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物周刊2014年第2期全集.com》第23/23页


  女孩很努力打扮得让人不觉得她是乡下来的,但这用力过猛的刻意,暴露了她不想让人知晓的东西。她不漂亮也不丑,可眼里冷冷且恨恨然的表情严重损伤视觉观感。
  我不知道她是来求学还是打工的,我也不知道她此前有什么样的遭遇,让她在捡到一个小小的机会,以为找到报复或刁难别人的机会时,就将其发挥到极致。但这并没有为她带来任何方便和快感,反而让她更不方便更焦灼。
  她此时的恨恨然,也许是来自于我们“像城里人”的衣着,或银行里坐着的那么多人怀中掏出的厚厚的钱。但这种情绪,如同向天吐口水,除了让自己不愉快之外,便再无别的用处。这不由得让我替她的未来担起心来。

来自“驻京办”的吐槽

作者:闫晗 字数:991

  领导给新人培训时说,你们在北京工作,老家肯定有许多人找你们帮忙,他们觉得你在北京,就可能认识总理。的确,旅游的、学习的、开会的、看病的、上访的,总有那么点事儿让人家想起――我在北京有人呢!
  有个姑娘半夜去机场接同学,对方带着孩子来看病,觉得人生地不熟,让她去接。她到地铁站后,发现机场快轨已经停了,只得打车。在医院附近给他们挑了个宾馆,又打车回家,到家已4点多了。医院是同学事先联系好的,她也没被期待做更多,只是有人接,他们觉得安心点儿。
  作为“驻京办”一分子,有远房亲戚问过我是否认识大医院的专家,我表示无能为力、只能按常规程序帮他们网上预约之后,亲戚很不满,从此将我全家拉入黑名单。
  表妹携男友从日本回来途经北京,我也接过她。那时我刚毕业,住在单位地下室宿舍。她要玩几天,只得请假作陪。可一逛街她男友就拉长着脸,怕花钱。两人吵来吵去,得出结论说还不如早点回家,在这破地方浪费时间……作为陪游,我尴尬至极,为自己请的假、跟同事借的床位、被那男生的呼噜声扰到的男同事表示不值,却只能腹诽。
  我侄女曾来北京参加英语夏令营,却难耐酷暑,每天夺命连环call哭着喊着要回家。后来她在作文里将我描述成一个巫婆,并且再不跟我网上聊天。
  总之,我表现总是不尽人意,几年下来几乎众叛亲离。一贯正确的老妈说,无论你接待了多少次,对于别人来说,是头一次来找你,还是应该努力表现得热情些吧。我也不是没努力过。表嫂的爸爸跟团来北京旅游,最后一天中午行程全部结束,导游把他们送去火车站等晚上10点半的火车。我觉得在火车站待一下午很煎熬,就让他来我家。
  我热情地切西瓜、洗苹果、泡茶,表现出十二分的待客诚意。老爷子却眉头紧皱,什么也不肯吃,水也不喝一口。满当当点了一桌子菜。问老爷子爱吃什么,他说,都行,都行。还是紧锁眉头。给他卷烤鸭,他连连推辞,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他几乎什么都没吃,留下我们全家人面面相觑。
  7点钟,他就要求自己去火车站,我履行接待义务的最后一步――打车送他。到了火车站,见了旅行团的那些相处过几天的陌生人,他才长舒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来,脸上居然有了笑意。仿佛见到亲人般谈笑自如。
  这深深打击了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太想知道了,只觉得在给别人留下美好印象这事上,我没什么前途。

一世功名任春风

作者:张严平 字数:1883

  总记得他最后一个微笑。去年,我痛失挚爱的人。
  30年前相遇,他是全国人大代表,我是记者,职业生涯中惟一一次没有写出稿子的采访,竟在一场关于北岛、舒婷的朦胧诗与贝多芬、肖邦音乐之间有无关联的讨论中,注定了一生的忘年之恋。那时他前妻已病逝8年。
  婚后,1986年,世界宇航科学大会第一次接纳12名中国航天专家为国际宇航科学院院士,杨南生名列其中,我这才知道嫁了一个不寻常的人,他在家里从不谈自己做过的事。直到他80岁那年,航天固体研究院为他举办生日庆典,出了一本《伟大的爱国主义学者杨南生》,里面有关于他的生平小传和老同志们的回忆文章,我才窥到他过往生命的辉煌。
  他早年就读西南联大,毕业后赴英留学。新中国成立第二年,携妻回国。这正是中国航天时代揭幕战前夕,杨南生奉命披甲挂帅。
  1958年,他从中科院受命赴上海组建探空火箭基地,带领年轻的科研队伍,研制成功中国第一枚现代探空火箭T7M,为开辟中国航天时代做出重大贡献。
  再后来,他拿着周恩来总理的任命书,投身内蒙戈壁,率领一支年轻的科研队伍,拉开中国现代固体导弹事业的大幕。“文革”期间,秩序大乱,此时正是东方红一号第三级固体发动机研制的关键时刻,他作为周恩来总理亲自圈定受保护的专家,每天骑着自行车奔波在车间实验台,一些岗位无人上班,他就挨家挨户敲门请人。大戈壁的风寒让他得了严重的坐骨神经痛,下不了床,他就让人把自己从床上背起来,用车子拉到实验台观察实验结果。一条腿疼痛稍好一些,他就单腿骑车继续跑。每次实验,他总是扑在离发动机只有几米远仅隔一层防爆玻璃的地方观察,就为能看到发动机喷火的状态,以便更准确地总结成功或失败的原因。
  二十多年奋斗的结果,中国现代固体导弹事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第一颗东方红卫星、第一颗返回式卫星、第一颗通信卫星、第一颗固体战略导弹等等,杨南生和他的团队都以固体火箭无可替代的价值,在其中写下让中国笑傲世界的篇章。他一直记得,1970年,东方红一号卫星发射前夕,他与钱学森等4位专家赴北京向周恩来总理当面汇报的情景,总理要求他们负责卫星各部分的技术负责人都要签下万无一失的报告,他一夜未眠写完报告,郑重签下“杨南生”3个字时,心潮澎湃。
  他的一生几乎就成了喜剧,但注定不是。
  他是纯粹、透明、视真理为第一的知识分子,面对不符合科学精神的长官意志,总是“一士谔谔”,并在中国航天多年的固液之争中,凭借对世界趋势的敏锐把握,怀着对国家利益的忠诚,对加快发展中国固体火箭事业一直不懈呼吁和力争,直言某些反对固体发展者为“液体脑袋”。
  历史已经证明他坚持的正确。然而他的人生却遭遇不露痕迹的“回报”。随着航天大门渐向国人打开,这个领域赢得无数鲜花、掌声、聚光灯时,人们越发感受到杨南生的悲剧。作为中国航天固液两大臂膀的固体火箭技术的奠基人、领跑者,他消失在一切聚光灯外,连参评中国两院院士的资格,也被暗地剔出。杨南生对这一切一笑而过:“我绝不后悔!我没做错!”
  那一年,电视播放两弹一星功勋授奖大会新闻,家里电话那晚被打爆。电话那边说些什么我不知道,这边他的话让我刻骨铭心。他微笑着:“没关系,我这一辈子干的这些事又不是为得到这些东西而干的。想想天上飞的有我亲手摸过的,再想想我们干的东西让国力强大,外人不敢欺负,这就够了。其余的,随它去!”
  共和国60年大庆,我在天安门观礼台采访,当第二炮兵方阵载着中国最新战略导弹出场时,天安门沸腾如海。我不禁想起为了共和国这一刻的辉煌奉献了一生、而此时正蜗居在没有电梯下雨漏水的三层老楼上那个简陋家中已近耄耋之年体弱多病的老先生,辛酸如绞,泪流满面。
  人心永存。2012年夏,中国航天固体动力50年大庆,评选50年十大感动人物,杨南生以第一高票荣登榜首。老航天们捎来话:“杨先生不是两院院士,他是我们心中的院士;杨先生未获功勋,他是我们心中品德高尚功绩卓著的科技大师。”
  先生该是欣慰了。2013年3月5日,92岁的他静静离去,那一天是惊蛰。敬重爱戴他的老战友们为他挂起挽联:满腔热血奉人民天问无悔;一世功名任春风碑树人心。
  认识并牵手先生,是我生命最大的幸运和幸福。挚爱的人,你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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