他也非去不可。他说:“叶挺同志被国民党长期押禁,可他表现出革命者的崇高气节,我敬佩他,全党同志都要向他学习。叶挺一出狱很快就来延安,若飞是去重庆参加谈判的,因事同机返回。我身为共产党的主席,哪有不去欢迎之理呢?”朱总司令只得对医生说:“我说不服主席,没得法子嘛!那你们就带上药品,紧紧跟在主席身边,不要让他太劳累了!”医生只得遵命。 “主席,看您又开始咳嗽了,还是回去休息吧?”医生焦急地对毛泽东说。 毛泽东深深吸了一口气,镇静一下发闷发烧的胸膛,急忙对身边的卫士说:“去问问,飞机怎么还没到呢?”似乎他根本没有听到医生的劝说,当然也就不关心他自己的身体了,他此刻关心的是飞机的安全呵! 在毛泽东主席身边不远处,方才还满脸滴着笑的叶正明和叶华明兄弟俩,此刻脸上的笑颜也不见了。他们伸直脖子,两眼直勾勾地望着飞机应该出现的方向,嘴里喃喃地说着:“飞机怎么还不来呀!爸爸,妈妈,还有眉眉和阿九小弟,我们好想你们呀!” 这时,毛泽东主席接到卫士报告,据驻延安的美军观察组电台的电讯联络,飞机已到距延安西南部约三十公里的甘泉一带。 “好哇,通知大家做好欢迎的准备!”毛泽东主席精神一振,高大的身躯直直地挺立在风雨中。 随之,沉闷的欢迎队伍宛如平静的湖里投下一块石头,立刻激起一片欢腾。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仍不见飞机的踪影。 人们的胸口像被一把巨大的铁钳夹着,一厘米,一厘米,一分米,一分米,越夹越紧,越勒越深,渐渐,将心几乎都要挤出嗓子眼。 忧虑、不解、忐忑不安,阴沉的氛围笼罩着每一个人的心头,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般令每一个人骇然、惊悸、惶栗,人人心急如焚呵! 雨越下越大,老天嚎啕大哭。 不久,党中央和毛泽东主席得到报告:由于天气恶劣,C47型运输机穿越云层时偏离了航向,进入了山西留县境界。这里的气象更为复杂,浓黑的乌云把飞机死死抱着,飞机似乎坠入黑沉沉无底洞中,飞行驾驶员看不到一丝地标地物,只得保持一千米的高度,在黑色云浪中颠簸、爬行、冲撞。哪知,前面不远处海拔两千多米的高黑茶山正凶恶地张开大口瞪着飞蛾投火般的飞机。“轰”然一声,飞机撞在黑茶山的岩石上,顿时爆炸起火,机毁人亡! 一场极端残酷的历史悲剧发生了! 噩耗传来,党中央领导同志惊呆了!中共中央机关、部队和各群众团体惊呆了!延安的人民群众惊呆了!王若飞和叶挺等烈士的亲属惊呆了!人人都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 党中央立刻在延安发出讣告: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以极大的悲痛宣布:中共中央委员王若飞同志、秦邦宪同志、中共中央职工委员会书记邓发同志、新四军军长叶挺同志、叶挺同志的夫人及男女公子二人,贵州老教育家黄齐生先生,十八集团军参谋李绍华同志、彭踊左同志(应为黄齐生先生之孙黄晓庄)及随员魏万吉同志、赵登俊同志、高琼同志(女)等十三人,及美国驾驶员兰奇上尉C.E.L.ange、瓦伊斯上士Dal-lasWice、迈欧M.S.Maier、马尔丁E.R.Martin等四人,在本月八日乘美机由重庆飞延安途中,因飞机迷失道路,于下午二时左右在晋西北兴县东南八十里的黑茶山遇雾,撞山焚毁,当即全部遇难。 以毛泽东主席为首的由党内外二十六名著名人士组成的治丧委员会宣告成立! 治丧委员会决定:在延安为“四·八”烈士修建灵坛、墓地,隆重举行迎灵、殡葬仪式。电告烈士家属,来延安奔丧。并通令全区:悬半旗志哀三天,停止娱乐一个月。 延安的《解放日报》和重庆的《新华日报》相继发表社论,沉痛悼念王若飞和叶挺这些伟大的殉难者,高度赞扬他们崇高的革命情操。 在烈士殉难的晋绥地区至延安的五百多公里路上,出现了上千名青壮年抬灵,数万名群众洒泪护送烈士遗体的悲壮场面。 毛泽东主席本来身体欠佳,又遭到如此剧烈的精神刺激,一连几日寝食难安,剧咳不止。他派人特地将叶正明和叶华明接到自己的窑洞里,一面与他们共餐,一面关切地说:“伢子,你们的父亲是‘北伐名将’,又是反对国民党独裁的英雄,他很了不起呀!他不仅是你们的骄傲,也是我们共产党人的骄傲。他的不幸殉职,是你们家的巨大损失,同时也是全党全军的重大损失!你们要化悲痛为力量,继承你父亲未竟的事业,将革命进行到底!”他说到这里,又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疼爱地抚摸着正明和华明的头,“伢子,你们的父母牺牲了,我这里的家就是你们的家,希望你们要来家里玩,我会好好照看你们的!” “毛伯伯,我们记住了!”正明和华明感动得流着热泪,不住地“嗯嗯”着。 在延安举行的追悼大会上,治丧委员朱德、***、林伯渠、贺龙等,与三万余名各界群众一起,汇集在公祭大会广场上。 雄伟肃穆的灵坛中央,悬挂着鲜红的中国共产党党旗,灵坛上一块写有,“化悲痛为力量”六个大字的横匾,灵柩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烈士们的遗像,花圈挽联簇拥在烈士灵柩两侧,幅幅挽联充满着对烈士的褒奖和痛惜: 为人民而死,虽死犹荣! 毛泽东敬挽 为全国人民和平民主而牺牲! 朱德敬挽 把给予我们伟大死者的悲痛变为积极的力量来巩固和平争取民主! ***敬挽 因政协枝节横生,丧吾党一批优秀英才,此责任有人应负; 看反动阴谋层出,为祖国百年民主伟业,这斗争我辈当承。 周恩来董必武吴玉章陆定一邓颖超廖承志同挽你们的功绩,永垂不朽! 任弼时敬挽 为****民主团结而牺牲,永远是光荣的! 彭德怀敬挽 革命事业未竟全功,岂得安心含笑去; 协议实施正需努力,那堪奇祸自天来! 林伯渠哀挽 追悼大会开始,哀乐骤起,礼炮鸣二十四响,震天撼地,山河呜咽。 烈士亲属依次登上祭坛向烈士灵柩献花、献酒…… 主持人林伯渠报告烈士生平。 主祭人朱德致悼词。 叶挺的老战友张云逸登台致词。他泪水横流,悲声撕心裂肺。嗣后,哀乐复起,裹套着红色呢毡的烈士灵柩,缓缓移上祭坛,朱德、***亲手执拂,长达五六里的送葬队伍像灌满铁水的河,沉重地向陵园涌动。 “轰轰!”礼炮又呜咽地发出二十四响,哀乐复起,在数万人的悲痛的恸哭声中,烈士的灵柩徐徐安然落入墓穴。接着于昂扬的国际歌声中,治丧委员会的委员和各界代表淌着热泪,向烈士的墓穴填上一锹又一锹沉甸甸的土…… 与此同时,在重庆、在北平、在山东临沂新四军军部、在江苏、在张家口、在上海等地,都举行隆重的追悼大会。 周恩来在重庆举行追悼大会的悼词中说:“……希夷!你是人民队伍的创造者,北伐抗战,你为革命军立下了解放人民的汗马功劳。十年流亡,五年牢监,虽苍白了你的头发,但更坚强了你的意志。一出狱,你就要求重新入党;一见面你就提出皖南死难同志,检讨皖南事变,要我交涉继续放人。我记住,我永远记住。我敢向你保证:我们要为保护人民军队和释放一切政治犯而奋斗到底!”孙中山夫人宋庆龄在上海举行的追悼会题写的挽联为: 和平大业犹赊,贤劳正赖,何竟中道损弃,碧血长空永留恨; 民主曙光初吐,瞻望方殷,难堪噩耗惊传,苍生大地尽含悲。 叶挺的同乡和老战友叶剑英在北平军调部中共代表团和十八集团军北平办事处举行的追悼会上,为叶挺献上一幅挽联: 三十年戎幕同袍,六载别离成永诀; 五千里云天在望,一腔热泪为招魂。 聂荣臻在张家口主持的追悼会上,根据他与叶挺1924年到1927年在苏联一起留学,回国后共同参加北伐,以及创建人民军队的经历,写了一首感情真挚的挽词: 五十岁崎岖世路,献身革命,尽瘁斯民,海内瀛寰, 同钦节气,两次从征凡七载,流亡异域,苦经十度春秋, 反动阴谋空画饼,纵几处羁囚,壮怀尤烈,方期延水堤边, 宏抒国是,天丧巨才无可赎,旷古艰难遗后死! 二十年忧患旧交,同学苏京,并肩北伐,南昌广州, 共举义旗,一朝分手隔重洋,抗日军兴,血战大江南北, 茂林惨变痛陷身,喜今番出狱,久别再逢,孰意黑茶山上, 飞殒长星,我哭故人成永诀,普天涕泪失英雄! 新四军代军长陈毅一直与叶挺情深义笃和推崇有加,在山东临沂参加完追悼大会,挥泪写了一首百行长诗《哭叶军长希夷同志》: …… 沉默寡言, 深沉不露, 令我忆君之丰采。 勇迈绝伦, 凋傥不群, 令我忆君之将才。 胸无城府, 光风霁月, 令我忆君之天真有如提孩。 我佩君忠贞不屈, 服务人民, 不愧革命家的气概。 我正盼君东来齐鲁, 有伟大事业待你参加, 待你安排。 岂料高空失事, 一去悠悠, 永不回来。 我不信命运, 故不言命运之悲惨; 我不信天道, 故不言天道之不公; 我只说斗争需要你贡献雄才,我只说法西斯正待人民去葬埋。你之牺牲是革命长恨,人百其身赎不回。 我只望你的遗风长存, 化育无数后继之英才。 将军之魂魄兮, 归去来! “北伐名将”叶挺与世长辞了。 他戎马一生,历经坎坷,威武不屈,大义凛然,铮铮铁骨,浩气长存。 “为中国人民的解放贡献我的一切!”叶挺将军实现了他的誓言。“在烈火和热血中得到永生!”叶挺精神永驻革命史册,必将化作一代又一代革命新人的高尚情怀。 叶挺将军精神不死! 叶挺将军风范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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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本章字数:1099 最新更新时间:2015-04-09 17:26:26.0]
  月前,陈廷一道兄来电提到,中国社会出版社将推出一套反映现、当代具有传奇色彩人物的传记文学读本,以“三贴近”社会效用,展示中华民族优秀儿女卓然之风采,以期告慰先人,昭示来者,有力配合公民道德教育,振奋民族精神,促进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我答之,五六年前衔命写过一部名叫《共和国传奇英雄——叶挺》的书,是由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20万字,当时从反馈的情况看,不少读者认为写得还不错,融真实性、史料性、文学性、可读性于一体,读起来满有兴致。 转天,中国社会出版社的编辑室主任尤永弘先生便来电索书,说是急着要报选题。我遵嘱邮去,还一并给廷一道兄送上以求赐教。 过几日,廷一道兄坦言告之,书写得颇显功力,就是较之其他同仁提供的书稿略显单薄了些,建议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补充些章节,并多找一些有关叶挺的照片,安排在文字里,以求厚重一些,也不失为文图并茂。 廷一道兄的建议有理。本来,在起初撰写《叶挺》这部书时,一来身体状况欠佳,二来出版社限定的时间紧,加之我对北伐名将叶挺是地道的“只知初一,不知十五”,要写颇似“无米之坎”。但碍于朋友相托,便跑遍京城众多书店,搜罗购置的有关围绕叶挺那个年代和与其共过事的人的书籍及史料,足有近百斤。于是,阅毕,通宵达旦地抢“耕”了一番,总算按时交了差。 事后每当翻起此书,总感到有一种难以弥补的缺憾。其中主要一点,就是对叶挺生前一些奇特的经历没有写出来,抑或点到了也只是浮光掠影。其实,我对传记文学作品,历来就不追求“部头”大,而是力求将“传主”写得精彩些就够了。不堆砌素材,让人读起来不觉得累赘和味同嚼蜡就行了传记文学,固然首先是“传记”,其次是“文学”,但是,“文学”不足,“传记”就沦为资料汇编了。 然而,在此时此刻新的遗憾接踵而至。因为此书出版周期依然较短,加之我已是年逾花甲之人,身体自10年前就磨损坏了几个主要“部件”,如今又遭遇老伴身患“恶疾”,需倍加用心呵护,所以对原书全部修改一遍委实是自不量力,我也不想再跟自己过不去。 故而,本着实事求是和量力而为的原则,对过去应该浓墨重彩的地方来了个拾遗补阙,增写了两章,改写了一章,又增加了“叶挺生平”,放在后面作为“附录”。此外,还添了一些图片,总不会再显得过于单薄了。 在这里需要言明的是,过去撰写和今日增补这部传记文学时,参考过《叶挺将军传》、《新四军征战纪实》、《皖南事变》、《孙中山大传》、《新四军史料汇编》、《叶剑英传》、《聂荣臻传》、《廖承志传》等众多书籍,在此向这些书籍的作者即师长们表示由衷的谢忱。 如上所述,由于时不我待,书中遗误之处定会不少,伏望同仁与读者不吝指教。 ——作者 2004年6月8日夤夜写毕于北京鹰瞰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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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叶挺生平 [本章字数:6461 最新更新时间:2015-04-09 17:26:26.0]
  一,1896年(清光绪二十二年)诞辰,叶挺祖籍为广东省惠阳县秋长区周田村。 2,叶挺按照辈数排列,取名为洵,字希夷。他在叶家十一个子女中,排行第八。 3,叶挺父亲名承恩,字廷珏,号锡三。 4,叶挺生母为吴氏。 二,1901年 5岁 5,开始帮助父亲上山放牛和干些农活。 三,1903年 7岁 6,进本村腾云学校,老师为叶友山,学《百家姓》、《千字文》等。 四,1906年 10岁 7,父母在本地找了一个名叫黄春的姑娘作叶挺的童养媳。黄春比叶挺大两岁。 五,1908年 12岁 8,腾云学校叶友山老师年迈返乡,由陈敬如老师任教。 9,叶挺在叶老师教导下,不仅开始学习国文、算术、地理、格致、修身等新学,还阅读了岳飞的《满江红》、文天祥的《正气歌》等诗词。 六,1910年 14岁 10,陈敬如老师给叶挺改名由“洵”为“挺”,释为:“人要上进,叶要上挺;挺身而出,拯救中华”之意。 七,1911年 15岁 11,春季,叶挺考进惠州府立中等蚕业学校。 12,4月22日革命党人发动了广州起义(即黄花岗起义),叶挺因剪掉辫子以响应革命,而被捕入狱,虽经学校保释,却被开除学籍。 八,1912年 16岁 13,春节前夕,父母迫使叶挺与童养媳黄春完婚。 14,春季,叶挺不顾父母反对,赴广州考入陆军小学第七期。 九,1914年 18岁 15,叶挺的父亲叶锡三病逝。 16,叶挺在广州陆军小学毕业。 十,1915年 19岁 17,春季升入湖北陆军第二预备学校。 18,12月叶挺在学校积极参加反对袁世凯称帝的游行示威斗争。 十一,1916年 20岁 19,秋末,叶挺在《新青年》杂志发表文章,表达出“振污世、起衰弱”的志向。 20,冬季,在第二预备学校毕业。 十二,1917年 21岁 21升人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六期工兵科。 22,七月间,母亲病逝,叶挺回家奔丧。 十三,1918年 22岁 23,冬季在保定军官学校毕业。 十四,1919年 23岁 24,春节前夕,从保定军官学校回到惠阳家乡后,着手筹措款项赴德国留学。 25,两个月后,因筹款无着,应保定军校同窗邓演达之约,投奔孙中山,赴福建漳州谒见援闽粤军总司令部参谋长邓铿,担任第一支队少校副官。 26,这年秋冬之交,加入国民党。 十五,1920年 24岁 27,8月,叶挺随第一支队参加中路军由饶平人粤讨伐桂系军阀莫荣新的部队。 28,10月28日,叶挺参加攻克广州的战斗。 29,12月间,叶挺调任粤军第一师少校参谋,后又调任第一师工兵营少校营副,协助营长李章达组建工兵营,并赴粤北招募300余新兵,带回广州后组建三个连队。 十六,1921年 25岁 30,10月间,孙中山准备北伐,到桂林成立大本营。叶挺调任警卫团第二营营长。 31,12月,叶挺奉命第二营一方面开赴桂林,一方面护送段祺瑞的代表徐树铮去面见孙中山。 十七,1922年 26岁 32,1月18日,叶挺率部队抵达桂林,进驻皇城大本营。 33,3月21日,叶挺得知粤军第一军参谋长兼第一师师长邓铿在广州遇刺身亡,极为悲愤,当即挥笔给保定军官学校的同窗邓演达写信,表示继承邓师长遗志,跟随孙中山将革命进行到底。 34,5月11日,叶挺奉命回到广州,进驻观音山下德宣路总统府,时刻准备预防叛军对孙中山的加害。 35,6月16日凌晨三时,陈炯明叛军围攻和炮击总统府,叶挺率部英勇反击,一连打退敌军五次进攻,并机智果敢地掩护宋庆龄转移出总统府。 36,三天后,叶挺坚持到最后一刻,方冲出重围登上永丰舰谒见孙中山,得到孙中山的褒奖。 37,8月中旬,叶挺经李章达引荐,结识后来的妻子李秀文。 38,几天后,孙中山离粤赴上海,叶挺奉命到香港避居待命。 39,这年年底,叶挺随讨伐陈炯明叛军东下,攻克肇庆、三水等地,向广州进发。 十八,1923年 27岁 40,叶挺于1月16日随联军攻入广州。 41,10月后,叶挺随粤军第一师开赴江门四邑,讨伐桂军第一路军总司令沈鸿英制造的江防会议事变。 42,孙中山在上海回到广州,设立大元帅府,孙中山指示任命叶挺为警备司令部第一营营长。 43,春末,叶挺回惠阳老家,经协商与前妻黄春离婚。 44,叶挺在下半年,任粤军第四军第一师第三团第三营营长,任职40多天后又辞去营长职务。 十九,1924年 28岁 45,8月下旬,叶挺在孙中山、廖仲恺和邓演达的帮助下,赴苏联留学。 46,10月,叶挺进入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学习。 46,12月1日,中共旅莫斯科支部召开第八次大会,根据叶挺的申请并根据王若飞等人的介绍接受其为候补党员。 二十,1925年 29岁 47,这年2月,叶挺由东方大学转入苏联红军学校中国班。 48,按照共产国际的通知,叶挺和聂荣臻等离开莫斯科回国。 49,8月下旬,叶挺经日本回到上海。 50,叶挺9月上旬到上海后,受到中共总书记兼组织部长陈独秀的接见。 51,叶挺于9月中旬到了广州,会见中共广东区委负责人陈延年和周恩来,并经国共两党有关方面协商,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参谋处长。 52,叶挺得知廖仲恺被国民党右派势力暗杀,到位于广州百子路12号沉痛悼念并慰问何香凝和廖承志。 53,10月初,叶挺随第四军第二次东征讨伐陈炯明叛军。 54,叶挺在11月被委任组建以共产党员为骨干的第四军第十二师第三十四团任团长,并在肇庆进行筹建工作。 55,11月21日,第三十四团在肇庆正式成立。 二十,1926年 30岁 56,1月1日,第三十四团改变建制改为第四军独立团,叶挺仍为团长。 57,2月2日,叶挺和李秀文在肇庆结婚。 58,4月末,叶挺接到中共广东区委和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关于独立团作北伐先遣队的指示,率部队自肇庆、江门和新会等地到广州集结。 59,周恩来于5月初在广州住所约见叶挺,叶挺遂向独立团官兵发出“饮马长江,武汉见面”的战斗豪迈誓言。 60,叶挺率独立团于5月中旬乘火车北上韶关,旋即翻过五岭山脉的九峰山,向湘军进击。 61,独立团与敌谢文炳部激战一夜,歼敌200余人,占领汝城,北伐军首战告捷。 62,独立团自首战取胜,于6月1日据国民革命军第八军军长唐生智关于安仁告急的求援急电,火速赶到安仁,以雷霆万钧之势,于****将敌一个团全部击溃。 63,独立团得知,广东国民政府于7月1日发出《北伐宣言》,大军将于9日誓师出征。 64,叶挺率队于7月10日攻入醴陵城,第二天又占领浏阳。 65,8月19日,独立团攻入平江城。 66,8月22日,叶挺率部攻占通城。 67,独立团于8月25日攻占中伙铺火车站,切断粤汉铁路线。 68,叶挺率部于8月29日击战贺胜挢,于31日11时攻而克之。 69,独立团于9月5日围攻武昌。 71,10月10日,叶挺率独立团攻占武昌城。 72,12月23日,第四军扩编,新建第二十五师,叶挺任命为副师长,独立团改编成该师第七十三团。 二十一,1927年31岁 73,1月10日,叶挺率独立团参加武汉各界群众10万人举行的庆祝北伐胜利大会,独立团被誉为“铁军”。 74,3月25日,叶挺升任第十一军第二十四师师长。 75,4月27日至5月9日,中共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在武汉召开,叶挺奉命率部队担任大会安全保卫。 76,5月15日至17日,叶挺受命率部队平息独立第十四师师长夏斗寅发动的武装叛乱。 77,6月底,叶挺任命担任第十一军副军长,并兼任第二十四师师长。 78,7月27日,叶挺和贺龙根据中共中央政治局决定,率部队到达南昌,准备发动起义。 79,7月28日,起义总指挥部在江西大旅社成立,贺龙为总指挥,叶挺为前敌总指挥,刘伯承为参谋长。 80,8月1日凌晨2时,起义军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统治的第一枪,叶挺和贺龙指挥部队于拂晓时分全歼南昌城内敌军,起义取得初步胜利。 81,8月2日,叶挺出席各界群众5万多人参加了庆祝南昌起义胜利大会,被推选为大会主席团成员。 82,叶挺与周恩来、贺龙、聂荣臻等根据中央的命令,率部队离开南昌,南下广东。 83,叶挺和贺龙根据前敌委员会决定,于9月23日和24日,接连占领广东的潮州和汕头。 84,10月30日,经过转战揭阳、汤坑、普宁,至海陆丰撤退途中,又遭敌军阻击,部队因连续严重减员而被打散,叶挺和聂荣臻护卫身染重病的周恩来,转移到陆丰南塘南厝寮村董秀文家休养。半月后,周恩来病情不见好转,叶、聂又护送其偷渡出海,到香港就医。 85,12月末旬,叶挺担任工农红军总司令,指挥广州起义,但起义因准备不足,宣告失败。叶挺化装成商人,乘“泰山”号轮船,潜往香港。 二十二,1928年 32岁 86,1月间,在澳门家中的叶挺得知在中央广东省委于香港召开的广州起义善后工作会议上,自己受到“表现消极,应予留党察看六个月的处分”。 87,春节过后,对处分不满的叶挺加之为躲避国民党的追捕,赴南洋新加坡、马来亚等地探亲访友。 88,不久,叶挺取道日本转赴苏联,一来治病,二来讨论广州起义问题。 89,秋季,叶挺因中共“六大”没有讨论广州起义问题,愤然脱离共产党,离开莫斯科到德国首都柏林。 二十三,1929年 33岁 90,这一年,叶挺移居奥地利首都维也纳,以卖豆芽和豆腐维持生计,后到法国巴黎摆摊卖过水果。 二十四,1931年 35岁 91,初春,叶挺送夫人李秀文回澳门生二儿子福麟(正明) 92,8、9月间,叶挺偕夫人李秀文和二儿子重返德国柏林。 二十五,1932年 36岁 93,仲秋时节,叶挺抱定抗日之心,从欧洲回国。 二十六,1933年 37岁 94,11月,叶挺加入李济深等人组织的“生产人民党”。 二十七,1934年 38岁 95,叶挺于1月参加“福州事变”失败后回到澳门。 96,叶挺感到报国无门,便在澳门板樟庙街办了一间小印刷厂,印刷宣传抗日的报刊书籍。 二十八,1935年 39岁 97,叶挺两次去福建,在福州和厦门等地推动抗日反蒋活动。 二十九,1936年 40岁 98,5月,叶挺在香港弥敦饭店会见潘汉年,得知共产党将与国民党实行统一战线,共同抗日。 99,叶挺去上海、苏州等地,广泛接触国民党部队内的老朋友,推动国共合作。 三十,1937年 41岁 100,春节过后,叶挺举家迁到上海,积极同陈诚、张发奎等人接触,希望其向蒋介石举荐他参加对南方八省红军游击队的改编,并提议将改编红军游击队的番号定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 101,9月28日,叶挺经蒋介石“核定”,担任新编第四军军长。 102,10月23日,叶挺根据周恩来、叶剑英等人向延安的中共中央领导同志介绍,毛泽东同意叶挺到延安商谈组建“新四军”事宜。 103,11月3日,叶挺到了延安,受到毛泽东等中央领导同志的欢迎。 104,11月12日,叶挺以新四军军长名义向记者发表谈话,强调“团结抗日”。 105,11月21日,叶挺应召与叶剑英晋见蒋介石。 106,12月初,叶挺离开南京到达汉口,在太和街26号成立新四军筹建处。 三十一,1938年 42岁 107,1月中旬,叶挺请居住在汉口的郭沫若题写了“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的条幅以自勉。 108,叶挺2月中旬到达南昌,出席欢迎他为新四军军长和项英为副军长的欢迎大会。 109,3月15日,叶挺与一部分先遣队离开南昌到屯溪,接着到歙县岩寺镇,并把军机关从南昌迁到岩寺镇。 110,4月20日,叶挺陪同国民党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罗卓英点验新四军部队。 111,毛泽东从延安致电项英,要求其“保持与叶挺同志的良好关系”。 112,12月间,叶挺由于与项英不和,加之其他原因,决定辞去新四军军长,转道深圳经香港回到澳门家中。 三十二,1939年 43岁 113,1月,叶挺从澳门到了重庆,由于周恩来的劝说,表示愿意回新四军工作。 114,叶挺在重庆期间,奋笔疾书“抗战到底”四个大字,刊发在《新华日报》上。 115,2月23日周恩来到达云岭新四军军部,传达中共六届六中全会精神,并与叶挺和项英等领导人讨论制定新四军“向南巩固,向东作战,向北发展”的战略方针,并代表中央给项英谈话,要他一定尊重叶挺。 116,5月中旬,叶挺与邓子恢等到皖东部队视察途中,特地到寿县曹家岗看望曹渊烈士的亲属。 117,8月间,担任新四军军需处长的叶挺的弟弟叶辅平在广西押运军用物资途中,因车祸以身殉职,叶挺很悲痛。 118,蒋介石在11月间召见叶挺,告诉他如果加入国民党,军费和编制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叶挺拒绝蒋介石的拉拢收买,表示如果新四军的困难总得不到解决,他马上辞职。 三十三,1940年 44岁 119,10月2日至10日,日军大举进犯皖南,其中一路5000余人直扑新四军军部云岭。叶挺亲赴汀潭作战,痛歼日军数百人。 120,10月12日,中共中央早已察觉蒋介石要消灭新四军,毛泽东、朱德和王稼祥联名致电叶挺和项英,“军部应乘此时速渡江,以皖东为根据地,绝对不要迟延。” 121,10月19日(皓日),蒋介石果然指使何应钦和白崇禧以国民政府军委会正副参谋总长名义致电朱德、彭德怀和叶挺,命令黄河以南的八路军、新四军,务于一个月内撤退到黄河以北。 122,11月中旬,中共中央决定在苏北成立华中总指挥部,统一指挥华中地区的八路军和新四军,由叶挺任总指挥,***任政治委员,陈毅任副总指挥。 123,11月28日(俭日)叶挺致电顾祝同抗议国民党顽固派给新四军北移制造困难,阴谋围攻北移部队。 124,12月8日(齐日)蒋介石指使何应钦和白崇禧,如果江南八路军和新四军在12月31日前不全部开到江北,“应立即将其解决”。 125,12月28日,在中共中央一再催促下,加之叶挺一再抗争,项英才召开新四军军分会会议,决定1月4日出发由苏南向江北转移。 三十四,1941年 45岁 126,1月6日,转移部队在丕岭与顽军伏兵遭遇,叶挺建议及时改变行军路线,遭到项英的拒绝。 127,1月8日,叶挺闻听新四军在艰苦的突围中,项英等私自离队并不辞而别,火速急电向中共中央和中原局报告,表示“我为全体安全计,决维持到底。” 128,叶挺率部经过苦战,到达石井坑,一面向中央报告我军“今已濒绝境”,一面给夫人李秀文写了“绝命电”。他向战士们表示“与全军同志同生死、共存亡,打到最后一人一枪。” 129,1月14日,叶挺在无力回天的情况下,与顽军五十二师谈判而被扣押。 130,随后,叶挺被押送到宁国上官云相总部。 131,1月17日,蒋介石下令取消新四军番号,将叶挺“交军法审判”。 132,1月下旬,叶挺被押送到江西上饶集中营,后又送往顾祝同长官司令部李村囚禁。 133,期间,敌人指使原新四军的参谋处长、叛徒赵凌波对叶挺劝降,叶挺狠狠地打了其几个耳光。 134,7月间,叶挺被转移到桂林,关押在七星岩的一个山洞里。 三十五,1942年 46岁 135,叶挺于1月3日,在特务挟持下乘飞机到达重庆,住林森路望龙门22号。 136,叶挺在5月12日见到蒋介石,申述皖南事变真相,其以“请枪毙我”表示对蒋介石的抗议和愤懑。 137,不久,叶挺被关押在位于歌乐山中美合作所。 138,叶挺利用11月21日李秀文第三次探视时,将写好的《囚歌》转交给了郭沫若。 三十六,1943年 47岁 139,陈诚曾劝说叶挺归顺蒋介石,可以出任第六战区副司令长官或代理司令长官,遭到叶挺拒绝。 140,叶挺自被转移到恩施西门外一所平房里软禁,经常与李济深、何香凝等老友谈论政治局势。 三十七,1944年 48岁 141,叶挺自被转押到恩施,在房前屋后的空地上开荒种菜,饲养家禽,以调养身体。 三十八,1945年 49岁 142,这一年的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15天后,毛泽东、周恩来、王若飞到重庆与蒋介石谈判,提出立即释放包括叶挺在内的政治犯,叶挺也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三十九,1946年 50岁 143,叶挺于3月4日被释放,来到曾家岩50号中共代表团驻地。 144,激动不已的叶挺于5日凌晨提笔写了致毛泽东转中共中央的入党申请书。 145,叶挺于3月7日得知,中共中央接受了他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申请,从而他又成了一名共产党员。 146,4月8日,叶挺与王若飞、秦邦宪、邓发及夫人李秀文、女儿扬眉及儿子阿九等,从重庆乘飞机到延安,由于气候恶劣,飞机撞在晋西北兴县东南80里处的黑茶山上,不幸全部遇难,从而结束了他传奇而伟大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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