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天下全集.com》第5/273页


自戊戌政变的消息传出来后,他就没安心睡过一宿觉。满大街都是朝廷派出的兵勇在搜捕康有为、梁启超等人,许多参与维新的官员都被捉了起来,接着就传来谭嗣同、杨锐等六君子罹难的消息,一时间京城但凡参与了维新的官员心里都十分恐慌。

张元济也知道凶吉难卜,总归自己名列新党,与皇上推动变法有洗脱不去的干系。不过他并没有选择逃亡,仍照常到署值班,静候逮捕。

还了,重掌朝政的慈禧在盛怒之下杀了谭嗣同等人后,没有再大开杀戒,只是判徐致靖永远监禁,将张荫恒流放的新疆外,其余新党分子只是下旨革职永不叙用。

这样,怀着辛酸与庆幸的心情,张元济结束了自己的京官生涯,带着家眷一起离职南下,从天津乘船前往上海。

在船上,张元济遇到了甲午科的状元,南通人张謇。

张謇当上瀚林后,觉得在京做官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反而离职回乡办起了实业。此次上京销假,没想到正赶上戊戌政变,愈发绝了仕途的念头。

两位进士出身,又都有一腔报国之必,却失意官场,言语之间话正投机,相谈甚欢,大有相知恨晚之意。

轮船行了大半日,傍晚时分,正经过威海附近海面。

“黄海碧波恨满天,刘公岛外夕阳残;跨海东征知何日,邓公像前意黯然。”

两位正在甲板上闲谈,却见一旁不远处一位年青人,手扶栏杆,望着海面上刘公岛方向,满脸萧瑟之意。

张謇是大才,见这青年穿件淡蓝湖绉长衫,外罩绛紫缎面马褂,头顶一黑绸汪帽,上坠一块碧绿的闪玉帽饰,一看就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这年青人面带稚气,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但刚才所吟诗文却似饱经沧桑,隐隐还有些杀伐之气。

张謇觉得好奇,向那青年一拱手说道:“好诗,不知小哥刚才所吟是何人所作?”

这个青年正是林铄,此时远远望见刘公岛处却为英国人所占,往来兵舰都悬挂着大英帝国的圣乔治旗,不禁感慨北洋水师的结局,将前世自己参观甲午战争纪念馆时所作的一首小诗随口吟了出来,不想惊动了身旁两位。

林铄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拱手笑了笑:“适才见到刘公岛内尽是洋人兵舰,不由想象当年北洋水师盛况,小子心生感慨,随口吟出,却是贻笑大方。”

张謇不由动容:“没想到老兄大才,在下南通张謇,不知小兄弟是哪位先生的门下高足!”

林铄眼中一亮,“原来是状元公,却是久仰大名!在下漳州林铄,却没有什么功名,蒙祖上荫德,现任栋军充任守备一职,只是个武人,班门弄斧,让两位耻笑了。”说罢重新与两人见礼。

三人又攀谈起来,林铄将台湾如何被割让,林家怎样离台内渡,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林铄年纪虽小,却是见多识广,一席故事说得其他两人不胜感慨。又谈起当前时政来,林铄话虽不多,偶尔几句,却是正中时弊,让张謇大感可惜,此等人物若是留心制艺,必将是个经济良才,真想将其纳入门下。

后来转念一想,自己都绝了仕途之念,这世道一门心思读书有又有何用?何必再误人子弟,这才作罢。

三人直聊到晚饭时间这才各自散去。

一夜无话。

林铄倒是有意结交张謇等人,不过簧夜拜访,太过冒昧,大家又不是熟人,怕留下反感,也就没动这心思。

第二天早上,船已行至吴淞,林铄这才找到张謇两人,留下自己的住址,告诉他们自己在上海经商,如果大家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林铄此行是陪伯父林朝栋进京觐见皇上,没想到正遇上了戊戌政变,在京城耽搁了一个多月,这才得以启程返回江南,船到上海,林铄等林家子弟自回租界,而张元济则要安顿一家老小,张謇则径自回到南通。

第一章清末 四、大通纱厂

南通长江边上的唐家闸,这里已经建成了一大片厂房,在大生纱厂的公事楼内,刚回到南通的张謇就遇到了困境。

掌管纱厂财务的银钱董蒋锡坤抱着工厂的帐目找到了张謇,“四先生,那批旧官机光清理锈蚀和购进配件、维修,再加之这向个月建厂房的开支,一共是八万七千多两银子,算上之前的开支,建厂集股的十五万两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而现在连试机的棉花都没钱买了。”

张謇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自己辛苦了两年多办起的纱厂还无法运行,纱厂想要正常开工最少还得需要十几万的银子,可上哪去弄到这么大一笔钱呢?他想了了一会这才说道:“江宁商务局总办桂嵩庆答应给咱们六、七万两银子,而且当初盛宣怀在分官机时也答应给筹借十五万两银子,明个我就去找他们!”

张謇开办大生纱厂是想办成完全的商办企业。他在1895年12月在咨呈两江总督转奏清政府立案的兴办实业章程明确:由广东人潘华茂、福建人郭勋、浙江人樊芬,通州人刘桂馨、海门人沈燮均、陈维镛六位董事集股办厂。后来由于集股很不顺利时,江宁布政使桂嵩庆托人与通州董事商议,决定以先前张之洞为筹建湖北纱局所订购而放置于上海杨树浦江边的40800枚纱锭,折价50万两作为官股入厂,另招商股50万两。将“大生”改为官商合办。潘华茂、郭勋担心官股干预厂务,不久就反诲。

桂嵩庆急于将这批机器售出,还答应另为大生纱厂集股白银6~7万两。后来,上海的官僚买办盛宣怀为了取走官股的一半即作价白银25万两的纺纱机,自己另行办厂,答应帮张謇一起共筹新股15万两。

但是到了光绪二十三年冬天,大生纱厂开始破土动工兴建时,张謇屡催桂嵩庆答应筹集的股金到位,惧无回应,又多次向盛宣怀告急,盛宣怀也开始赖帐。

张謇先到了南京,桂嵩庆听到他来的消息后避而不见,他找不到人,只好转回到上海去找盛宣怀。

张謇冒雨在盛家花园见到盛宣怀,盛宣怀说当时我是签了协议帮你筹股,但上海的商人都不看好开纱厂这一行,集股不易,找不到人投资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自己的纱厂怎么就集股开了起来?”张謇气极,起身质问盛宣怀。

“那些商人们相信我,非得把钱投到我的厂子里,那有什么办法!”盛宣怀摊开两手,谁让你的后台翁大人倒台了呢?你的命不好,这又怪谁,现在我可不怕你。

张謇愤而离开盛家,回到客栈时发现手里所剩的旅费连坐船回到通州都有些困难,腹中饥饿,只好到路边要了碗阳春面吃了起来,想到自己堂堂一个状元郎,为了筹资办厂,竟然沦落到如此境地,不由得心中涌起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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