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校对版作者豆子惹的祸》第2/1278页


  大捕头半生掌刑,看人看事都极准,摇头道:“和仙缘没关系,罗元本性便是如此的。以前老实巴交不敢张扬,所有的念头都在心里打转,任谁都看不出来。如今有了仙缘,便肆无忌惮、不再遮掩了。普通人去修行,即便成不了仙佛,至少也不会成邪魔,可是恶性人……修不出仙果还好,修成了反倒是祸害。”
  另个捕快冷笑道:“这幅德行,就算进了青芒仙门,迟早也会被赶出来。”
  大捕头无奈一笑:“他会装,你当他进了青芒山,会和现在一样么?他没仙缘的时候,还不是把大伙都给唬了。修行之人也是人,没那么容易看穿别人本心、本性的。”说着,他叹了口气:“算了吧,莫计较了,没用的。”
  苏景迷糊的,仙家、修行这么高远缥缈的事情,他可弄不明白,搔了搔后脑勺,口中重新哼起轻快小调,溜溜达达地回家了……
  天黑以后,罗宅门前摆设香案,一家大小垂手肃立,静静等待着接引仙家到来。亥时未至,夜空中划起一道绿色光芒,直奔白马镇而来。
  不长功夫,光芒落于罗宅门前,一个黄袍道士淡淡问道:“罗元何在?”
  身着盛装的罗元急忙答应了一声,快步跑上前,跪倒在地,恭恭敬敬,脸上满满的虔诚:“弟子罗元,拜见……”
  话还没说完,黄袍道士忽然“咦”了一声,面露喜色,转回头四下张望,仿佛在找什么东西,片刻后他转身就走,全不理会正跪在身前罗元。
  锵……锵……锵……
  一声声刀石摩擦的轻响,苏景正坐在自家院子磨刀。此刻少年,目中、脸上再没有一丝睡意,他的眼睛是亮的,朗如星,深如夜。
  人影一闪,青芒山的黄袍道士跃入小院,也不打扰苏景磨刀,就站在一旁看着,越看目光就越欢喜。
  似乎都没察觉身边有人,苏景也不抬头,从小到大,磨刀的时候他都异常投入,神采奕奕。直到他觉得刀子磨好了,才把解牛刀、条石收回挎囊中,站起来对黄袍道士深深一揖:“晚辈见过仙长。”
  磨刀之后,少年又变回了快要睡着的样子,就差再打个哈欠,便可以躺下钻被窝了。
  黄袍道士才不在乎他的表情,声音低沉,开门见山:“少年,可愿修行?”
  “愿意修行,可是不能随您去,还有一件要紧事情等着我去做。”
  白马镇上的百姓只知道苏老汉替孙子推掉了一次次机缘,却不晓得,这十几年里,曾出现在苏景面前的机会,又何止读书、习武那么简单!
  前后有过三位会法术、御剑飞行的仙长,来过苏景家里,说他身上暗蕴先天灵气,想要把他带回山中传授修行之法、长生之术。修行事情讲究缘法,收徒弟非得你情我愿不可,但不必征询长辈意见,只要苏景愿意,当初苏老汉想拦也拦不住!可是苏景没走,一直就留在白马镇上……
  黄袍道士是第四个。
  每次剑仙来时,苏景都在磨刀。不过前三个是不请自来、于双方都是意外;这一次、第四个却是苏景故意引来的。
  黄袍眉头大皱:“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晓事,还有什么事情会比着仙缘更要紧……罢了,你说,你要做的要紧事到底是啥,你拜我门下,那件事我帮你去做了。”
  这种说法苏景以前听过四次了,所以他第四次使出摆脱纠缠的办法,伸手入怀,把一枚混不起眼的木铃铛托于掌心,亮给黄袍看:“回禀仙长,我要做的事情是这铃铛的主人交代下的。”
  铃铛仿佛有神奇力量,道士一瞥之下,脸上立刻就显出了骇然,目光闪烁片刻,竟依着同道、平辈礼仪对着苏景抱手一揖:“打扰小道友了,就此告辞。”
  每次都是这样。但这次苏景还有话要说,及时开口:“道长请留步,铃铛主人曾说过……罗家孩儿品行不端,不合修行的。”
  黄袍道士认真点头:“烦请道友转告老祖,青芒山绝不会收录品行不端之人。再祝他老人家勘破仙果、永享逍遥。小道告辞。”罗元能得到拜入青芒山的资格,不是他天分如何,是他父亲烦人托窍,使了重金不知辗转了多少关系给弄来的机会,而且只是个记名弟子,道士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跟着道士轻轻一顿足,又化作一道绿色光华飞遁而起,片刻后,朗朗喝声从半空响起:“罗元,你仙缘已断!给本座记得,若你心中再敢动什么恶念,本座必取你首级!好好做人吧!”
  罗元目瞪口呆,全不知道怎么回事,肥胖的身子晃了两晃,咕咚一声摔坐在地,开始号啕大哭……
  苏景听着远处的哭声,静静站了一会,喃喃念叨了句:“我说去西边打锣放炮不吉利,你偏不听。”随即转身回屋,先收拾了行囊,又到爷爷灵前上香,祷念一阵,最后轻声说:“爷爷,我这就要向黑袍仙长去报恩了,估计几天内就会离开,您放心,我会安好。”
  说完,苏景又把那枚木铃铛取在手中,用力将其捏碎。
  三天之后,不见飞天光芒、不见神仙法术,一个黑袍老者突兀出现在苏景家的院子里。


第二章 少年气魄
  鹤发鸡皮,身板挺直,虽然是老者,却没有丁点的慈祥,反倒是透出一股严厉味道。
  苏景迎上前来,对黑袍老者躬身施了一礼:“见过前辈。”
  黑袍老者上下打量下苏景,问:“这些年,可有认真磨刀?”
  苏景回答:“从四岁就开始了,有时间便会仔细磨刀。”
  “磨刀时有什么感觉?”黑袍再问,没什么语气。
  “十岁以前,磨刀时会很困,没办法挡的困,常常会磨着磨着就睡着了。而且平时也总是困的……不是心慌的困,是薰暖舒适的那种困意。但十岁之后不一样了,不会再困,还养成了习惯,一磨刀心思就会沉静下来,不被其他事情干扰。”
  说起来,苏景总是带着些睡意的样子,还是小时候磨刀养成的毛病,到现在变成了“习惯”,虽已不困,但眼中困意犹在。
  对苏景的回答,黑袍还算满意,点了点头:“当年事情,你爷爷给你讲过了吧。”
  这次苏景却摇摇头,一脸茫然:“爷爷在的时候,只是吩咐我要好好磨刀;他走的时候,交代我捏碎铃铛,自会有仙长来接我,其他的他一概不说,其中的事情还求请仙长指点。”
  黑袍老者怫然不悦,显然在责怪苏老汉竟然什么都没对小娃说,现在还得要他在啰嗦讲述往事,不过他的神情虽然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把事情的原委大概讲了讲……
  十几年前,黑袍老者途径北方一座小城,恰逢马贼作乱入城烧杀。黑袍老者是修行道上的高人,这种人间厮杀在他眼中也不见得和两窝蚂蚁打架有太多区别,并无出手之意,但很快,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主意:一个花甲年纪的老者,背上负着个浑身染血的青年汉子、怀中还抱着个婴儿,正拼出全副力气逃命。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自己都跑不动路,却还背着个青壮、抱着个娃娃,他的辛苦可想而知,那份亲人间同生共死的情谊更让人动容,黑袍仙长略动恻隐,撤掉法术降落地面,迎上了那老汉。
  那是一家三代,老汉背的是儿子、抱着的是孙子,至于老妻和儿媳都已死于战乱。
  可惜的是那个青壮,老汉把他背负在身的时候他还有一丝呼吸,但此刻已经气绝身亡。老汉怀中的小娃儿,也不知被哪里飞来的流箭射中,伤在肋下,奄奄一息随时都会丧命。
  逃难中的老汉见黑袍子飞天遁地,知道对方是有厉害法力之人,当即跪在地上大哭哀求,请仙长出手搭救尚余一息的孙儿,就算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黑袍仙长跃下云头本来也是想救人的,不过在听过老汉的哀求、又探过小娃的身体之后,他的心念稍稍一动,先施法护住了娃娃的伤势,跟着纵起飞剑长声厉啸、迎着城中的马贼就杀上前去。
  呼吸功夫,黑袍子就把数百马贼屠戮得一干二净,返身回到老汉身旁,以法术、灵丹救下了小娃的性命,这才说道:“救你们只是举手之劳,我本也没想过让你们报恩,但既然你提起,我这里还当真有一件事,你们能帮得上忙。”
  那老汉自然用力点头。
  黑袍子没去说及诛杀马贼的原因,但从中不难看出,此人做事一是一、二是二,他救人时没想过要报答,是“救了也白救”。后来想起自己有件事情能着落在被救者身上,便要重新再“计算价钱”,根本不去再提自己对他们的救命之恩,出手杀尽贼人,替祖孙两个报了大仇,以新的恩惠来抵过请他们做事的酬劳。
  不用问,那对祖孙就是苏老汉和苏景,至于黑袍仙长,干脆连衣服都没换。
  熟食铺后面的小院中,当黑袍老者把往事讲到此处,苏景俯身叩拜,认真道:“叩谢仙长救命大恩、再谢仙长报仇……”
  黑袍老者语气清淡,打断道:“救命之恩你爷爷当年已经谢过,不用再提;报仇的事情就不用谢了,一桩换一桩的,我不是白白替你们报仇,当初说好的,你要替我做事情的。”
  这时候苏景嗯了一声:“爷爷说过,具体做什么仙长没有交代下来,只是赐下了一把刀和一块条石,要我平时认真磨刀。仙长如此安排,将来必有用处,从小到大,磨刀时我不敢丝毫怠慢的。”
  苏景说得一点不错,黑袍老者瞪向了他,苏景笑得挺不好意思……他连后面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前面那些救人、报仇的经过自然早就了解了,爷爷全都和他讲过。
  上次见黑袍老者时他还是婴孩,苏景对对方完全没有印象,捏碎铃铛招来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当初的恩公,这才装作什么事情都不晓得,要对方说起往事来印证。若是恩公,他替爷爷、替阿爹报恩全无话说,可若来了个不相干的人,苏景也不会就傻乎乎地跟着对方走。
  “为何不装傻到底?自己半路拆穿谎话,不怕我会见责么?”
  苏景实话实说:“之前说谎是为了印证身份、以防万一,但确定仙长身份后,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说谎了。仙长救我祖孙性命、替我全家报仇,大恩如天,哪怕你责怪我也不能再做欺瞒。”
  对这番的道理,黑袍老者不笑、不怒,只是微一点头。而苏景的话没说完:“还有一件事,要讲与恩公知道。”苏景说的是罗元仙缘之事,他如何冒用木铃铛主人的名义传话,让青芒山剑仙不再收徒等等和盘托出。
  此事苏景不说,黑袍永远也不会知道,可仍是刚才那个道理,苏景不想欺瞒恩人。
  “你又没做错什么,这种小事,以后少来跟我聒噪。”黑袍冷冰冰得说了句,并未见怪,跟着又问:“对了,你叫什么?”
  “苏景。”少年报上了名字,稍稍停顿片刻,又笑了起来:“因为整日磨刀,锵锵作响,镇上乡亲又给我起了个绰号,叫苏锵锵。”
  苏景一笑,眼中的睡意一扫而空,眸子变得透亮,由此他的笑容也清澈异常,透出一股爽朗和真诚。
  黑袍老者不觉得“苏锵锵”这个绰号有什么好笑,还是没表情的样子,大袖一甩:“带上东西,这便随我去吧。”
  苏景答应了一声,待取了行囊,却不见了黑袍的踪影,正纳闷着头顶忽然响起一阵嘹亮啼鸣,抬头一看,半空里一头比着房屋还大的黑色巨鹰正盯着他看。
  大鹰对着他把翅膀一招,苏景只觉得头昏眼花,再睁开眼睛时不知怎的已经置身于雄鹰背脊上,旋即雄鹰振翅,向着西方疾飞而去。
  飞遁九天、纵览人间,任哪个凡夫俗子经历这种神奇事情都会兴奋,何况苏景不过十五岁出头,还未脱少年心性,坐在雄鹰背上眉飞色舞,忍不住的笑着,开心之余还不忘对巨鹰说道:“仙长原来神骏天鹰得道,九天神物化形!”
  之前黑袍要带苏景走,跟着老头消失不见,黑鹰凭空跃出,老者不是精怪是什么?自家的恩公居然是个化成人形的妖怪,这倒是让苏景吃惊不小,不过也只是吃惊罢了,不管妖魔鬼怪,他都是恩公。
  黑鹰不理会苏景,只一个劲地疾飞,苏景又试探着问了几句都没有得到回应,也就闭上嘴巴不再自找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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