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王妃全集》第1109/1112页


“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不是很想要孩子么?……”声音温柔婉转,诉说着一生未完的相思和等待。漫长的黑夜无时尽,哀伤不可解。她抬起头,轻柔地拂开他额前的丝,塌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面色安详,微抿的薄唇泄露了今生不能弥补的遗憾……

她就那样用力抱着,抬着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直到黑暗如猛烈潮水涌来,将她最后一丝意识彻底冲垮……

*

刚下过雨,宫殿前的广场上还堆积着些许积水,诺大的广场空无一人,瓦儿纤细的身躯宛若一抹没有生命的幽魂,静静地穿过广场,走向德明殿。身后几名宫女苍惶地紧跟其后,生怕再生一点意外。

德明殿里挂着巨大的灵幡,转过灵幡,殿正中停放着一具白色的玉棺,玉棺周围数百盏长明灯,在似有似无的寒风里微微摇晃。殿里很静,守灵的大臣与宫女都静静跪在地上,无半丝声音。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轻微的脚步声显得空旷寂寥,大臣与宫女见她,慌着叩拜起来:“臣(奴婢)见过国妃娘娘。”

瓦儿双眼扫过他们,径自走到玉棺之前,棺身透着冰冷的寒气,指尖寒意直侵到心底最深处,麻木了呼吸,连心痛也似已忘记。

“冀哥哥……你真舍得就这样走了?”她凝视着他平静的峻颜,修长的墨眉有些微蹙,似乎在听她如泣似诉的喃喃低语,“你真舍得就这样抛下我?可是……我答应过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

沉寂片刻,浮肿的眼眸中骤然迸出两道决意光芒,她身子往后一退,头一低,使出全力向玉棺上撞去――

“不!娘娘……”

“娘娘……”

千钧一,瓦儿蜷缩着身子,睫毛扑闪,却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温暖包围着她。刹那间,鼻头一酸,强忍的泪意迅涌上眼眶。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她连想去陪冀哥哥也不成么?

银翟紧抱着她,心脏差点因那绝望的一撞而停止跳动。她身子僵硬冰凉,泪水无意识地滚滚而出,也失去了温度。

“听我说……”他摇晃着怀中的身子,声音急切而沉重,又带着明显的希望,“瓦儿,听我说!你不能死,你不能就这样随他而去!”

瓦儿没有反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任由泪水奔流。

“你不能死,因为刚才太医跟我说……”他深吸了一口气,先看了玉棺中的人一眼,黑眸灼亮,“你已有了身孕!”

身孕!滞愣了半晌,她突然回过神,抓住他的袖口,屏住呼吸:“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

银翟盯着她的眼睛,小心地捧起那张泪痕斑斑的脸蛋,轻柔拭去泪珠,清晰地重复一次:“乔雀说,你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啊……”瓦儿双瞳定定不动,而后陡然紧缩了一下,晕厥在他怀中。

“乔太医还说……你身子实在太虚弱,这孩子……很难啊……”他收紧了手臂。

*

秋风萧瑟,天色阴沉灰暗。

繁杂的大丧仪式要依照程序进行,举国上下,百姓布奠倾觞,哭望王城,天地为愁,草木同悲,处处白幡飘零,人人默哀。王宫内外一片肃然悲凉,处处是白衣素服的背影。

清冷的银暝街道上,白色纸钱一串一串,在阴暗的天空下沿地翻飞。街道上走着两个人,一白须老者带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缓缓走着,脚步一次比一次沉重。终于,老者停下,眼中灰暗如霾。少年先叹息:“师傅……我们还是来晚了。”白须老者皱起眉头,一手只紧握着手中的白玉瓷瓶,那里面有他近一年来精心研制的心血,可惜……

“唉!天命但非天意,非天意哪!这是他的命……也是老夫十六年前的过错啊……”面对着王宫方向,老者的声音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他脊背微躬,双脚沉重地再也提不起半步。

*

同一时间,来自蒙舍、刖夙及北诏国的马车到达宫殿门口,三位君王带着沉痛哀悼步入宫中。

丧礼肃穆,沉痛。瓦儿从头痛欲裂中清醒,闻到冷冽的空气,逐渐忆起银翟说的那句话。他说……她有了身孕?老天爷,这就是你的安排么?分不清喜悲,泪水沾湿脸庞。

银翟要处理太多事,不能时刻守在瓦儿身边,但他早派人将住南音寺的筱水接回,请她好好照顾瓦儿。宫女们寸步不离,紧紧守侯,一见瓦儿醒来,立刻欣喜呼道:“娘娘醒了,娘娘醒了……”瓦儿紧抓住丝被,差点从塌上跌落下来。连忙稳住自己,小手下意识地抚在自己小腹之上。刚刚那一刹那,她突然再无疑虑,她决定――好好活着,为了这个孩子,为了她与冀哥哥的孩子,她要好好活下去!

嘴角露出一抹坚强笑意,泪流满面地强撑着夺门而出。

德明殿,瓦儿牙根紧咬,眷恋的眼一次又一次凝视着玉棺里的人,可惜,她纵然怎么呼喊,看他,他都不会再回应一眼……而她最想告诉他的只有一句――“以后,我与孩子一起守护你……”

银翟深幽的黑眸锁住他,俊容上闪过欣慰,侧头注视玉棺中的兄弟,默默道:冀……你可以放心了!瓦儿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坚强,她再也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能让她好好活下去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大王……”肃穆中,一个娇柔而悲痛的女声,颤声哭着入殿。众人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后,不再阻止,悲哀之色笼罩整个王宫。

浦月容不敢相信,她真不敢相信,不过几个月,她甚至还没有离开南诏境地,他们竟已天人永隔。“大王……”她哭倒在灵前,尽情宣泄泪水,尽管玉棺里的男人从未爱过她,尽管她曾经那样恨过他,怨过他,但是当听闻银暝冷君驾崩的那刻,天旋地转,风云变色,痛苦瞬间将她狠狠击倒。

她看清楚了,想明白了,她浦月容是这样爱他,爱了十几年,爱得孤独寂寞,爱得愤恨绝望,然而终其一生,她绝不可能忘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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