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王妃全集》第1020/1112页


天边风云涌动,朝阳被一丝阴霾遮住。终于,他冷骇无波的眼睛里划出尖锐的亮光,像一把锋利的剑闪耀着薄薄的刃身。

山洞外的木门缓缓打开,出现一位青袍老人。老人须灰白,面容清瘦,双目精光闪烁炯炯有神。但他并未起身,因为他正坐在一张轮椅之上,在山洞口远远地与吹萧的白衣人对视。

萧声停歇,天空听得一声惊雷。

“你还打算在外面吹多久?”青袍老人虽双腿不便,但一开口声若洪钟,足以见内力深厚。

“师傅……”翟单膝跪下,一手以萧支撑地面,嘴角的血丝又飘落一滴,落在白衣上蔓延出红晕。

青袍老人看他一眼,沉声问:“起来吧,你想知道什么?”

翟抬头,目光冰冷坚硬,“请师傅告知徒儿当年之事,师傅与浦文侯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青袍老人道:“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在调查这些吗?怎么,你还想知道什么?”

翟薄唇一抿,声音低哑:“徒儿想知道当年真是银岳王为了祖先遗训而将我送走的吗?师傅抚养我们长大,让我们杀那些朝廷官员,只是为了帮助浦文侯削弱朝廷势力,帮他窜权夺位吗?”

青袍老人没有出声,似乎在等他下文。

“师傅是隐世高人,若非跟浦文侯关系非同一般,又怎会不遗余力帮他?听说浦文侯曾有一兄弟,三十多年前高中武状元并被先王封为铁骑大将军,可惜在带兵抵御大唐军队入侵时因有内奸通敌,而使银暝大败……”

青袍老人定睛看着他,待他说完才将轮椅滚动过去,示意他起身后抚须道:“所有能查到的线索你都已查到,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没错,浦文侯是我亲兄长,我便是当年你父银岳王亲自御封的铁骑大将军……”

翟一副果然如我所想的样子,皱了皱眉头注视青袍老人。

提及往事,老人清瘦的面色多了几分阴沉,道:“那次我带的军队战败,的确造成不少损失。然而我尚未回朝便有人再次陷害,说我叛变故意带军战败,并捏造了证据呈于银岳王。银岳王听信谗言执意将我以军法处置,当时身为尚书的兄长求情不得,只能设法将重伤致残的我悄悄救出……从此以后,我这一双腿便废了,只能躲在尚书府的密室中生活,我愤怒、仇恨!我成天研习医术想让自己重新站起来,我每天研习武学增强功力……”

他的愤恨那么明显,以致握着轮椅的双手青筋突露,灰色的双眼似要瞪出眼眶。

“师傅……师傅后来怎会收养我?”翟终于明白师傅这么多年的愤恨如何而来。

“兄长升为臣相那一年,银岳王正好喜获麟儿,不料却是一对双生兄弟。按照先朝遗训与朝纲,银氏王族确实不能让两位王子同时并存于宫中,银岳王为保天下于是毅然命人将小王子送出宫外。”

听到此,翟已经拳头紧握,冷萧之气笼罩全身,自己残酷不公的命运正是从那时候开始。

“可是翟儿……那并不是全部的真相。”

“什么?”翟身子一震,沉眉盯着老人的清瘦面庞。

青袍老人似乎不打算多说废话,直接切进关键一句:“其实真正的真相是――你银翟并非银岳王的小王子,现今宫中的冷君银冀才是。”

闻言若此,翟一双幽暗的眸子几乎迸出冰箭,下颌的一束肌肉紧抽了一下,“怎会如此?有何证据?”

“我兄浦文侯正是银岳王托付将你送出宫门之人。当时并未将你及时送走,而是先将你带回府中。你被包裹在襁褓之中,双目紧闭面色潮红,浑身烧得厉害却一声不吭,与寻常婴儿反应不同,我兄疑惑之下悄悄找到太医为你看诊,太医一看很是吃惊,当即不敢多言只请我兄长将你送走。”

“为何?难道我还是什么妖孽不成?”翟脸色铁青,满眼阴鸷。

青袍老人继续回忆:“太医无奈之下被迫说出原由,原来柳妃难产时所有太医都在门外候诊,第一位王子出生时一直未曾啼哭,于是稳婆将王子转交到他手中查看情况并及时诊治。片刻后,房中却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大家才现柳妃竟又产下一小王子……而该太医的吃惊是因为他分明记得大王子的腰上有一块红色胎记……”

腰上的红色胎记!翟手指一动,绿色竹萧刹时化为片片竹屑,尖利的竹屑陷入他的掌中,有殷红的血丝流出他恍然未觉,冷薄的唇中迸出几个字:“银岳王是看我天生有疾才选择留下了本该送走的银冀!”

“确是如此,两个月后你才开始出声音。后来王族密探竟然查知了你的消息,第二日御林军便将臣相府包围。银岳王那时心里只有宫中的柳妃和王子,而怀疑我兄长故意留你是怀有私心……幸好兄长早有防备,与前一日便安排我带着你从密道离开银城,从此隐居红叶山。”

“为什么!为什么?他怎能如此无情?难道就再没有人知道真相吗?”翟呼吸急促,血气上涌,咬着牙低吼起来。

“知情人先后死于非命!王族后裔事关重大,君王的决定又岂能容人质疑他的决定?我兄长隐晦地以全家人的性命为誓不会泄露秘密,幸好银岳王终不敢贸然处死一位臣相……这些年我教你读书习武,只希望将来能为你夺回本就属于你的王位。”

翟浑身僵硬如石,为这从未想过的秘密突然陷入狂乱之中。

他想笑,笑当初银岳王仅为一可笑的制度便决定初生婴儿的命运,他更想笑,明明该是属于自己的一切却因银岳王的自私而改变!

眼前一一晃过一幕幕影像,残酷的训练,悬崖上的绝望,第一次杀人血花溅了一脸,内心的彷徨与挣扎,每天每夜的孤独……这么多年来,一次又一次,原本热血的心早已在刀光剑影中变得冷血麻木。

他没有自己的姓氏,他出门得戴上银色面具,原因是他有着天下最尊贵的姓,他有着与天下最尊贵的人一样的面容!

他怎能无恨?一切的一切,都披着太多虚伪丑陋的外壳,那些人眼里只有自己,似乎连错都是理所当然!他的恨如熊熊烈火,足以连地狱一同焚烧;恨如千年寒冰,即便在置身烈焰之下也无法融化。

白色的身影站得笔直笔直,嘴角又有一丝丝血滴淌下,黑眸早已凝为寒冰,深不可测眼瞳里只剩下残酷的痕迹。从前的他没有反抗的余地,而今,他已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无名孩童,他完全可以操控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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