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钱镖全集Zei8.com》第133/166页
夜游神苏建明年辈最长,和武胜文又有一面之缘,此刻绰须说道:“武庄主,你我当年也会过面,彼此都是朋友。咱们今天到场,是给他们两家了事的,决不愿激事。你阁下既然出头,他两家的事,想必你也深知。他二位年轻时本是同学,大概有点小意见。可是他们少时气盛,如今已有三十年了,全老了!老朋友、老同学于今健在的还有几人?像我们这大年纪,还有几年活头?真是亲近还来不及,何必再找旧帐?找旧帐又有什么意思?我们不晓得武庄主是怎么个看法?我们一起初真不晓得他二位是旧日同门;我们只想为了江湖上的义气、镖店的行规,朋友失了镖,我们应当帮忙拜山情讨;讨出来更好,讨不出来就当场比拳,也算不了什么,这都是道理的常情。所以前日武庄主一提见面比武,我们都说这也不错。只是今天可不行了,我们昨天才晓得他二位是旧同学;不管他们当年情感如何,我们做朋友的断没有眼看着他们二位同门阋墙之理。我们无论如何,也得给他们二位化解化解。如要不然,一旦传出去,我们做朋友的岂不是不能了事,反倒激事了?你说对不对,武庄主?”
智囊姜羽冲又接着说:“武庄主,我们再说句私话;他们二位的武功到今日已经登峰造极。他二位若一动手过招,必分胜败。他二位如今都是成了名的人,手下都有徒子徒孙;真个谁栽了,也都受不住;只许两和,不许分上下的。只一分上下,请往后想吧,挤来挤去,必落到两败俱伤,还怕不完。(叶批:一针见血。)他二位谁肯甘心认输呢?谁没有朋友帮忙,谁不再找二次场呢?我再说句私话,这里面关连着二十万官帑,官面焉肯放过?钱不是少数,还关连着地方官的考成。光棍斗力不斗势,斗民不斗官,这话我不便说。我只冲武庄主讲,武庄主不要错想。飞豹子是关里人,可是在辽东成名创业的;他现在辽东落户了,我们都已访明。这件事闹大了,凭飞豹子的武功,决不怕激出事来;就激出岔错,他甩袖子一走,一到寒边围,就是他的天下,他自然有恃无恐。可是你我都是江南人,有身家的呀!我们为朋友,两肋插刀,死都不怕,还怕连累不成?只是得分什么事,明明可以善了,明明可以杯酒解嫌,我们乐得给朋友讲和。现在敝友俞镖头仍以当年旧情为重,情愿给师兄摆宴赔礼。他偌大年纪,功成名立的人,肯如此屈己从人,我想诸位很可以劝劝令友,顺坡而下;面子也圆了,事情也完了,当着江南这些武林,何等光耀?若一定抵面较技,胜者为荣,败者为辱,又是一番结果了。我们为朋友,决不愿把事激大。”说罢,听武胜文回答。武胜文果然一动,无奈他欠过飞豹子的情,他没法子怕连累。遂答道:“二位说到这里,我们索性开诚布公讲吧。这事不很简单,敝友自有敝友的意思。我武某如怕连累,也就不出头了。敝友要和俞镖头一较绝技,存此心已有三十年,恐怕不是空话解得开的。俞镖头真肯当众磕头么?”说时眼望胖瘦二老,二老是飞豹子的死党,大笑道:“俞镖头肯磕头,飞豹子还不敢受头呢!飞豹子渴欲求教,存心三十年,奔波二千里,来到这里;诸位,你教他只凭一杯酒、两句话,就夹着尾巴跑回家么?倘真个如此,敝友也有约法三章。”
姜、苏二人忙道:“令友有什么意思?只管明说。”胖瘦二老王文奎、魏松申道:“说出来,二位别挑眼。敝友的意思是:第一是求俞镖头不再走镖,把镖旗送给敝友。第二是求俞镖头不再授徒,从此退出武林,不要再拿太极门三绝技的威名,震吓我们绿林道……。”
姜、苏立刻双眸大张,转瞬又换了笑容,道:“还有第三件呢?”
胖瘦二老笑道:“我刚才说了,二位别挑眼。第三件是只还胡孟刚名下保的那十万盐镖;至于俞镖头名下那十万盐镖,敝友说了,只能退还一半,得留下一半。……”
苏、姜道:“这怎么讲,飞豹子要用么?”
胖瘦二老道:“不然!敝友说,退还胡镖头名下十万、俞镖头名下五万;留下这五万银子,请俞镖头掏腰包补出来,普请天下豪杰,当场说明此事。然后大宴数日,共图一醉;把剩下的悬为赌注,请天下豪杰各献绝技,共夺锦标;谁的武功好,谁把银子拿去。不过,只限于少年英雄,成名的不算。这也是奖励后进之道,又与设擂台相仿,可是取义不同。敝友就是这个主意,定而不可移。至于磕头赔礼,当众道歉,敝友说得好,经多见广,不稀罕那三个头,可以免了。”(叶批:真真是一派胡言!杀人不过头点地,况士可杀而不可辱也。)
夜游神苏建明听完此话,哈哈大笑道:“好条件,一件比一件有劲。令友没打听这五万银子到底是谁的么?”
二老说:“敝友也讲到了,不管谁的,请俞镖头慷慨这一回吧!料想俞镖头人缘极广,财大势大;区区一点银子,还不至于垫不出来。就拿这五万银子,交了朋友,也不是不值。”
苏建明仰面大笑,姜羽冲也很不悦。两边说和的朋友越说声音越大,眼看也要吵起来。那边飞豹子板着冷面孔,和俞镖头相对,也是一点谦让的意思都没有。镖行群雄早已看出此事必非口舌所能解决,不过在动手之前,仍盼望拿情面话,拿将来的后患,试着说合一下。俞门五师弟跛子胡振业,看不惯飞豹子的骄豪神情,早有发作之意;被肖国英守备拦住,劝他稍忍须臾。两边哓哓不休,廊外忽有一阵脚步声,双方在场的人都张目外看。镖行所设巡风的人没影儿魏廉,急急走进来,到俞剑平耳畔,低声回报道:“三叔,我们三婶到了。”子母神梭武胜文所派的卡子,也奔进来两人报道:“一群镖客和一乘小轿已然绕道过来了。”
镖客都知道来的是后一拨人。子母神梭和飞豹子明明晓得是践约的镖行朋友,只装作不知,故意问道:“这又是哪位朋友来了?”边说边吩咐手下人赶快迎接。俞剑平忙道:“不必费心,教他们自己进来吧。”吩咐魏廉领他们进来。
这后到的镖客,有马氏双雄等人,也是被断桥阻住。不过,俞、胡等人能借竹杠木板,现搭浮桥,空身渡过;他们末一拨因有俞夫人一乘轿,只可绕过,所以落后一步。绕小溪来到庙前,俞夫人下轿,劈头看见黑鹰程岳和魏廉,忙问见面情形如何。程岳答道:“师父已跟飞豹子对面搭话了,看情形很僵。这飞豹子确是从前的袁师伯。”俞夫人道:“哦!”忙与马氏双雄等,一齐往庙中走来。
刚进山门,山门左右侍立的豹党,头报已经进去;第二报把俞夫人盯了一眼,抽身也往里走,低声报道:“当家的,武庄主,他们的人又到了。”武胜文道:“我们知道了。”豹党道:“里头还有一位堂客呢。四十多岁,不知是谁?”飞豹子听了,浑身一动,冲口说道:“哦,她真来了!”忙向子母神梭打一招呼。子母神梭武胜文站起来,对俞剑平道:“俞镖头,我们听说你还邀来女客,估摸是您夫人吧?久仰俞夫人是女中豪杰,我们礼当恭迎。”与飞豹子一齐抓起长衫,披在身上。俞剑平纵然老练,也觉得耳轮一热,忙说:“袁师兄,您请坐,这是您的师妹……”飞豹子早已走到殿前了。
俞夫人恰好走进来,与飞豹子袁振武在院心甬道上迎面相遇。黑鹰程岳随侍师母,微微用手一指道:“师母,这就是飞豹子,袁师伯。”飞豹子旁边也有一黑面青年,悄告道:“当家的,这就是俞某之妻。”
师兄妹分别近三十年,此日此地重逢。俞夫人丁云秀张眼一巡出迎的群豪,唯有飞豹子身高。丁云秀停眸一看,豹头虎目,形容魁伟,依稀可忆当年;只老态已呈,须眉如戟,额纹很深,身量好像更高了一些,轮廓意气大致不异。
飞豹子虎目横盼,先打量这后进来的一群镖客。眼光一巡,二十多位高高矮矮,老老少少,个个都不熟识。最惹他注目的,还是俞夫人丁云秀。飞豹子向众举手道:“诸位刚来,失迎!失迎!请往里边坐!”眼角旁睨,重扫到人群中稍稍落后的丁云秀,陡然生出奇异之感:“这就是她?……她这样了!”
在他心目中,丁云秀本是一个娇小玲珑,穿鹅黄衫,系长裙的十八九岁的少女。身量略矮,瓜子脸,樱红唇,皓齿明眸,梳着长长的发辫。一别近三十年,据闻她的儿女已经长成,想象着她必很老。
飞豹子自在脑中塑造了另一幅景象:矮矮的一个老婆婆儿,鸡皮皱面,腰背微俯。而今对面相逢,竟跟他的想象不相同;可也跟他的记忆全不似。果然女大十八变,何况三十年?飞豹子仅增老态,丁云秀不但年华已增,又已从闺阁少女变为少妇,又由少妇变为儿女成行的中年妇人,不但姿容体态全变,就是风度,一切都与飞豹子梦想多年的模样神情相去悬殊了。
她从前是七分闺秀丰姿、三分武林英气。有时她处事决断,颇见明敏;有时她又脉脉含笑,流露出小女儿的痴态。看待自己,跟同胞兄妹一样,向不见外,倍有亲情。现在她可就大相径庭了,这不是一个精明干练的主妇么?三十年前的她,怎么一点也不留痕迹了!
只见她一看飞豹子,脸上也带出忆旧之情;双眸凝定,颇露怅惘。但只一愣神罢了。转眼间,她脸上现出庄严、敏练的微笑出来,先“哦”了一声,又叫了一声:“哦!袁师兄,三十年没见,您上哪儿去了?我们常扫听您,一点消息得不着。您比以前更壮硕了!”上前裣衽,深深一福,辞气似很亲近,态度上有着更多的谦恭,而且带出点世故。
飞豹子怅然了,情不自禁,也把双拳一抱,道:“师妹,你……你好啊!”他把瞪眼不认帐的话全忘了,不由冲口吐出真情。飞豹子心上有些乱乱的了,顿忆前情,不胜感喟:“这是当年戴珊瑚耳坠、穿鹅黄衫的那个垂髫小女娃么?这是管我一口一个‘袁二哥’,叫个不住的那个云秀师妹么?”现在,立在迎面,向他含笑裣衽的,乃是一个中年洒脱妇人;窄袖长裙,削肩纤足,气度很谦和,礼貌很周至,俨然是大家主妇。当年那个娇痴小女孩哪里去了?“变了,人全变了!”飞豹子心上感到莫明奇妙的凄凉,眼光旁扫,看到了俞剑平,腾地一股热气往心上一撞。他登时想起三十年前的深憾。(叶批:情景交融,心老念连转。笔触动人之极。)
这时丁云秀妹子很恳切地问候他,他又蓦地想起自己三十年前,自从姜大师兄被逐以后,自己在丁门代师掌教,丁云秀师妹也跟自己学拳。自从师父太极丁的爱子夭亡以后,自己更替师主持家门琐事,不时出入内宅,和云秀师妹见面接谈。自己彼时在丁门,俨然是掌门师兄,又俨然是当家大哥。师父师母看待自己,如亲儿子一样,这小师妹也把自己看成亲骨肉,有了事就要找自己办。甚至买花粉,也专找自己,不用长工;嫌长工蠢笨,买的不好。一天不知听她叫几回“袁二哥!”她跟从自己练拳,丁老师也命自己给师妹领招、垫招。自己那时每天见她梳两个小辫,或垂着双髫,把头一摆,那耳垂的珊瑚坠子便打秋千似地乱晃。她小时整天在箭园玩耍,她输了招,就嚷:“哎哟,二哥,你瞧你够多愣呀!”她赢了自己,就格格地笑,管自己叫“傻袁二哥。”如此同堂学艺,直到她十六岁及笄之后,方才形迹稍疏,可也免不了天天见上几次面。……
突然,飞豹子又把俞剑平瞪了一眼,想道:“突然俞振纲这小子带艺投师来了,拿着郭三先生的信,进门就磕头。丁老师竟会收下他;他这小子单会使的这一股软劲,不言不语,闷着头苦用功;教什么,练什么。说他笨,一教他就会;说他诡,又一锥子扎不出血来。跟别的同学也不很来往,可是胡振业他们全喜欢他;说他性子随和,没有架子。看他很瘟,不知怎的,竟会跟丁老师投了缘。我却不会这套,我代师父传艺,很认真地教他们,一点也不藏私;他们倒全怵我,说我比老师还厉害!我受累不讨好,我也不管,我只求良心上过得去,我替老师办事,尽心尽力,我也不是为买好。哪知,结果弄了个废长立幼,把我刷了;把姓俞的拔上去了。我有好心没好报!我一想,拔腿就走;出离丁门,另行创业。他们全说我性子暴,不能成事;说我没有坚忍性,哼!我如今竟忍了三十年!……”
飞豹子年老健忘,独于师门废立一事,是生平最深的隐恨,一点忘不下,半点丢不开。一想起废立,就跟着想起俞剑平和丁云秀师妹。云秀的倩影不时在他心中打转,而今丁云秀本人立在他面前了,可是不对,这不像当年那个师妹!
飞豹子在辽东创业,娶了快马韩的爱女昭第姑娘;并且承接了快马韩的基业,把它扩大起来。他已与昭第生了一女。现在他面对云秀师妹,又想起这辽东之妻韩昭第:“昭第这娘儿们,当初我也真爱她,她也真可爱。”(叶批:借飞豹子浮想联翩,带出其一生情史。)
昭第二十几岁时,办事很麻利,说话很脆,生得又不丑,长身量,大眼睛,桃腮朱唇,颇富颀美;就是旗装大脚,飞豹子好像对她这脚有点介蒂,因为他是关里人,又不在旗。然而昭第很知疼爱丈夫,性子很倔强,对丈夫竟能百依百顺。飞豹子和她伉俪之情很深,或者说甚于原配。只是近几年,昭第娘子上了年纪,有点不修边幅了,光脚不穿袜,说话嗓音又粗,脾气越来越近男性,一味闯奢,似乎渐渐缺失了女性的柔美。
夫妻俩每一拌嘴,飞豹子就不禁想起了丁云秀师妹;别看是武师之女,身会拳技,到底是名门闺秀,另有一种风韵。记得她未语先低头,说话先红脸,凝睇掩笑,似娇羞,非娇羞,另有一种醉人的风度。她实是大家小姐。丁老师本是山东富豪,累世簪缨,家教好,闺训严;不说别的,她嗓门先比昭第柔细,她又身子骨很娇小,非常的婉媚。
昭第这娘儿们,人并不丑,可是她近来的嗓门真是讨厌极了。女人真怪,几年就变,今日的昭第不是初嫁的昭第了。还有那个红衣女侠高红锦,又是一种派头了。……飞豹子忽又想起了高红锦。高红锦是他生平所遇三女子的第二人。
高红锦是个女侠,曾和飞豹子在鹰爪王家,邂逅一会。这个少女本比袁振武年岁小,却惯装大姐,把袁振武看做小弟弟。袁振武幸入王门,红锦女侠颇有助力。不幸她既嫁而亡其夫,犯了案,劫财逃罪出关,开黑店,做女贼,和飞豹子重逢。豹子因事出门,中宵宿店,误住在红锦女侠所开的贼店里。红锦施熏香,暗算飞豹子未成,反遭飞豹子暗算,把她活活擒住。
他俩已不相识,飞豹子恨她杀人不眨眼,竟把她捆上,剥去衣服,捆在旷野林中,教她不再害人。如不被狼吃,算你女贼走运。忽然间天明,彼此相认。红锦女侠本于飞豹子有恩,飞豹子忙放了她,叩头赔罪。红锦羞忿,就要自杀。飞豹子跪求不已,二人后来终成腻友。可是这一来,发生事故了。昭第娘子吃起醋来,找上门打架。两个女子对骂,不留余地。飞豹子左右做人难。! !这是以往的事了。飞豹子重遇当年师妹,此时不由把他生平所遇这三个女子,作一比较。
他的妻昭第娘子生长辽东,完全变成旗下妇人了。红锦女侠却是豪情逸致,放浪不羁;虽然孀居,偏好修饰,她也四十多岁了,姿容本美,打扮起来,净往少俊上装饰,轻描淡抹,浑身喷香;另有一种迷人的性格,忽嗔忽喜,不即不离,形迹上满不在乎。故意招惹昭第捻酸,她才笑得前仰后合。她是很放肆,可又惹不得;突然挑起过节来,又凛若冰霜。
飞豹子未尝不笑她狂,也暗嫌她装蒜装葱;可是唯其她这么装蒜装葱,才格外衬出她的特殊风格来。她实在是个尤物,放诞自喜,夭矫绝伦,难断她为贞为淫。于是飞豹子情不自禁,未免又回忆到这个师妹身上。固然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但这少时的记忆苦难磨灭。他自想:还是大家女儿,全不见半点轻狂;淡而不厌,令人神往。
飞豹子悠然存想,直到入关,还怀着这样的痴想。而今抵面相逢,咦!丁云秀整个人全变了;面庞依稀犹昔,仪态早换了另一韵调。他就恍然自失,爽然自笑;四十多岁的妇人,再有娇羞,岂不可笑?可是他记得最清切的,正是那个垂髻少女的娇笑!……(叶批:闲闲几笔,写得好极!)
飞豹子脑海如风车似地旋转,登时把旧梦揭破,片片皆空。丁云秀很谦虚地叙礼,问好,赔笑叫着师兄。问师兄:“多早晚进关的?二师嫂可好?小孩都大了吧?您跟前有几位令郎?都有多大了?”意气殷殷恳恳,且不谈讨镖的话;只向俞剑平望了一眼,微含叩问之意,似乎说:“你们面谈的情形怎么样?”这时候夫妻自不便私谈,但察言观色,已经揣想过半。
丁云秀看了看飞豹子,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飞豹子板着脸,右手平举铁烟袋,一袋一袋地吸旱烟。俞剑平又像平时,面笼着和光,吻含着谦笑;可是剑眉微锁,从眉心竖起两三道深纹,知道他正在强捺怒火。飞豹子口喷烟雾,昂立如僵石,瞠目似望洋。丁云秀忍不住,向自己丈夫招呼:“剑平,你见过袁师兄了?你过来。……师兄,我们就在这儿给您请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